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面桃花源(五十三)

屋梁落月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这些天北方频繁的火爆天气冲上了热搜,始知道原来比桃色新闻更热的是一天天让人窒息的天气预报。端午热成了当午(我们这地方常把端午叫做当午儿),河北热成了可北,保定热成了煲腚,唐山热成了烫山,天津热成了天井,避暑山庄热成了中暑山庄。就连北京也热成了东京。为什么叫东京呢?因为东京它热呀。</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端午节时有人说,再忍忍,忍到上班气温就下来了。纳尼?因为高温时要发防暑费,防暑费,原谅我孤陋寡闻,我是有多少年没听过这玩意儿了。没有哪个部门愿意多发一份工资,所以气温必须降,这是一项政治任务,必须站在顾大局、树形象、讲奉献的高度上确保圆满完成。</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这两天热,学会了一个新名词,叫热穹顶。“热穹顶”是指高层大气热高压与附近低压形成了稳定的“Ω”型环流。它像个罩子一样把来自海洋的热空气罩住,靠近地面的空气被加热后试图上升,但由于高层是高气压,又被上层的高气压压回地面。</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由于高层气团气压比低层小,假设与外界没有热量交换,其在下降的过程中会被压缩,体积减小,内能增加,温度升高(即“下沉绝热增温”)。如此循环反复,热穹顶内的空气温度越来越高,同时“Ω”型环流又阻止了外部冷空气的进入,变成一个巨大的“高压锅”,超级热浪应运而生。形象的说法是有一个温度超级高的“盖子”盖在了某个区域上空,并将其与外界的冷空气隔离,这就导致周围的冷空气无法进入这一地区,同时“盖子”上方的快速气流也无法进入。</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天气太热了,套用一句土老百姓的话说,这么热的天气,给个黄花大闺女都不想搂着了。也许有人想冒昧地问一句,大哥你傻呀,天热你不会开空调吗?对不起,土老百姓可能根本不知道空调为何物也。不是我非要整出个现代版的“何不食肉糜”,而是现实如此。君不见地里庄稼都旱得冒烟了,有些部门还要大张旗鼓地召开所谓的夏季防汛调度会,确保安全度汛。说好听点这叫未雨绸缪,说难听点这不叫人揍的。借一首古诗来赞美则个:“赤日炎炎似火烧,花生棒苗半枯焦。农夫肠内如汤煮,城里人儿吃烧烤。”</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端午节晚上有幸去城里吃了一顿烧烤。七点多钟,骄阳依然肆虐,热浪仍旧滚滚。上弦的眉月和闪烁的金星早早地挂在了古城的三根光旗杆上。尽管天气还是很热,但是人们吃烧烤的心更热。广场上到处人满为患。挈妇将雏,勾肩搭背,小孩在跑,宠物在颠,女人在叫,男人在哨。马路边不整齐的停满了轿车、电动车、三轮车、山地车。中间一条川流不息的人车之河,无一刻断时。</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广场对过的二层连体小楼,全让烧烤店占满了。花里胡哨的霓虹灯牌下,一楼里早已灯火通明,里面有食客,但是不多。大多数人都围坐在店面外边的白的、蓝的、绿的长方形桌子旁。叫两扎啤酒,来一盘毛豆,上一锅小龙虾,撸几串烤串,有羊肉串、牛肉串、鱿鱼串、豆腐串、火腿肠串、鸡翅串、鸡心串、鸡胗串,烤土豆片、烤带皮大蒜、烤韭菜、烤金针菇。中国人的智慧,似乎万物皆可烧烤。</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酒酐耳热后,男人脱下了背心,现出了毛哄哄的啤酒肚,不时拍上一下两下;女人撩起了裙子,露出了没着袜子的光腿光脚,翘起二郎腿,搭在上面的一只脚趾甲上镀了红指甲油,大脚趾上勾了人字拖的带子,一抖一颤间,拖鞋将落未落,摇摇欲坠。在几个桌子的空隙间,一个上穿白色两根带背心,下着黑色紧身小短裤的长发美眉正在走过来走过去的歪着脑袋打电话。她的短裤太短了,后面露着半截屁股蛋儿。还有几个擎了一堆发光气球的女子在人群中穿梭来去,经常是未见其人,先见其球。</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喧嚣的市声和若有若无的歌声里,邻座几个穿校服的学生的对话声和嬉笑声清晰传来。我这才想起,原来今天是中考的最后一天。听人讲现在中考级别快赶上高考了,同样的封闭道路,同样的交警站岗,就是不知道有没有同样的辣眼睛旗袍秀。那些水桶腰、大象腿的妇女同志们,拜托你们不要再糟蹋国粹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她们说的是今年的作文题目《守常》:“你能不能手长点,帮我拿双筷子。”“我的身材要是能像这黄瓜一样瘦长就好了。”“好好努力,将来能熬个守长就行了。”“呵,野心不小啊,你知道守长在古代是什么官?县令呀,一县之长,当今可了不得。”“县长就算了,鸡掌鸭掌还差不多。”“别发挥了,马上收场,上烧烤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吃罢晚饭回家,高高的路灯隐在高大的法梧叶间,将马路装点的一块光明一块黑暗,人行道上有散步的,有跑步的,有骑车的,比白天还热闹。