雪堂日记 · 教父

吾美舟

　　高中的时候，特别喜欢托马斯曼写的一篇名叫《父亲》的短文，里面讲了一个男孩经历了崇拜父亲，到怜悯、厌恶父亲，最后宿命般走上了和父亲相同的道路，沦为了自己孩子怜悯、厌恶对象的故事，拍摄于1971年的《教父》讲述的故事其实也与之类似。

已经不记得第一次看《教父》是什么时候，当时好像没怎么看懂，只记住了一句话：“我会给你一个无法拒绝的理由。”我觉得男人应该是这样的，既要有脑子，也要有胆子。

还有一个场景印象比较深刻，就是安东尼在家庭聚会时，为第二代教父迈克弹唱了一首名叫《Appllonia》的西西里民谣，迈克眉头紧锁，缓缓戴上墨镜，暗自神伤。

这首曲子的英文名叫《speak softly love》，电影里直接翻译成了《西西里情歌》，我不知现在的年轻人是否还能欣赏，我觉得慢慢听还是可以投入进去。

迈克听到安东尼的献曲，作为一贯沉稳内敛的教父，他为何会不禁落泪呢？因为这首歌的歌名与他曾经认识的那位西西里姑娘同名，她也叫Appllonia阿波罗妮娅。后来他们成亲了，婚后没多久因为一场残酷的斗争，阿波罗妮娅不幸去世。此后，迈克一心提振家业，再没有爱过任何女人。

电影里，迈克对女儿说：“she was wonderful, beautiful. I loved her, and then she died.”

只是几个非常简洁的镜头，将安东尼极具感染的发声，迈克美丽但伤心的回忆，过去残酷无情的家族斗争，人类对于爱情丧失切肤之痛的感悟，在一片欢声笑语中间，揉杂在一起，让人看了平静却内心汹涌。

　　一开始我觉得迈克可能是一个渣男，因为他在逃往西西里避难之前，在美国已经有一个女友kay，而且kay一直在等他回去，可迈克到了西西里又强烈地爱上了另一个女孩阿波罗妮娅，并且两人很快就结婚了。在迈克此前从未呆过的故乡，举办了一场西西里式的婚庆，在众人的见证下，新郎新娘相拥而舞，以纪念这场重要的仪式。

后来我慢慢理解了迈克。他虽然骨子里是西西里人血统，但他从小在美国长大，接受的教育也是纯美国式教育，对美国有一种坚定的美国认同，所以他对于父亲和兄长们那一套黑道规则不屑一顾，而kay也是一位有学历，有身份，家庭清白，知性美丽的女子，那时他们恋爱，在心智和理念上应该都是十分匹配的。

只是后来家庭发生了变故，第一代教父遇刺后，大哥强尼鲁莽任性，二哥史文迪胆怯懦弱，在家庭危亡时刻，都难当大任，反倒是一向文质彬彬，自外于家庭的迈克临危不惧，表现出了高超的智慧和强大的魄力，帮助家庭度过了那一次危难。

家庭度过了难关，迈克却杀了人。这应该是他这一生回归家庭，回归西西里血统的起点，也是他与kay感情破裂的开端。虽然一切尽在不言中，甚至当事人那时也未曾深刻意识到。

在年幼的时代，迈克或许也像很多小孩子一样，曾想象自己父亲是一位无所不能的英雄，后来逐渐了解了家庭的黑道事业后，他也曾强烈地抵触过自己的家庭背景，但无论如何，现在他继承了父亲的事业，走上了父亲没有走完的道路。

在理念和文化的认同上，这时的迈克和美国式的kay已经存在了根本性的矛盾，二人已经无法在灵魂上真正契合。迈克曾在姐姐婚礼上向kay承诺自己不会插手家庭事务，然而在现实的逼迫下，他不得不违背了当时的诺言。或许迈克曾经是爱过kay的，但即便有一定的感情，如今也已经消失无形了。

　　所以迈克初遇阿波罗妮娅时，震撼犹如被闪电击中的感觉，并非只是一般男人的花心或占有欲，而是伴随着自己面貌和价值观的改变自然生成的。自从迈克踏上了这片热气蒸腾的西西里故土，他实际上已经作别从前的自己，也作别了远在美国的kay，眼前是一张颇有希腊女子面貌的西西里姑娘，他说不出理由，就是一眼就爱上了她。

迈克心想：“就是她了。”

可那位姑娘在惊艳登场后却不带一丝留恋的离去了，对迈克似乎丝毫没有兴趣。

得不到这个姑娘，他只能靠酒才能入睡，否则会天天夜不能寐。这种感觉，迈克一生只曾拥有一次。

几天之后，在探听到了女孩子的消息后，迈克果断拜访了伯父家，明确表态要娶阿波罗妮娅为妻，并且给了自己未来岳父一个无法拒绝的理由。

其实每一个男人都曾想过如此勇敢，如此不顾一切地去追某一个人，因为有些爱情，一生也许只有一次机会，错过了就永远错过了，即便后来还会经常见面，那也是另一片时空，另一种故事了。但现实生活不是电影，需要考虑地更多，由不得我们如此任性。

二人短暂的蜜月过后，阿波罗妮娅旋即被反叛的保镖安装的汽车炸弹炸死。这位漂亮、单纯的西西里式女孩死了，迈克的爱情也死了，剩下的只有责任和梦想。

阿波罗妮娅是爱情，男人在一生之中有幸遇到一次，就应知足并珍惜；而kay是生活，她聪慧、知性，可以做好男人的贤内助，可以保障家庭的稳步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