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兵的圆梦之旅

沈沈

去年，一次偶然的机会跟老爸闲聊时我才得知老爸的一个心愿：回广西，回崇左的老部队旧址看一看。 自2016年老妈生病回老家休养后，老爸就很少出远门了，最远最长时间也只是来广州检查身体做颈椎手术的时候！疫情放开，带老爸故地重游的广西之行便提上了议事日程。起初，老妈还不同意，一方面觉得爸爸年纪大了不适宜出远门，另一方面也是不习惯身边缺老爸陪伴吧。不过，黄校长毕竟还是黄校长，预出发的时间临近，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不但同意了此次广西之行，还劝说老爸的战友玉声叔一同前往！ 有过在高原自驾的经历后，我的胆子似乎大了起来，但独自驾车带上两老一小远行、全程自做攻略，予我而言也是头一回。Day1：广州—岑溪—贵港 在规划行程时我曾问老爸，有没有想见的战友或朋友，老爸说有战友在贵港，一定要去见一见。虽然哥哥曾建议我中途带老爸到云浮新兴国恩寺附近住上一晚，带俩老兵休闲地散散心，但我还是觉得应该先满足老兵们急切地想见上面的心情，于是把行程第一天的目的地定在了贵港。 番禺至贵港需五个多小时，途经“岑溪”，一个耳熟能详的地方，只因戈铭同学之前时常叨叨说“我在岑溪啊”。大学时代，两广的我们互称为老乡，自来熟，番禺到岑溪3个小时的车程不算长但毕业20多年来也确实没去过。此次，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所以，必须去叨扰下老同学啦！ 　饭后，休息片刻驱车两小时便抵达贵港港南，老爸的战友们早早地在酒店附近的餐馆等候了。老兵们短则八年、长则四十七年没见，即使有些名字都叫不上来了，但再会时却都很激动！大家在一起相互了解战友们的近况、回忆当年向前线运送物资的场景。一句“老班长”把老爸的思绪带回到1976年，我还是第一次听老爸说起当年他右手食指受伤的过程。 忆战友 忆汽车兵向前线运送物资 为再见面举杯 揭秘受伤的经过 老班长倒酒 老兵们合影留念 Day2：贵港 老兵们继续叙旧，老爸给我放假一天。于是我放肆地逛公园、睡大觉。 郁江南岸的滨江公园，既是开放式公园，又是个景区，有齐全的健康步道、绿色跑道，岸边的千年古榕、南江码头旧址、南江古村落也保存得比较完整。5月雨后的微风吹过，空气格外清新。从青云大桥往西江大桥再到罗泊湾大桥，来回路程已经足够一早晨的运动量。 　　傍晚，港北的东湖公园，随处可见下棋、打牌的市民，据说这里是老年人的娱乐天堂，他们有些自带桌子、椅子，一坐就是一个下午，聚会聊天很是欢乐；还有些市民在这里钓鱼、散步、溜娃、打球，漫步生活很是惬意。 （正值母亲节，我也当回好妈妈吧，记录下儿子攀爬的画面） Day3：贵港——南宁青秀山——崇左江州区 告别贵港，奔赴此行的主要目的地崇左市江州区。途经南宁，为解闷我便安排前往5A级景区青秀山走走。青秀山不高，门票只需10元，穿过兰园、自然植被区，我和儿子半小时便轻轻松松登顶。玉声叔一开始就说爬不动，于是俩老兵一路停停歇歇走在后面，最后却绕了远路。眼看午饭时间已到，我们只好相约回到山脚门口汇合。 　　说起定位老爸的部队在崇左驻地的具体位置，还有些曲折。根据俩老兵回忆，驻地在当年的崇左县城江州公社，一个离铁路很近的地方，离国道大概五公里，因为当年不是集体出车运送物资就是在连队营区范围活动，信件地址只要写6969部队就可以，根本不知道详细地址的名称。