马路中间进城方向两道车灯的洪流绵延数里。</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出了城,先是没有了路灯,但是两旁的霓虹灯牌一时却不见少,灯牌下的店铺中的物品货架在灯光下比白天还要显眼。饭店的门口照例停了不少车,临街的包厢中酒兴正浓,推杯换盏的人影历历可见。</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再往前走,灯牌渐少渐无,终于堕入了无边的黑暗中。长伴左右的只有天上的新月和月边的金星。黑暗中远山的轮廓依稀可辨。偶尔极远处一团光影飞快地靠近。近了,两道刺目的白光直直地射向了你的眼睛,人立马变成了睁眼瞎子。待车辆驶过,迎接你的是更加深邃的黑暗。马路旁、树叶间时不时的有昏黄的灯火闪现,那是路边人家里的门灯,无精打采的,像渴睡人的眼。耳畔虫声似乎分外响了,嘟嘟唧唧,在热力犹存的夜色中不绝地吟唱着。</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天气还是很热,一点入夜的感觉都没有。乡下人有的还在地里拿手电照着浇地,城里人的夜生活则刚刚开始……</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重发这篇有关图书馆的小文不为别的,只为让大家心中能有一席清凉之地。原文为三千八百字,本文正文部分则达到了五千多字,至于增加了什么内容,文中自有答案。而这篇小文完全是添头,白送。</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最后以一首苏轼的《水龙吟》作结:</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冰肌玉骨,自清凉无汗。水殿风来暗香满。绣帘开,一点明月窥人,人未寝,欹枕钗横鬓乱。</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起来携素手,庭户无声,时见疏星渡河汉。试问夜如何?夜已三更,金波淡,玉绳低转。但屈指,西风几时来,又不道流年暗中偷换。</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热天时得遇这样的可人儿(在普罗大众的印象里,身上清凉的多爱出汗,俗称汗猪;身上无汗的多体滚烫,也叫热狗,这种又清凉又无汗的绝对是人中极品,万中无一),不知那位感慨的土老百姓君又当何解。</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六月二十三日志。</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大热无由解,唯有枕上书。</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话休烦叙,一起去探秘热都里的清凉世界吧。</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高中时候,学校的图书馆一直是个神一般的存在。作为学生的我们几乎没什么能够深入其中、一窥究竟的机会。借书得有借书证,可我们一直到了高二,还没看见借书证长什么样子。</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那是高二下半学期的时候,时令已经过了立夏,小满未满,天气似乎一下子便热了上来。前几天还穿着厚厚的绒衣,这两天就得短袖了。早晨不到六点,地上已经像下了火。白白的日头在东北方的天际无情的炙烤着大地。人的影子和树的影子全都甩在了南边。阳光从北面的玻璃窗上映入了室内,让人有了种置身南方的错觉。下午都七点多了,太阳虽然已经落到西北方的树冠上,但依然热劲十足,火力全开。树的影子拉得老长老长,在地上平铺着,在屋墙攀爬着,努力伸向远远的东方天际。学生食堂有一两扇朝西的门此刻四敞大开,阳光从外面奔涌而入,在食堂的地板上铺了一条发亮的红毯。每当这个时候,总有几个男生坐在对向红毯的位置。有穿裙子的女生进门,便成了他们竞相追逐品评的对象。什么这个的腿型真漂亮,那个的内衣是三角形的,这个腿间的髀罅像一个倒置的鸭梨,刚好放得下一个人一只手的手捧,那个腿间的髀罅又像一个完美的括号,一准括得下一个人一张嘴的嘴唇。原来强烈的日光斜射之中,会产生惊人的透视效果。尤其是穿着裙子的女生,经过这样的阳光透射,便似上演了一幕活生生的内衣T台秀,下身的沟沟坎坎全都让对着门口的男生一览无余。关键是她们对此毫不知情,这样一来,女生可以尽情地展现出天然的美或丑,男生也可以光明正大地偷窥或意淫。</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正时候的阳光并不太强,但是耀眼。天空也是一片明亮的灰蓝色,不复见往日清爽透彻的蔚蓝色,望上去就给人一种满满的炎热感。整个校园都笼罩在一层淡淡的烟气中,像是一点火就能燃着似的。树的叶子全晒得打了蔫儿,偶尔有风吹过,也是热乎乎的。人只要在太阳底下走一圈,包管出一身汗。看不见的布谷鸟飞过校园,留下一连串轻快的“不如归去”声。教室里前后窗和前后门都敞开着,但是被五十多个学生的身体小火炉一烤,还是充斥着一股浓重的人肉味儿。