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一、照片</p><p class="ql-block">父亲的第一张照片,背景是南京中山陵,时间是八十年代,那时的父亲,意气风发,抬头挺胸,满满的自信。那是父亲向我们炫耀过的唯一一张照片,那时他在桐岐小五金厂(一个社办厂)做车间主任,去南京出差顺便拍了这张照片。</p><p class="ql-block">那时,家里经常有人来喝酒。父亲好客,母亲好面子,总能弄出几个菜,把酒言欢,从工作讲到家庭,他总是客客气气。有时也会兴奋过渡,喝醉。后来工厂转型,父亲便做了普通工人;再后来就从厂里出来了,那些朋友也就慢慢淡了,淡了。只是那张照片放在铝皮饭盒里,当时还是会经常翻出来看看。</p><p class="ql-block">父亲不喜欢拍照,必须拍的勉为其难。第二次拍照是我外公60岁的时候,圩里舅婆在上海的孙子带了照相机拍的,有两张。一张是外公外婆和所有子女的集体照,外公外婆坐中间,前面是我们家三姐弟,大舅家的儿子建伟出生没多久,抱在外公手里;一张是我们五口之家的集体照,父母坐在中间,姐弟在前面,扎着羊角辫的我没心没肺的笑着。</p><p class="ql-block">前两次拍照我们是欣赏者、参与者,都是很小的时候。第三张照片是我拍的,2016年4月3日,青阳嘉茂花鸟园。新疆的小舅公回来,我家先生接了我父母和小舅公一起去的。看看鸟赏赏花说说话,再一起吃个饭,很快乐。那年父亲虚岁70岁,头发基本全白,远途的旅游他已经不出去,短途的跟着走走。看着三位老人简单的快乐,抢下了几张照片。</p><p class="ql-block">二、旅游</p><p class="ql-block">长途的旅游,在父母六十出头的时候出去过两次。一次是海南,帮他们报的旅游团,看看南国风情。第一次走那么远的地方旅游,也没有经验,被导游骗去“看人妖”,弄得钱都花光了,回来后懊丧了很多天,经过很多次劝解才释怀。还有一次是首都北京,我家先生趁着学校旅游一起带去的。游了故宫,看了颐和园,爬了长城。那时母亲已经有点生病的前兆,不怎么认路,故宫里差点迷路,后来先生去找寻回来。后来再让父亲出远门,他不再愿意。</p><p class="ql-block">三、离去</p><p class="ql-block">6月18日,周日,是父亲节,可是父亲已经躺在床上没有什么知觉。结肠问题困扰他近一年,到了最后时刻了。</p><p class="ql-block">看着躺在床上脸色苍白、不断呻吟的父亲,心中很是难过。结肠肿瘤已经凸出皮肤,生长速度太惊人了!(13日看上去,肚子上只是皮肤紧绷;14日略为鼓起;15日已经明显凸出三分之一球,16日是农历四月卅,情况很不乐观,呼吸一次要间隔7、8秒。姐姐姐夫去医院买了两个氧气袋,吸上氧气后情况略有好转。</p><p class="ql-block">这几天每天下了班就去看他,变化的除了脸色,还有声音的微弱,对痛的感受从不能承受到吃了药片后的几小时安宁。村上人时不时地去看他,喊喊他,说上几句,父亲回答的越来越少,这几天已经没有意识,那个话多健谈的老头,没有话了。</p><p class="ql-block">父亲在六兄弟中排行第四,“忠厚老实,对人从没坏心思”,这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阿宇叔这样评价的。父亲和杨舍的三伯最知心,后来三伯出去当兵,父亲便在生产队跟着干活。那时他很瘦弱,十三四岁的时候,村上稍大一些的人都外出讨生活、学手艺,我父亲和谢家的阿宇叔也结伴出去修棕bang,走到前洲、北七房等地。后来生产队里有一个土地工的名额,我父亲就进了当时称为小五金厂的社办工厂,后来改为绝缘材料厂。因为勤勉踏实,他曾经在工厂辉煌的时候做过几年车间主任,管过几十号人。也因为太老实,年纪略大以后就不做了。</p><p class="ql-block">从厂里出来后,父亲感觉自己年轻,便跟着瓦工“做小工”。从每天100元,到后来每天200元。酷暑中,黄沙、石子用肩膀挑到二楼、三楼,不吭不嚷,到家后一瓶啤酒或者一小碗白酒,睡上一晚就又精神十足。我们也劝他不用干这么累的活,他还是用自己的肩膀扛起了家。</p><p class="ql-block">小时候,父亲的肩膀也扛起我们姐弟仨,到青阳外婆家都是靠走,走到半路走不动了,父亲就会让我们轮流“骑轮车”,坐在肩膀上,捧着他的头,高高的看着下面的满是羡慕的姐弟,心中很得意,父亲很自豪。在玩玩闹闹中,5公里的路也就不觉着远了。</p><p class="ql-block">母亲得了老年痴呆后,照顾的重任大部分都落在父亲的肩膀上。开始的时候,他接受不了母亲变得那样痴呆,也有抱怨、生气,心理上不接受自己的老婆会得那样的毛病。母亲有一阶段很依赖父亲,别人不认识,但是嘴里还是不断地喊父亲的名字,吃饭、喝水、上厕所……烦扰之后,也会吼几句,但是又会心软骗着她吃饭……</p><p class="ql-block">葵卯年五月初三,下午两点,我上好复习时间段,和搭班张老师交流明天可能不能正常上课,在回班级整理物品时接到姐姐电话,父亲已驾鹤西去。这情景与母亲走时如此相似,也是差不多的时间段,也是在教室里。母亲走了三年多,父亲去找她了,愿父亲走好,保佑子孙平安顺遂!</p><p class="ql-block">从此,我的人生已无来路,只剩归途!</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