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锁神女峰(上)

王宜法

<p class="ql-block">作者:王宜法  来自:长江航道局时间: 2012-01-27 06:45:00  阅读次数:</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一 深山邂逅</p><p class="ql-block">  长江巫山大峡谷。</p><p class="ql-block">  杜志肩背卡特彼勒旅行包,足登耐克运动鞋,独自一人进山了。据他事后沉痛地总结经验教训,倘若当初有三两个驴友相伴,也不至于踏上一条几乎沦为乞丐的落难之旅。</p><p class="ql-block">  时值立秋,漫山遍野的马尾松、龙爪槐、长果桑舒枝展叶,把渝东大地点缀得一片浓郁。</p><p class="ql-block">  杜志此行的目的地是巫峡十二峰之首的神女峰。沿着一条山道,他拾级而上,山道弯弯,在无尽的灌木丛中时隐时现。大约走了两个时辰,沿途空无一人,恍入仙境。</p><p class="ql-block"> 直到山路延伸到两座山的一处垭口,方见一个身着蓝底白碎花短袖衫的年轻女子,坐在路阶上拿纸巾擦汗。女子身段姣好,柳叶儿眉,月牙儿眼,眸子清澈透亮。半天见不着人影,天上冷不丁就掉下个林妹妹,那杜志平日在大街上就有眼珠儿往美女身上溜的臭毛病,这都可以原谅,但问题是他在一个错误的时间选择了一个错误的地点,此刻他要通过一条仅供两人擦身而过的狭窄通道。那女子把一个山里人特有的背篓挪到山道的一侧,让出了半边道,杜志心猿意马,自然也就触碰到了脚下的背篓。这一触碰不打紧,背篓里一只红冠黑羽大母鸡“咕咕”地伸出脑袋探看动静,虽然翅膀被缚,爪儿还是可以动弹的,它就拼命蹬腾,向往自由,结果背篓倾覆了,鸡率领许许多多的的蛋四散奔逃,女子起身追赶“咕咚咕咚”顺坡而下的鸡蛋,但她没能成功,鸡蛋们在抵达她双手拦截的堤坝前大部分破碎,散落一地的白白黄黄。</p><p class="ql-block">  “走路就走路,眼珠儿哪里转,归你赔!”女子摊着两手蛋清蛋黄,一时温怒。</p><p class="ql-block">  杜志“呵呵”一笑,他从名牌包里随手摸出两张百元大钞,折叠成一架飞机,状似美国全球鹰无人驾驶侦察机,他在空中完成了一个优雅的放飞动作,那纸飞机便一个俯冲,刚好在女子脚下安全着陆。</p><p class="ql-block">  女子由温怒转为愤怒,柳叶眉竖起:“你个臭显摆的冒皮皮,捡起来!” 要捡起的不知是鸡蛋,是钞票,还是一个人的德性。</p><p class="ql-block">  冒皮皮哈哈大笑,丢下一句“零钱不用找”,扬长而去。</p><p class="ql-block">  女子气得一屁股坐在路阶上“呜呜”地哭——</p><p class="ql-block">  那是她和姐妹们在嘴馋了一个多月,筹谋已久的营养大餐啊;那是她往返攀爬四小时山道从集镇上背回的一篓子沉重啊,沿途的汗水可以作证。</p><p class="ql-block">  杜志把那女子逗弄成了一支带露的梨花,他觉得很开心,继续往神女峰进发。神女峰,海拔高度达2033米,但见一尊触天石柱,状若天仙,在薄雾的缭绕下,那仙子虽素装淡黛,依旧不失名门闺秀的绰约风姿。</p><p class="ql-block">  他端着索尼长焦数码相机,一路翻山越岭,一路抓拍风景,不觉太阳已经偏西。越往山上走,道路越难行。当他离开山道,走向一处斜坡,端起相机,调整焦距,仰拍神女的倩影时,意外发生了,脚下踩着的碎石一“哗啦”,他连滚带翻朝山下坠落,顿时,天地在飞快旋转,耳边有“呼呼”风声,直到被一颗碗口粗细的刺槐拦截,总算捡回了一条性命。他抱着救命的刺槐大口喘息,右脚的脚踝钻心的疼痛,稍一动弹都让他大汗淋漓。</p><p class="ql-block">  一轮残阳滑落到了西山,血色的晚霞映衬出山山岭岭的幽暗,四野一片寂静。