</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凳子面坐上去都是烫的,坐久了裤子和内衣便沾在了屁股上,黏黏的难受。出汗多了凳子上不免留下两片湿湿的屁股瓣,看上去十分不雅。而背上爱出汗的同学背上往往洇湿一片,被其他同学笑话成天气预报员。</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们的英语老师封叶丹是个三十来岁的已婚妇女,身材高挑,腿长且直,夏天爱穿轻薄的长裙,只要她一站在教室前门处,裙子便整个走了光,把曼妙的下身全映成了写真,看得男生们一个个汗流不止,有的连口水都流下来了。我上班后很少穿裙子便是汲取了英语老师的教训。</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可封叶丹有个习惯,爱坐凳子。讲台边一直预备着一个黑铁面的椅子,供老师偶尔休息一下。别的老师坐椅子男生们自然无感,英语老师老坐椅子,无疑是剥夺了他们情趣时间。有天趁着天热,几个调皮的男生将椅子放在阳光里暴晒了几个小时,头英语老师上课才拿进来。恰好这节课是英语自习,封叶丹说了没两句就要坐下。这天她穿了件白底粉色大花的连衣裙,又薄又透,不站门口已有几分雾里看花的透视感了。封叶丹屁股才沾着黑铁的椅子面,就火烧火燎般跳了起来,一只手下意识地在屁股上拂了几下。整节课她再也没有就座,让班里的男生看了个过瘾。后来有个第一桌的小个子男生说,英语老师坐下那一刹那,他甚至听见了“滋啦”一声。他同桌的眼镜男不甘示弱说,英语老师立起那一瞬间,他几乎看到了内裤外肌肤被烫红的印子。从此,我们漂亮的英语老师就有了个别致的外号,叫做“跳蛋”。</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那时候的教室连个吊扇都没有,唯一的乘凉方式就是各种纸扇,有买的花花绿绿现成的,有用厚点的字纸自己折的,有直接拿课本扇的。</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教室里除了人肉味儿,更有男生的臭脚丫子味儿。不用说准是哪个不自觉的男生脱了鞋子,将脚放在水泥地上纳凉。</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为数不多的几个县城女生都不约而同地穿上了短袖连衣裙,袖子短到胳膊上种过的花全露了出来,有的一抬胳膊,甚至连纤细轻黄的腋毛都历历在目。胳膊是未经阳光曝晒的苍白色,近乎透明的肌肤下面可以看到几条青绿色的血管。</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们农村的女生自然没有这么洋气,顶多穿一件长到臂弯处的短袖上衣,扣子也要系到从上面数第二个。而我干脆穿了一件长袖衬衫,倒不是觉得穿短袖不好意思,实在是家里太穷没那么多种选择。好在长衬衫也可以挽起袖子当短袖衫穿。说到这里,也就明白高中的我为什么不受杜文章老师待见了。同样的两个女生,一个穿裙子,露胳膊;一个着裤子,严包裹,换作任何一个男人,都得对前者多看两眼不是?</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那天下午作文课,正是一天中最热的功夫,好容易坚持了一节课,汗珠子从脸上滴下来,沿着钢笔笔身滑落,将刚写成的字稀释成了一朵蓝色的小花。我就势在上面画了几枝花蕊,刚在边上写了一行诗句:“桃花一簇开无主,……”</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前面杜文章便拍手道:“同学们是不是觉得太热了?”有男生附和说:“敢情是,到今天才明白‘哪凉快哪呆着去’真不是一句骂人的话,这绝对是最真挚的关怀,最深藏不露的爱。”同学们哄堂大笑。</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杜文章又说:“那我说让你们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好不好啊?”“好!”五十来个同学几乎异口同声地回答。</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杜文章说:“那咱们收拾收拾,图书馆去也。”</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上了两年高中,第一次去图书馆竟是因为天气太热。尽管这理由说出来十分搞笑,但当时同学们一听说要去图书馆,兴奋还来不及呢,哪里还有时间理会别的。</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一行人出了教室,闹闹哄哄地下了教学楼。路上杜文章强调说:“图书馆的杜鹃老师最讨厌大嚷白喝,到时候她要把谁哄出来可别怪我事先没有提醒。”</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穿过阳光暴烈的操场(那时候的白杨树的树冠不像如今这样大,加之夏天的日头几乎就在人的头顶上,树的影子仿佛也怕热一般缩成了极小的一团),同学们的热闹劲儿一子被晒散了,一个个将作文本举过头顶,作了遮阳伞。阳光无情地炙烤着大地,人走在太阳地里,就像踩在了食堂的大炒锅上,一股股热浪扑面而来,人的面皮都快烤熟了。