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8px;"> 寒冬</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8px;"> 尾山农场的冬天来得特别早,早得让你无法预料。暮秋伊始,一觉醒来推门而出,凛冽的北风把清晨变得寒气袭人,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让你从头冷到脚。</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8px;"> 其实,尾山的冬天应该从留住的那场雪算起,那场雪才标志着真正意义的冬天到了。尾山的冬天很冷,那种冷是深入骨髓,直达全身每个毛孔的。它那种冷,属于大陆性气候干巴巴的寒冷,凡是寒冷的地方就有白桦林、黑桦树,所以尾山冷,冷在有白桦林和黑桦树。</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8px;"> 尾山的冬天很冷,还有另一个方面那就是白天出奇的短。长长的黑夜造成日照不长,地球把太阳转到南回归线,或者说太阳把地球转到南回归线时,斜照在尾山的太阳总是显得无精打采。早上不说,单说下午三点多钟夜幕就开始垂下。知青们的集体宿舍显得冷冷清清,再加上缺少家庭的那份亲情,并且,人被烧炕的烟雾熏呛得喘不过气来,还要打开门窗放一放烟。哪里还有什么热乎气儿了。</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8px;"> 尾山的冬天很冷,与吃有关系。冬天是农闲时节,全天两顿饭。早九点吃早饭,下午三点吃晚饭,这是当地的一种农闲习惯。当年的知青们年轻力壮,正是“半大小子吃死老子”的时候。农闲时,看家菜除土豆就是大头菜,一菜一汤。做汤的方法是倒炝锅,好像刷锅水一样,知青们从家里带来固体酱油、香辣粉、辣椒油、猪油、芝麻油、味精等等,稍加点缀便算作美味。饭后一根香烟,随后出门躲避烧炕时留下的烟雾,晚上六点钟已显饥寒交迫。</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8px;"> 1974 年秋去冬来,一个令人难忘的季节。远处的柞树叶子早已染成了红色,冷风吹过树叶哗哗作响。红了叶子的柞树与枯瘦的白桦林,形成鲜明的色差。谷子刚刚收割完毕,被霜打过得苞米来不及收割,还亭亭玉立地留在地里,无精打采的枯干叶子,被风雪刮着不停地飘动。</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8px;"> 虽已入冬,五分场的知青还在忙,忙没有干完的农活。造成这种年景的原因是今年的天气,该下雨时没有雨,不该下雨时雨却不停。人们望着堆成山的麦垛等着脱粒,由衷地发蒙、发愁、发怵,往年农田的活计早就忙完了。</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8px;"> 分场领导再一次召开动员大会。知青们开大会,会址不是男生宿舍就是女生宿舍。女生宿舍的时候多,理由很充足,相对整洁,基本没有乱泼乱倒的现象。</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8px;"> 这是一种标准的冬季农场式集会。不管在谁的屋内开会,被褥都卷起来。主人在炕里边靠墙处,坐在卷起来的被褥上,来的人坐炕沿。开会人多时炕上挤满了人,后进来的人索性站在屋子门口。召开会议的人也要站在门口讲话,只有这样他才能面对更多的听众。屋内充斥着浓浓的烟雾,旱烟味呛得人发出的咳嗽声此起彼伏。知青们开会时,他和她很少说话,即使男女之间距离很近,谁也不敢多看谁一眼,否则会带来不必要的非议和闲话。</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8px;"> 五分场的技术总监很有权威性。都是农民出身的领导,他们对于农活儿是行家里手,但是开会讲起话来显得笨嘴拙舌。我剔除他的废话,归纳出大会决议,会议发出的军令状:干也得干,不干也得干,实行三班,倒着干。</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8px;"> 动力的源泉:杀牛、杀猪,增加一顿夜班饭。</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8px;"> 口号也很简单:一颗粮食都不能丢掉。几时完成任务,几时才能批假回家探亲。最后这句话实在厉害,深深刺痛着知青们的心。一年到头了,大家都盼着回家过年和家人团聚,这是知青们一年里唯一的一个寄托和期盼。用这种办法威胁他们,促使工作完成。</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8px;"> 有人在宣传栏发出豪言壮语:战天斗地夺丰收,向雪地要粮,不获全胜决不收兵!</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8px;"> 脱谷的场地,随麦子堆积地点而定。五分场的南面离宿舍大约两公里处,是一个最大的麦垛集聚点。这个麦垛集聚点给许多人带来忧愁,三四个堆得很高、整齐并排的麦垛,说它象山一点不夸张,麦垛最高处距地面七、八米,上面覆盖着积雪。一台拖拉机作动力带动脱谷机,十几个人一班,大家穿着看家的御寒棉衣、棉鞋、手套、围巾、口罩、帽子,分成两组轮换着干。不干的人找背风处,不停的跳跃和原地踏步,来增加自身热量。干的人手拿四股叉,围着脱谷机不停地往里填送一捆捆麦子。机器的隆隆声震耳欲聋。</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8px;"> 脱谷机不时地发出异常的响声,那是没有拆开绕子的成捆麦子放进脱谷机出现的声音。再大一点的麦捆填进去,不是皮带脱落,就是堵塞住脱谷机的入口。大家伙儿便能停下手来,等待机器重新启动,这是唯一的休息机会。机耕队的人开始修复脱谷机,你闲着他干。后来有人悟出了这个歪招,可以随时停机休息。</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8px;"> 大风把地上的雪刮向天空,像脱缰的野马转着圈顺风飞奔,风大的时候简直就是嚎,如同寂静的旷野里传来的野狼嚎叫,雪粒抽在人的脸上一阵阵作疼,冻得麻木的脸颊,说话都显得怪异的迟钝表情,它就是当地人所说的“大烟儿炮”。此时气温急剧下降,谁也分不清摄氏零下三十几度与零下二十几度的区别,都是一个极度的冷。</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8px;"> 轮到夜班,是我感到最难过的事。一个个漆黑的夜,外面伸手不见五指。</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8px;"> 出工哨吹了几次,谁也不愿意先走,能把时间熬过一分钟就是减少一分钟的痛苦。出工的队伍总是拉得很长,朝着远处的灯光慢慢地走。一柱灯光是脱谷场的全部照明,电源用拖拉机发出的电。夜幕中,穿戴得圆圆滚滚的知青,谁也不能辨别出谁来。光柱下,弥漫着飞扬的尘土和残雪。</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8px;"> 自从脱谷开始,因为实行三班工作,宿舍的大炕全天都有人在睡觉。尽量不打扰他人休息,彼此说话都放低了声调。有的人显出疲惫和倦态,不愿意多说话或者少说话。</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8px;"> 改善伙食确实杀了牛宰了猪,夜班饭是全天最好的一顿饭,土豆炖牛肉和麦米饭。为了御寒和解馋,开始大口吃肉大口喝酒,我的酒量从三两飙升到半斤。半斤酒下肚感觉到成了神仙的状态,神情中洋溢着一股飘飘然,可是到了脱谷场干会活儿,酒意全消。</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8px;"> 就是这样一干二十多天,总算完成了任务,体会出度日如年的滋味。大家感到了如释重负,开始筹划回家探亲计划,向领导递交请假条,打理行装,相互联络伴旅。最让人惦记的是几时开支,因为他们用这钱当作路费,也就是说工资发下来才是回家的号角。</b></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