五十年的变迁，单凭俩老兵提供的信息，只觉得应该是现在的崇左市江州区，根本没办法锁定准确位置。经老爸向老战友们多方打听，终于明确了两个重要的关键词，有战友在营房所在地山后面支农时的“板麦大队”、现在写着“江龙训练基地”字样的门楼，百度地图一搜，江州区有个板麦村，旁边还有个叫江龙的地方，离铁路线、高速公路比较近，直觉告诉我们，就是这个地方没错啦。 导航到板麦村，再向当地老百姓一打听，很快便找到“江龙训练基地”的门楼，据说门楼还保持着原形五十年没变，门口赫然立着“军事重地严禁进入”的大字，当我们说明来意并出示老兵相关证件后，门口卫兵便放行让我们驾车进入参观。 俩老兵不禁感叹：51年多了，又回来了… 路没变， 中国人民解放军汽车四十七团三营十二连的车库还在， 但连队营房已经夷为平地。 不远处是当年团部集中开会学习的礼堂，因为抗战老兵请愿得以保存。 在废旧礼堂前，俩老兵激动得手紧紧地抓在了一起， 小兵也很开心，因为他意外地捡到了四个弹壳。 再往里走是修理连、团部办公楼旧址，据俩老兵说，当年部队纪律严明不允许随意离开连队，所以都没有到过这里活动呢。 还有之后的汽车团修建的驾驶训练场，现在也只作为纪念保存了下来。 参观期间，我们还遇见几名现役军人，小兵吓得赶紧躲进车里，一会看见“坦克装甲”又异常兴奋，下车连连致敬。 　　五十年再回首，俩老兵都表示很满足！再问他们还记得崇左市区有哪些去过的地方吗？都说，没有了。因为离开老营房的时间尚早，我便提议去附近鳌头岛上有着世界八大斜塔之一美称的左江归龙斜塔景区打卡。老爸这才猛然想起1971年曾经在斜塔不远处与几个战友一起拍过照留念。就这样，无需太刻意，一切缘份冥冥中已注定。 Day4：崇左市江州区——靖西 酒店住宿是就近景区选择的，住下来才发现附近是崇左市检察院、法院，旁边的法治小公园便成了我晨练的首选。 　　俩老兵说，此行主要任务已完成，接下来的行程任由我安排。按我的想法，崇左的自然风光当然不能错过，德天跨国瀑布是崇左必去的打卡点，靖西鹅泉及附近的旧州古城也应该去看看。但考虑到前一天俩老兵表示对自然风光兴致不大，我便暗暗计划只去德天就好。当走在被喻为中国最美公路的合那高速上，俩老兵看着往那坡的路标，回忆起当年曾运送物资去靖西的情景。按玉声叔的说法，已不记得到过靖西哪里，只记得解放军所到之处都有当地慰问团的演出，只记得在靖西的知青姑娘真美。哈哈，既然这样，那我们还是去重游一下吧。事实证明，这个决定非常正确。合那高速 　　靖西鹅泉，德天瀑布的源头，人少景美，小娃乐奔于捞鱼，大人们休闲地坐着聊天，生活就这么慢了下来。 　　旧州古城，一个移步是风景、入眼皆是画的地方。午饭后我们抵达民宿，小娃便跟老板嚷嚷着钓鱼去了，我刚好可以美美地睡上一觉，醒来已是傍晚六点了。正好村里转悠，赏落日余晖，甚是美好。 鹊桥 这里素有“绣球之乡”的美誉，白天家家户户能看见妇女们围坐在一起织绣球，晚上门口挂着的绣球灯笼打开，显得特别热闹。 Day5：靖西——德天跨国瀑布——明仕田园 清晨，文昌阁更加静谧了。沿着河边散步，风轻鸟鸣，真希望时间停留在这一刻，让我尽情地拥抱这山这水。 　　五月的德天瀑布，水量不多，坐游船既接近边境又可以近距离欣赏瀑布，符合老小的期待。顶着37℃的高温，在界碑、跨境街拍照留念后，俩老兵说走不动了，小娃则心心念念地要挑战空中滑道。于是先安排二老坐电瓶车回游客中心休息，我与小娃继续往山上走。与其说我带娃，不如说是娃带我。因为我恐高拒绝，为让我坐上魔毯到最高处，儿子与我抗争了近半个小时。