</p><p class="ql-block">  因为旅行包和照相机已经离他而去,他现在身无长物,是绝对的赤贫。从严格意义上讲,先前那女子强加在他头上的“冒皮皮”的帽子应该摘去。他拄着一根枯树枝拐杖,一瘸一拐下山。不知走了多久,反正夜幕将要降临,他腹中饥渴,脚伤疼痛,身心疲惫,抛尸荒野的阴影一步步向他逼近,心中涌起公子落难的悲鸣——</p><p class="ql-block">  老爸公司的总资产已经达到了九位数以上,作为一所大学工商管理系的硕士研究生,本应该接受老爸的安排帮他打理公司,但老爸额头的皱褶告诉他,鬓角的白发告诉他,老爸把聚财理财的事已经做到了尽善尽美,儿子应该替父亲找回他的失落,尽情地享受生活,比如在衣柜上百条名牌领带中找不到一条最心仪的,他宁可缺席朋友的一场Party。</p><p class="ql-block">  昨天的富有已经成了过眼云烟,现在求生的本能驱使他继续前行。翻越一道山梁,眼前赫然一亮,不远处,一座红白相间的六面体建筑覆盖着红色的塔尖。在他眼里,那塔尖之下,分明是格林童话中的城堡,他不奢求城堡有公主出迎,咕咕叫的肚皮告诉他,一粥一饭即可,能如愿否?</p> <p class="ql-block">二 女儿国里</p><p class="ql-block">  月挂东梢,绿杨深锁,临江山崖之上一处小小的院落,这里是登龙峰女子通行信号台。</p><p class="ql-block">  院门虚掩,杜志轻轻一叩,“吱呀”半开。庭院里,月光下,两个女子正坐在矮凳上说笑,乍见不速之客,惊讶得捂住嘴巴站起身。其中一个年约二十四五岁的小女子,怯步上前:</p><p class="ql-block">   “我说大哥,你要饭嘛可以给你两馒头,干嘛把自己装扮成这模样?”</p><p class="ql-block">  杜志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尊容:灰头土脸,三枪牌体恤衫被自上而下斜拉出一条口子,袒露出由于一天没有进食干瘪下去的肚皮。最惨的是牛仔短裤,成了牛仔短裙。</p><p class="ql-block">  另一位年龄大一些,约莫三十五六岁的女子道:“婷婷,不要这么说人家,</p><p class="ql-block">  这小老弟怕是遇到了难处。”</p><p class="ql-block">  杜志总算找到了救星,哭丧着脸开始诉说自己的种种不幸。正诉说间,屋子里传出一声甜美的女中音:“谁呀?”须臾,一位与婷婷年龄相仿的女子款款出屋。</p><p class="ql-block">  四目相对,这一会轮到杜志惊愕了,冤家路窄,他转身欲逃,但饥肠辘辘的肚皮和扭伤的脚踝完全不听他的使唤。他胆怯地看着自己的脚尖,,似乎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但地面板结,没有成功的可能。</p><p class="ql-block">  双方僵持了好一会儿,婷婷好像看出了其中的端倪,“丹阳你告诉我,白天是不是这家伙糟蹋了我们的一篓子鸡蛋?”丹阳低头不吭声。</p><p class="ql-block">  年龄稍大的女子说:“应该是他,方圆百里很难看到第二个人。”</p><p class="ql-block">  两个女子把疑问的目光同时投向丹阳,气氛一时紧张。杜志对接下来要发生的情况迅速进行了评估:一个饥饿而且受了伤的男人,三个愤怒的女子,双方的力量对比不在一个档次,他握紧了拐杖,随时准备战斗,但手因为紧张而有些抖。</p><p class="ql-block">  就在这关键的时刻,屋檐下的丹阳开口了:“不是他。”转身回屋,一场一触即发的战斗解除警报。</p><p class="ql-block">  杜志被人拽住胳膊,架到了里屋。婷婷说:“刘梅姐,归你露一手了。”