不过这时节的热多是干热,走了没两步路,嗓子已经快冒烟了,像拉风箱似的喘起了粗气,胸口如压了一块儿大石头一般憋闷得慌。也不是没有风,但是一阵热风拂过,就好比惹火上身,热意更浓了。脸上瞬间火烧火燎的,连眉毛尖儿都感觉到了一个字:热!</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r></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一中图书馆在操场的西北角。那是一个独立的小院。一座雄伟高大的门楼,两扇斑驳破旧的大红门虚掩着,高高的门槛,两边的青砖围墙看上去也是那样高不可攀。院内一东一西两棵巨大的家槐树顶着擎天的伞盖,细小且圆的叶片将整个庭院遮了个严严实实。</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推开门,一股沁人的清凉之意扑面而来。庭院内青砖墁地,满眼皆绿。由外头走进院子,仿佛从响晴白日一下子迈进了下雨阴天,身上的汗水瞬间消了。中间一条碎石子铺成的蜿蜒小径,直通到一座青砖青瓦的二层小楼那里。靠西墙的位置栽了一株石榴树和一株枸杞子。南墙跟上摆了一溜叫不上名字来的盆栽花木。</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小楼所有的门、窗框都是暗红色的,雕花的窗棂外全安着玻璃,门厅也是一个穿堂,似乎楼后还有个小院,两边各有一根红漆的木柱支撑,门上横一块匾额,题着“不如归”三个烫金大字,边上三个小字,写着“图书馆”的字样。</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小楼的正面奔涌着一条绿色为底,白黄粉红紫五色交织成的蔷薇花瀑布,一眼望去,纤长的枝条缭绕交织,轻垂而下,将郁郁葱葱的绿叶尽数铺开,像极了古朴雅致的帷幔。花朵层层叠叠地密布其上,白若珠玉,黄似琥珀,粉如云霞,红赛胭脂,紫比水晶,或蓓蕾初绽,或浓烈盛开,一团团一簇簇热烈且斑斓。一片静谧之中,听得蜂儿蝶儿嘤嘤嗡嗡地闹着。</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这会儿的我想起斯时的情景,犹感到心头如花枝摇曳,一句李白的诗蓦地兜了上来:“别有天地非人间。”前面当然不能是“桃花流水窅然去”了,换作“蔷薇花开又十里”是不是更恰如其分些。</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那时我和几个女生无疑被眼前的一幕震撼到了,好久之后才挪动了脚步。我想初中语文老师笔下《桃园引起的回忆》中的“桃园黄昏”描绘的正是这样一幅画面吧。</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不由默念起读过的一篇散文中的句子:</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未见过开得这样盛的……,只见一片辉煌的……色,像一条瀑布,从空中垂下,不见其发端,也不见其终极,只是深深浅浅的……,仿佛在流动,在欢笑,在不停地生长。……色的大条幅上,泛着点点银光,就像迸溅的水花。仔细看时,才知那是每一朵花中的最浅淡的部分,在和阳光互相挑逗。</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花朵儿一串挨着一串、一朵接着一朵,彼此推着挤着,好不活泼热闹!</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在开花!’它们在笑。</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在开花!’它们嚷嚷。</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每一穗花都是上面的盛开、下面的待放。颜色便上浅下深,好像那……色沉淀下来了,沉淀在最嫩最小的花苞里。每一朵盛开的花像是一个张满了的小小的帆,帆下带着尖底的舱。船舱鼓鼓的,又像一个忍俊不禁的笑容,就要绽开似的……</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这里除了光彩,还有淡淡的芳香,香气似乎也是……色的,梦幻一般轻轻地笼罩着我。”</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去掉了其中的花名和颜色,这篇散文正像是专为眼前的蔷薇花瀑布写就的一样,而在这里面上班的人又会是什么样子的呢……</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正自胡思乱想,耳边传来一声呼唤,是杜文章压低了嗓子的声音:“孟清华,快点,就剩你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警省过来,才发现偌大的院子里只有我一人了,杜文章站在穿堂里冲我招手。我小跑了几步,进了穿堂。杜文章指了指里面一架木头的楼梯,叫我上楼上阅览室去。我说:“老师,你呢?”杜文章说:“我在这儿凉快会儿再上去,记着,上楼时脚步轻点儿,上去后找好位置,别大声喧哗。”