最后还是我投降了，硬着头皮上，再选了个缓行滑道下。人总是对未知的东西想太多，事后觉得好像也没那么难。后来儿子说，这是整个行程他觉得最好玩的地方。好吧，你开心就好！ 　　大新明仕田园，新晋网红地，是我特意选择要住下来的景区。这里因电影《花千骨》取景地闻名，随手拍都是经典。 Day6：明仕田园——凭祥市区 虽说起床晚了，晨练还是不能断。只可惜气温过高，舒适度不够好，一个小时下来，我全身都湿透了。俩老兵躲在酒店房间休息，我趁机到处拍拍拍。 同一景，白天与傍晚看感觉完全不同 花好月圆 　　龙凭公路是中国历史上第一条通车的公路，沿途有平而河风光，被誉为最美沿边公路，想必汽车兵当年应该走过。我刻意避开高速走了国道、县道，果不其然，经过这段路时，老爸说“这里，我来过”！ 　　不过，我还是大意了，经过一段县道的连续颠簸，老爸出现了明显的不适。细问下，老爸才说这两天气温高感觉有些中暑，吃药也不见好转。现在头疼胸闷，有发烧症状，手表监测显示血压也高。这可着实把我吓坏了，赶紧到凭祥市人民医院进行了一翻身体检查监测，所幸无大碍，进行退烧治疗后状态也明显好了起来。这么一折腾，给俩老兵报团越南一日游的计划便泡汤了。想想当年打仗没越过界，这次故地重游也不能跨境，还是有些遗憾。 Day7：友谊关 看到“抗美援越，保家卫国”的字样，俩老兵主动说“给我们在这里照张相吧！”这八个字，正浓缩着他们最好的年华最大的信念。 全场最佳（只要抱着亲爱的老爸，永远感觉自己还没长大） Day8：返程途经容县，游绣江两岸、容州古城真武阁 　　 此次出门，最大的受益就是能跟长辈们多聊聊天。听听他们的故事，听听他们的叮嘱与教诲。 叔说，开车要稳要谨防打嗑睡，叮嘱我转弯时千万不要超车，嘱咐我做人要随和，对另一半要多些宽容和理解。 老爸说，你可以做自己，工作认真些，生活放松些，对待孩子要顺其自然、顺应天性。 当老爸说“年纪越大，越不想出门，身体也吃不消，这可能是我们俩的最后一次长途旅行”的话时，我心里还是很难过。至今我还清楚地记得小时候，爸爸开车带我们去过潮汕福建的很多地方…爸爸会修理各种家电，会做各种好吃的…在我心里，爸爸一直无所不能，不曾想他也会年老他也需要我们的照顾，当意识到时我们真正相处的时光却很是短暂。 都说人生终究是一场渐行渐远的旅程，我们能做的只有把握当下。所以，有时间还是多回家、多视频吧，哪怕只是与父母简单地聊上几句。 2023.5.13～5.20 附《家有老兵》一文： “老爸出生于广东大埔的贫农家庭，1969年11月18日应征入伍，在广西凭祥友谊关新兵连集训三个月后，被分到驻地崇左的中国人民解放军汽车47团三营十二连，学习汽车驾驶、维修。19岁的他很快掌握了开车技术，一年后还当上了教练。因为表现优秀于1971年入党，同年被推选应招飞行员落选，随后到炊事班锻炼任班长（终于知道老爸做饭为啥好吃了）。之后参加了代号为6969的援越抗美任务，为铺设野战输油管提供运输保障。1973年战争结束后，47团整体调房惠州马过渡驻地改番号为54009，老爸当上了汽车连五班班长，执行支农、救灾以及各种运输任务。两年后担任党支部委员、代理排长，准备提干，却因老家村干部不肯在政审材料上盖章而未如愿。就这样，在部队荣立三等功1次、评先1次、嘉奖9次的老爸于1976年4月退役了。三年后老部队参加了对越自卫反击战，后于1985年11月被正式撤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