刘梅姐蹲下身托住杜志的一只脚掌,轻摇慢晃,轻摇慢晃,突然猛一发力,伴随着一声杀猪般的惨叫,杜志的脚踝奇迹般的能活动了。“不要紧,脚踝脱臼,已经接上,再给你配一副草药,捣碎,白酒调制外敷,十天半月便好”。</p><p class="ql-block">  厨房里一阵锅碗瓢盆的磕碰,丹阳把一个托盘端到杜志面前,一大碗肉丝面汤,碗面撒落金黄的油花,翠绿的葱花,腾腾地冒着热气。杜志不敢正视这位善柔的姑娘,他怕管不住自己的眼泪,那有多丢人。</p><p class="ql-block">  今晚丹阳当班,杜志可以暂睡她的床。一间六七平米的小房,一床一桌一椅,窗台摆一盆栀子花,散发出幽幽的清香,少女的闺房简仆而洁净。双手枕着头,翘起脚丫子,躺在这张小床上虽然舒适,杜志心里还是忐忑不安,他平生第一次领教到:对于他这种玩世不恭的男人,有一种利器叫做女人的善良与宽容。</p><p class="ql-block">  一觉醒来天已大亮,柔和的阳光斜射进窗口,香樟树枝头山雀儿“喳喳”地恬叫,大山深处的早晨清新而宁静。</p><p class="ql-block">  洗漱完毕,杜志步上楼梯,第一次走进信号台的值班室。这是一个玻璃窗合围的六面体小楼,视线开阔,凭窗俯瞰深谷中的长江,江水悠悠如线,船帆点点如豆。庭院中竖立起一根高高的铁杆,悬挂起一个红色箭头信号。刘梅已接替丹阳当班,她坐在指挥台前,面前一部高频电话机,这是过往行轮与信号台之间的交流平台,信号工通过揭示不同的信号,指挥上下水行轮分时单向通行,一如马路十字口的交通岗。</p><p class="ql-block">  杜志无话找话:“刘梅姐,听说你是这儿的台长?“</p><p class="ql-block">  刘梅莞尔一笑:“台长责任大哟,操心死了。就说手下这两妹子吧,一个正式工,一个临时工,脾气性格各不同,一个嘴巴狠脾气暴,一个话语少性情温,两个都争强好胜,一拢堆就拌嘴儿。”</p><p class="ql-block">  “你得主持公道硪”</p><p class="ql-block">  “话虽是这么说,可台里职工有矛盾就像家里娃们起纠纷,手心手背都是肉,有时也得和稀泥”刘梅一脸的无奈。</p><p class="ql-block">  “两个娃娃哪个厉害一些?”</p><p class="ql-block">  “喏”刘梅往窗外一努嘴。</p><p class="ql-block">  东墙外,一溜儿向阳坡散落几哇菜地,绿丝瓜、紫茄子、红辣椒长势旺盛。一件粉红色圆领衫隐在两棚黄瓜架下,杜志沿着田垄走过去。“杜大哥你来啦,”赵婷婷闪出红扑扑的苹果儿脸,“里边坐,瓜架下有阴凉。” 她招招手,杏仁眼里溢满热情。杜志赞叹道:“婷婷,想不到你人长得漂亮,农活也干得漂亮”婷婷嫣然一笑:“大哥你别噪我啦,人家的菜才长得好呢。”说罢小嘴嘟起,眼睛瞅向另一哇田。那也是两棚黄瓜,藤蔓绿油油,黄瓜水嫩嫩。“你们这儿还有人家的菜,那个人家?”杜志好生奇怪。</p><p class="ql-block">  “地主婆呗”</p><p class="ql-block">  “哎,哎,打住,怎么冒出了个地主婆?”</p><p class="ql-block">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婷婷“咯咯”笑道:“我们女子信号台呀,三人轮流的班,下班了没家回,没事干,种菜就成了一大消遣,当然也改善了伙食。听刘梅台长讲,打从上一辈信号工起,菜地就承包到了个人,喏,你看每哇田都有竹篱笆隔开,按说比安徽小岗村还要早。”</p><p class="ql-block">  “不摆老黄历了,我就想知道这地主婆。”</p><p class="ql-block">  婷婷说:“玩笑而已,别当真。这沈丹阳呢,虽说是个临时工,比我们正式工还会表现,一下班就在地里刨弄,不光菜长得比我们的好,还比我们多开出了一块坡地,喏,你看她那块南瓜地,”顺着她手指的方向,那南瓜一个个滚瓜溜圆,藤叶滋滋蔓蔓已经疯窜到了山脚下。