</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知道这穿堂处因为有过道风,更显凉快,就点了点头,轻手轻脚地走上楼梯。</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这条楼梯直着通向了上面,中间没有一个拐角,看上去便很长很长,加之光线又暗,恍惚间像是无穷无尽似的。楼梯很窄,我这样的女生勉强还能并排走两个,再大一号估计就不行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楼梯年代久了,再轻的脚步也难免有时候会“咯吱”响上一声,每当那时候,我仿佛觉得脚下都有些摇晃。硬着头皮爬了半天,算是踏上了二楼,穿过一个长长的过道,前面是一间宽敞但不明亮的大屋子。</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屋子之大,抵得过我们教室三间。顶上是高高的人字柁,更加大了屋子的空间感。人到了里面,似乎显得渺小了许多。两边的雕花木窗不少也不小,只是前窗户上都被蔷薇花遮住了,后窗外也满是爬藤植物的绿叶,透进的光星星点点。靠前窗这边放了几十行暗红色的桌椅,桌椅的腿上都垫了防噪音的胶皮垫子。靠后窗那边摆着双倍于几十行的纯木色的书架,高度差不多到了房柁的下面不远处。屋子里虽然亮着灯,但是由于空间过于宽大,一点也不觉得光亮。</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同学们刚到一个陌生环境,又没有老师的看管,自然是再无一个宁时。有四处乱串的;有去开窗户的,发现窗子都是钉死的,嘴里便骂骂咧咧;有搬椅子去书架那边翻书的。</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窗子尽管打不开,屋内倒不觉的气闷,或许另有通风方式也未可知。我就近找了位置坐下,打开作文本。</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远远地听见了几个男生正在瞎讲究着什么。本来离得不近,我也没留心去听。但不知怎的,他们的讲话还是一字一句听到了耳朵里。</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他们说原来的老校长就在楼下住,当时的红卫兵小将数次想上楼毁书,都被他想方设法拦了下来。后来小将们将他强行架到了外面绑上,脚下堆了一堆书,吓唬他要将书和他一起火化,他也没有屈服。于是他们便真点起了火,火势一起,再也收拾不得,竟将老校长生生烤成了一截木炭。接下来这里成了红卫兵的司令部。谁知他们住了没多久,便匆匆搬了出去,据说是因为闹鬼。再后来工宣队进驻学校,成立了一中革委会,一开始不信邪,也在这里办公休息。有天晚上,几位工人老大哥连夜从楼里跑了出去,再也没敢进去住,据说也是因为闹鬼。</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听得头皮阵阵发麻,心想这些臭男生好端端地嚼的哪门子舌根。这地方本来就显得有些古怪,被他们一讲,更平添了几分鬼气。</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不欲再听下去,起身换了个位置,可几个男生的声音仍旧一字不落地传了过来。</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对了,刚才就咱们几个上来得早,还记得灯是谁开的吗?”“不是我!”“也不是我!”“我压根儿不知道开关在哪里?你们看见开关了吗?”“没有。”“谁也没开灯,也看不到开关,难道是……”</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话未说完,眼前突然一黑,瞬间什么都看不到了。“有鬼!”说话人最后两个字脱口而出,语气也由神秘改为了惊呼。</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有女生尖叫道:“讨厌,谁摸我?”有男生嚷嚷道:“你别推我呀。”有离过道近的已经叽哩滚蛋地下楼了。随即楼面下又传来嘭的一声,杜文章的声音响起:“你干什么,下楼梯不长眼睛啊?”“老……老师,上……上面闹鬼呢。”一个男生结结巴巴地回答。“大白天闹鬼,闹你个头啊?!”接着两个脚步声先后向上。</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这时候眼睛也渐渐适应了室内的光线,毕竟不是晚上,看文字看着吃力,看人还是没有问题的。看着同学们一个个除了一脸的惊恐之外,其他方面还算正常,我刚刚把吊着的心放回肚子,就有女生“妈呀”一声,手指着我的方向,说:“孟清华,你的背……背后有……有东西。”</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身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她不说“有人”而说“有东西”,不会是真有那个吧。</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惊叫着转身,闭了双眼,一通王八拳便打了出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