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做烟农的日子

梦游三国

　　拉开岁月帘幕，启开尘封日子，流逝的时光像片片飘零的枯叶渐行渐远，甚至有些模糊，然对父亲做烟农的日子记忆犹新，抹不去忘不掉。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农村分田到户，村里大部分家庭留足口粮田后，剩余的责任田种些绿豆、黄豆、红薯、烟叶、花生等经济作物，收获后变卖成钱维持家庭全年开支，我家也是如此。由于责任田常年干旱少雨靠天吃饭，上级部门结合村里实际情况倡导种植耐旱作物烟叶，从那以后，父亲开始了烟农的日子。

　　烟叶收入相对其它作物高些，但做起来相当费工繁琐，它要经过育苗、移栽、大田管理、采收晾晒等几个阶段，需环环精心，环环相扣，稍有马虎，收成就要减产。记得每年五一节前后，父亲就开始了烟田的忙碌，首先把地犁松整好，然后到育有烟秧苗地方采购秧苗，秧苗子要杆粗根系发达，采购回来后进行移栽，为了保证移栽成活率，当天购买的当天栽完最好，移栽时全家几乎全员上阵，父亲和哥哥使用特制的打坑农具一个挨一个打坑，间隔均匀距离适中，竖成行横成排，母亲、姐姐和我把秧苗一个坑里放一颗，然后培土用少量水浇灌，有时为了赶进度，早饭午饭常常在地头简单吃点垫垫肚子，移栽环节结束后，父亲几乎每天都要到地里转转看看，发现哪颗秧苗枯萎或被虫害死了，立即进行补栽，尽可能保证苗齐步生长。经过一个月时间生长，秧苗开始长高变大，进入大田管理阶段，施肥、治虫、打芽、定杆样样不能少，那时治理偷食烟叶害虫主要办法靠人工捉，弯腰低头逐株逐叶仔细排查，辛苦至极，一天下来，腰酸背痛脖子硬，父亲从那以后背驼得更厉害了，为了促使烟苗叶多厚大，通常在膨大期给其施农家肥，这个时间还未放暑假，我们姊妹几个在学校干着急不能给父亲帮上忙，瘦弱的父亲硬是用肩膀一担一担把粪往地里挑，转运期间谨慎小心，担子这边避那边躲，生怕撞折了烟叶，呵护程度不亚于儿女，当烟苗进入生长旺期后，会出现杆子疯长和冒侧芽情形，消耗正常营养供给，父亲便在田间逐株检查，经常是头顶大太阳来回穿梭，抹除侧芽掐除顶芽，这样一直到采收环节。

　　秋天采收时节最辛苦，按理说最辛苦时应该吃喝最好，但在农村恰恰相反，最忙最辛苦时吃喝是最简单还有些差。起床后酸滚水泡馍用过，天刚亮父亲已经在地忙碌了，割叶时小心翼翼，装车卸车也是轻取轻放，生怕东西扎烂了叶子，晚上，在昏黄的灯光下全家人围坐一起用草绳把绿色的叶子一片一片串起来，再成串成串挂在烟架上去青除水分，活儿非常繁忙，父母怕累坏熬坏了我们身体，总让我们早些休息，他们熬通夜成常事。那时还没烤烟房和烘干机，烟农采收回来的烟叶想要变干变金黄色需靠昼夜温差和太阳晒，白天太阳出来了，把去青后的串串烟叶摊开铺平晾晒，晒一会儿进行正反面交换，晚上夜幕降临了收回并用塑料布覆盖，防止雨淋发霉变色破了面相，这样白天晒晚上收，一直晒到变成七八成金黄色，手感柔绵了，才可分级打包入库。

　　冬季农闲后，烟农们便开始集市上售卖，都是靠自己零卖，他们把上等品中等品拿出来，最差的留着自己享用，这大概就是中国农民最善良最朴实的写照吧，他们每天风尘仆仆车拉肩扛一路奔波，父亲经常是近处去灵宝城，远处去三门峡市区，运气好了很快脱手，运气不好一两都卖不出去，只好打包回家明天再卖，自己舍不得吃舍不得喝，回来时总要给我们买点稀罕小吃，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用烟田微薄的收入勉强维持全家人的生活，直到灵宝开始大面积发展种植苹果，烟农的生活才告结束。

　　那时每个周末回家，路过自家烟田，总能看到父亲田间劳作的身影，或锄草，或打芽，像照顾孩子一样打理着几亩烟田，让我感受到父亲的辛苦和不屈，激励着我不断向前。而今父亲已去世多年，然父亲烟田劳作的身影，成了我一生中唯一不变的风景，他和千千万万的父亲一样为儿女甘心情愿遮风挡雨去当房，为家庭扎稳脚跟当脊梁，也给了我今生今世难以偿还的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