婷婷接着说:“每次上面来了宣传干部,总是把脚踩在我们地里,对着她的地‘噼噼啪啪’拍照,还上过报纸,气死我了,给了她一个外号地主婆”。</p><p class="ql-block">  杜志哈哈大笑:“就因为她比你们多一块地。”</p><p class="ql-block">  两人正聊得开心,院子里传出一串银铃般的叫唤:“开饭啰,开饭啰。”丹阳系一条花布围腰站在廊檐下,不像是婷婷口中的地主婆,倒想莎士比亚笔下一位漂亮的厨娘。</p><p class="ql-block">  餐桌摆在值班室,工作吃饭两不误。鱼香肉丝、麻婆豆腐、清炒菠菜,酱拌黄瓜,飘散出满屋子诱人的香味儿。最让人大开胃口的是一个青花景泰蓝瓷盘里的白面馒头,一只只小兔,红眼睛,长耳朵,玲珑剔透;一头头小猪,拱嘴巴,圆肚皮,憨态可掬。如若不是亲眼所见,很难相信这顿丰盛的早餐出自一个小姑娘稚嫩的手。</p><p class="ql-block">  “好吃,好吃。”杜志腮帮子鼓鼓的,大加赞许。小姑娘受到了鼓舞,心里美滋滋的,一个劲地往他碗里夹菜,“吃吃,肉鱼镇上买,我们有冰箱,青菜自己种,全是绿色食品,放心地吃。”</p><p class="ql-block">  说话间杜志已经吃掉了三头猪五只兔,外加一碗小米粥。看他吃得很香,刘梅笑了:“我们丹阳不光菜烧得好,业务技术也是一级棒,去年长江全线信号工技术大比武,她夺了个人全能第一名的金牌,你说她有多厉害。”</p><p class="ql-block">  话音刚落,婷婷不高兴了:“人家风光硪,拿金牌回台那天,连厨房门都不知道往哪儿开了。”话里话外都是刺。</p><p class="ql-block">  一直低头吃饭的丹阳停住筷子辩解:“那天我抹围腰下厨房,你怎么说的?你说我是先进分子,哪能干小事,烧火做饭还是让你这落后分子来,把我推出了门。”</p><p class="ql-block">  “跟你客气客气,你就当真了。”婷婷不依不饶。</p><p class="ql-block">  刘梅听不下去了,挟起一筷子菜:“怎么这么酸呢?”婷婷连忙帮腔:“是啊,鱼香肉丝哪能放那么多醋!”刘梅脸一沉“我说你酸!婷婷不是我批评你,丹阳初来的头两年,业务不熟悉,你怎么说的?你说来的哪是临时工,分明是临时奶奶,往后人家发奋了,进步了,冒尖了,你的醋坛子又翻了,你让人左也不是,右也不是,还让不让人活?”</p><p class="ql-block">  “不吃了!”婷婷把筷子往桌上一拍,“刘梅姐你偏心!”捂着脸啼哭出门。</p><p class="ql-block">  登云峰女子信号台,这里只有一条山道通往外面的世界,一个相对封闭的女儿国,女儿国里,三个女人一台戏。</p><p class="ql-block">  接下来发生的一件事,更是把这台戏推向了高潮,很有看点。</p><p class="ql-block">礼物榜</p><p class="ql-block">成为第一个送花</p> <p class="ql-block">王宜法</p><p class="ql-block"></p><p class="ql-block">13分钟前</p><p class="ql-block">阅读 1</p><p class="ql-block">  三 小小心计</p><p class="ql-block">  事情发生在杜志信号台疗伤的第五天。</p><p class="ql-block">  午觉过后,杜志出外散步,阶前大丽菊,墙根广玉兰,满园花木扶疏。院门忽然被人敲响,“咚,咚,咚,”听节奏敲门声有几分胆怯。丹阳打开门,“嗬,是郝船长,您真是稀客”。这是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皮肤黝黑,鬓发灰白,一脸的倦容。来客被请到楼上值班室,三个姑娘又是让座,又是沏茶,看样子彼此都很熟悉。婷婷递过一团热毛巾:“大叔您每年春节都来看我们,不是提两条鱼就是拎一刀肉,让我们多不好意思”。