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文/李建国</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我知道,当我写下这四个字的时候,势必就要承受“矫情”的批评,但说心里话,已多年不事耕作,也不在塬上长住的我,今天上塬之后,的的确确又被惊着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我看到了久违的景色。</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在古诗中有两句:绿树村边合,青山郭外斜。以前学习的时候,只停留在记忆层面。从未想,其实,想也想不通,倒底怎样“合”?今天,我竟然看到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一条笔直的通向远方的水泥路,两边是中槐和一些不知名的树,苍青的树干,高高的,绿绿的叶,仿佛一把把撑开的伞,于是,燥热的天,便有了一条条清凉,慰藉那些坚守的塬上人。</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当然,怎么能少了它们?那躲在大树后面的,或整齐,或零散的房屋。虽说,现在有所谓的新农村,但在我看来,那水泥、砖头、钢筋,怎比那泥土、木头、瓦片,因为,我们的目光是柔软的,我们的心是柔和的,与之相对的,也应该是这样的。那硬梆梆的东西,怎比那带着初味的泥土味的老房子,它不好看,它矮,它糙,但它却有浓浓的乡愁。</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麦子黄了,熟了,麦穗已不复端正了,形容枯槁了,微风一吹,四方摇动,如潮水一般,一波接一波,发出簌簌的声响。放眼望去,大地如同覆盖了一层金被,又仿佛那睡不安分的人,辗转反侧,寤寐思服,还像那水中的葫芦,按下一个,另一个又冒了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着急的农人,已抢先将那“齐麦”收割晾晒,而那“笨麦”,则在成然的前夕,挣扎着不想让自己变老,可岁月轮回,苍天之理饶过谁?徒劳,徒劳。三五天后,也会走向场院,走进麦袋,走进麦囤。</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我听到了久违的声音。</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这种声音,不再是忙月特有的那“算黄算割”,因为,忙天如同打仗般忙碌的日子,已一去不返了。人们在说说笑笑,坐坐等等中,就可以将麦子收回。</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也许巧合,也许真就那么回事,反正“算黄算割”,几乎已不见了,就像完成使命般,悄然而来,又寂然而去。也是啊,现代化程度越来越高,有多少东西在不知不觉中,已湮没于历史的洪流中。</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今天,我又听到了那种,以往在山林中,沟坡里,才有的划破时空的声音,“姑姑,等!姑姑,等!”我曾经很着迷这种声音,在我去沟坡种地时,为牛割草时,为了找柴火时,在深沟汲水时,它的声音总会时不时在耳畔响起。听到这种清脆的纯粹的声音,不宁的心里,常常会宁静下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关于“姑姑等”,有一个凄美的传说。相传,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面貌丑陋的女孩和她的哥嫂一家相依为命,白天哥哥嫂子在地里干农活,女孩在家纺线,有时推石磨磨面,女孩头上头发稀疏,比较难看,不过哥嫂也不嫌弃她,一家人生活的还算幸福、和美。</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有一天,嫂子忽然看见女孩在梳理自己的头发,一头秀发乌黑发亮,丝丝顺滑,清爽宜人,光彩照人。嫂子一愣,女孩也看见了嫂子,起身跑了出去,手里还拿着自己纺线的线头,嫂子赶紧在后面就追,一边追一边在喊:“孩子他姑姑,你等等我!”,女孩跑得很快,嫂子就沿着线头追呀追,嘴里不停地在喊着女孩,远远的听起来就很像:“姑姑,等!”“姑姑,等!”由于跑得很急,嫂子头上的一个花头巾也被风吹散挂在了脖子上,最后嫂子累死在了路上,变成了一只灰斑鸠,灰斑鸠脖子上花花的一圈羽毛,就是那花头巾,灰斑鸠经常站在树上,叫声低沉,仔细听叫声很像:“姑姑,等!”“姑姑,等!”</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我见着了久违的人。</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平日与许多人打交道,但总感觉缺少了点什么,直至在塬上遇到了久违的人,我才明白这种缺憾是什么。</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从前慢,现在快,快到了所有的东西都匆匆的地步。这种快,也𧗠生出了许多的淡漠、不和谐,人与人之间看起来不远,但又不能入心,人人似乎都有一种人格面具。这张面具,戴着不舒服,不戴又不行。众人皆醉我独醒,终归是空中楼阁。</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在村子里,遇到了一个年近九旬的老人。饱经苍桑,身材佝偻,浑浊的眼神,很是让人怜惜。她育有三子,但一人独居。好在身子骨硬朗,自己也能料理生活。</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我向她问好,她诧异地注视着我,好久才反应过来。她一把拉住我的手,上下打量着,眼晴一眨不眨,仿佛我瞬间就要飞走似的,又像老母亲慈爱的老母亲,看到久出才归时的那种怜爱。</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言语一番,本准备离开,但驾不住她的挽留,非得去屋里喝点水,歇歇。我搀扶着她,她拽着我的手,一步步挪向了小屋。她哆哆嗦嗦,开了门锁,又倒水,又让我坐。她自责,自己家没有好吃的,于是,翻箱倒柜,找来了一包冰糖。非得给我吃,我说不要,她不允,我就接了一个,她生气了,最后塞给了我一把。我差点哭了,这种好客,这种自然,真真的好长时间没有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多朴实,多善良的老人啊!她又不挣钱,腿脚也不好,但她却一颗金子般的初心,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我要走时,她依依不舍地扶在车窗边,一遍遍叮咛我小心点开。</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此刻,陶渊明的那首《归园田居·其一》,不由得浮现在脑海中。</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方宅十余亩,草屋八九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榆柳荫后檐,桃李罗堂前。</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暧暧远人村,依依墟里烟。</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狗吠深巷中,鸡鸣桑树颠。</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户庭无尘杂,虚室有余闲。</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随着城镇化的提高,塬上的人越来越少了,许多村除了老人,就是留守儿童,越发让人感到:一滴水从流向河流的那一刻起,就成了泉源的回忆;一个从立志走向更广阔天地的那一时,就成了故乡的痕迹。</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然而,塬上仍然让人心动,有空了、心累了,多上去走动走动,一定会让你神清气爽,内心豁亮!</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