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老舅没什么可以炫耀的履历，一辈子种田，一个彻头彻尾的农民；不过，他曾以“贫下中农”自诩过，也曾因为当过“生产队长”而自以为那时大小还是一个带“长”的官……</p><p class="ql-block"> 这几年，突然间的，老舅飞流直下地老了下去，腰驼了，耳背了，眼花了，惟独言语有所长进。大表弟说，那是人老话多，特别是对于生死的话题，似乎很有开拓……那“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请自己去”算是老话，但那“驾鹤西去”“含笑九泉”“夕至暮归”“背影西行”什么的，也不知他老人家大字不识一篓，怎么会有如此丰沛的词汇？</p><p class="ql-block"> 前一个月，接大表弟电话，说老舅不行了……待我匆匆回返，老舅已早早入土为安！</p><p class="ql-block"> 走在山里人家的那一条由东往西、宽窄不一的乡居陋巷，那仄仄的山石村道，夕阳之间，烁烁闪闪，大概踩的人多了，圆滑，似乎也很光鲜。</p><p class="ql-block"> 前年探视老舅，我曾几次行走于此。都说舅疼外甥，他亲我如子，有些交待后事似的。他说，待我走了，就埋在西山坡上，你舅妈在那儿等我呢……他往西山上指了指！</p><p class="ql-block"> 我驻足，朝西山望了望，但老舅佝偻着腰，兀自拄杖西行，手上的小竹篮里斜躺着一把残阳……竹杖笃笃，背影摇摇，步履踽踽，一帧背影西行的影照，由此烙心！</p><p class="ql-block"> 背影西行，老舅说的。</p><p class="ql-block"> 从这一条村巷西行，在西山坡上，那里有一抔新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