大叔说:“哪里话,你们在山上这么辛苦,看望一下,也就表表心意。”刘梅:“这不年不节的,船长爬老远的山路,有什么事吗?”船长支支吾吾:“有点事,请你们帮忙,又不好意思张嘴,嗨……”婷婷拍着胸脯:“您说吧,一定帮忙。”一副大包大揽的做派。</p><p class="ql-block">  船长显然受到了鼓舞,开了口,倒出的是一肚子苦水:“还不是上月发生在你们眼皮子底下的一起水上交通事故,当时我的船航速也确实快了一点,碰撞到了前面一艘湖北船的尾部,有三个集装箱掉到了江里,大叔吃上官司了硪”。</p><p class="ql-block">  “这让我们怎么帮您呢?”婷婷一时没了主意。</p><p class="ql-block">  船长道:“其实也不用你们费多大劲,要是对方律师来取证,三位姑娘看在我们往日交往的份上,嘴上留点情就是了,千万不要说我的船超速追越。”他从提包里拿出一个报纸包“这有三千块钱,每人买件新衣服吧,大叔谢你们了。”</p><p class="ql-block">  三个姑娘一时面面相觑,尴尬了好一阵。</p><p class="ql-block">  关键时刻还是台长刘梅最有主见:“郝船长,您这个忙我们帮不了,说假话,做伪证,昧良心的事我们从来没做过,钱您拿回去。”</p><p class="ql-block">  郝船长一个劲的把钱塞到离他最近的婷婷手里,婷婷死活不肯。他又起身塞给丹阳,丹阳连忙跑到刘梅身后躲了起来。船长仰天叹了一口气,有些苍老的背影出了院门。</p><p class="ql-block">  这事还算没完。</p><p class="ql-block">  晚饭后丹阳当班,刘梅和婷婷坐在院子里还在为船长叹惜不已。杜志大闲人一个,就去值班室给丹阳作伴。窗外已是黄昏,鸟归林,船进港,一片玫瑰色的晚霞涂抹在西边天际。</p><p class="ql-block">  丹阳脖子上挂一架望远镜,不时举起观察峡谷里的动态。杜志玩笑道:“你还真像电影里指挥千军万马攻克柏林的朱可夫元帅。”丹阳说:“是吗,反正每当我往这指挥台前一站,我就觉得我是另一个沈丹阳,只有自信没有自卑,只有阳光没有愁云。”</p><p class="ql-block">  “看得出你很爱这门工作。”</p><p class="ql-block">  “那倒是,”丹阳扬起了柳叶眉:”千船万舟都要靠我指挥才能安全通过,你想想这门工作对社会多么有意义,所以我年年想,月月想,天天想把这门工作从临时的变成正式的。”</p><p class="ql-block">  杜志不以为然:“人家西方发达国家,上从一国元首,中到政府公务员,下至企业员工,人人都是临时工,没人像你这样对自己的身份耿耿于怀。”</p><p class="ql-block">  “问题是我生活在中国,你知道我们临时工每个月最盼而又最怕的哪一天?”杜志摇摇头“你猜不到,因为你不是我。我最怕领工资的那一天,干一样的活,拿不一样的钱,我从来就不当着人家的面清点我的工资。”</p><p class="ql-block">  “现实的确不公平。”杜志赞同。”</p><p class="ql-block">  “我没有办法改变现实,只能改变我自己。”</p><p class="ql-block">  丹阳的情绪显然有些激动,她变得心事重重,她把杜志往室外推:“杜大哥,你睡觉去吧,让我一个人呆一会。”杜志嘟哝着:“我又不困,要是在城里,我刚刚开车去泡吧。”极不情愿地往外走。丹阳又叫道:“哎,你回来,我打个电话,麻烦你站在楼梯口,要是她们上来了,你就咳嗽一声。”说话有几分神秘。</p><p class="ql-block">  一夜无话,到了第二天的晌午,院门又被人敲开,这一次来的是两个中年男人,女子们走出屋子迎接。看见了杜志,两个男人便问是哪里来的客人。刘梅说:“耿书记,季处长,还没来得及向你们汇报,这个小兄弟爬山摔坏了腿,周围又没有人家,只好暂时把他留下。”季处长道:“是违反了规定,但见义勇为,情有可原,留下吧留下吧。”</p><p class="ql-block">  一行人进了值班室,坐下来开会。</p><p class="ql-block">  耿书记先讲话,他说:“这次我同季处长下来呀,是关于昨天发生在你们台的一件事。我们接到报告,有一艘船的船长公然向你们行贿,要你们做伪证,沈丹阳同志带头抵制了这种歪风邪气,在大是大非面前你们不糊涂,做得对,做得好,值得表扬。同志们,当前我党反腐形势十分严峻……”</p><p class="ql-block">  耿书记的话一时间把刘梅和赵婷婷送到了云里雾里,她俩你瞅我我瞅你,一脸的愕然。只有丹阳把两手插在膝盖之间,头埋得很低很低。</p><p class="ql-block">  赵婷婷是个急性子,书记刚一讲完她就开始放炮:“两位领导,我怎么就听不明白,是谁这么快就打了报告,又是谁带头反的腐败,是她,沈丹阳吗?”</p><p class="ql-block">  “不是吗?”书记把脸转向刘梅。刘梅半天不吱声,缓了好一会才点点头:“是沈丹阳同志带头,我和赵婷婷也同意。”</p><p class="ql-block">  “刘梅姐你!”婷婷杏仁眼瞪得更大。</p><p class="ql-block">  “你什么你,”耿处长生气了“赵婷婷,你平时就跟沈丹阳有过节,没少嫉妒她,这我都清楚,反正有刘台长管着,我也就没多说你。她虽然是个临时工,可工作比你这个正式工出色。我还告诉你,根据沈丹阳同志的一贯表现,我们正在向上级申请,把她转为正式工,你有意见吗?”</p><p class="ql-block">  婷婷的倔脾气上来了,“反正黑就是黑,白就是白,我就不服。”</p><p class="ql-block">  眼看气氛不对,刘梅赶紧打圆场,“两位领导,我有一个要求,让我跟婷婷单独谈谈好吗,就几分钟。”</p><p class="ql-block">  季处长说:“是该找她谈谈,这丫头心眼不坏,就是脾气见长。”、</p><p class="ql-block">  刘梅把婷婷扯出值班室,很快就回来了,婷婷一落座态度大转变,鼻子酸酸的:“领导批评得对,我平时是嫉妒她,以后一定改。昨天要不是她态度坚决,我们还有可能被人拉下水。”</p><p class="ql-block">  “这就对了,”季处长转怒为笑:“同事之间,不利于团结的话不说,不利于团结的事不做,这样才能创建和谐班组。这样吧,时间也不早了,我们还要赶到下一个台,散会。”</p><p class="ql-block">  送走两位领导,刘梅和婷婷回到值班室,丹阳正趴在桌上哀哀地痛哭。刘梅抚住她的肩膀:“丹阳啊,不是大姐我说你,作为一个临时工,你比我们更需要成绩,更需要荣誉,这我们都能理解。但你要记住,做人要厚道,不能耍小心计,昨天的事你做得有点出格,可不像你平时的为人。”</p><p class="ql-block">  “大姐,我错了。”丹阳哽咽着。</p><p class="ql-block">  “婷婷我平时批评得最多,要她向你学习,可是今天你得向她学习,她说了违心的话,委屈了她自己,为什么?她不想挡你的道。”</p><p class="ql-block">  丹阳越发哭得厉害,她站起身抱住了婷婷,婷婷的泪珠儿也断了线:“丹阳,我承认你处处比我做得好,可你想过没有,我虽然是正式工,可我也想进步呀,也想评先进呀,也想入党呀,你让我怎能不恨你。”</p><p class="ql-block">  丹阳呜咽着说:“婷婷你别说了,我心里好难受啊,”她抓起婷婷的手往自己脸上打,“你打我吧,让我心里好受一些,求你哪,呜呜呜……”</p><p class="ql-block">  三个女子说也说够了,哭也哭够了,和好如初,一场山外来的风波到此平息。</p><p class="ql-block">礼物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