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路上 文/段维维

AngelO

　　这两年，不管是两点一线，还是三点包围整座城市，“在路上”成了我的常态。虽然不同的路段有不同的风景，但对常年奔波于城市三个角落的我来说，纵有万般喜爱，也无暇驻足欣赏路边的花草，感受那人间烟火气息。

其实，我的路线很简单，从东往西的陪读路，由北向南的上班路，偶尔跟老安换个班，这时又变成了从东北奔向西南的爱之旅。它们像是三角形的三条线，而我就在家、出租屋、单位这三个角之间来回往复，不停歇，不止步。

不辞长作陪读人

之前，不能开车的时候，“电动车”和“公交车”成了我通勤的主要交通工具。

天气和暖，电动车必然是首选——没有赶车的辛苦，也没有错过班车的遗憾。迎着晚风，听着熟悉的旋律，看着霓虹灯闪烁的城市街道，行走在车水马龙中，有几分舒畅，几分惬意。一路上，上夜班的、下夜班的、徒步的、散步的，更多的是跟我一样的，急急切切赶路的陪读人。有一次，刚出小区门，就遇到一位骑车白色踏板电动车的妈妈——看到她的那一刻，我心里笃定她跟我一样——是位陪读人，去的是同样的地方。一路上，我的心几乎都在她身上：“哎，不容易啊，这一骑就要骑三年啊。”“会不会是隔壁七楼的张妈妈呢，医生忙，抽个空也得去看看儿子。”“要不要打个招呼？啊，还是算了，太冒失了吧，万一不是，不是很尴尬？”就这样我一路推测来，推测去，时不时还往她的方向瞧一瞧。可在市政府路口，一个红灯把我挡了下来，而她却左转弯过去了。“啊，完全不是我想的样子呀！”我摇着头笑了笑，对自己说了句“真傻”，又继续赶路。过了三四个路口后，眼睛的余光中又出现了那个熟悉身影。“咦，她什么时候又跑到我后面的呢，不是转弯了吗？”“转弯是为了赶路吧？时间确实不早了。到了那儿，孩子也该放学到家了。”她显然比我着急，一下子又将我甩了十几米。虽然带着头盔，又是夜晚，在明黄的路灯下，依稀能辨别出她乌黑卷曲的长发，绰约多姿的背影，应该是位出得厅堂，下得厨房的干练的人。心里想着时，她在法院那个路口又左转弯了。为了验证我的推测，我紧跟着她也过去了。果然，我见她进了小区，直行后，消失在黑洞洞的小花园后。

这次擦肩而过的“遇见”之后，我常常惦记起她的身影。在路上的日子，内心总希望有那么一个人与你同行相伴。哪怕不说话，哪怕互不相识，哪怕就是一个背景，一次红灯前的并肩等候，但这种一路上如影随形的相伴，真的可以温暖整个陪读征程。

骑车嘛，它的好处——就是比较自由，只要时间允许，什么时候出发都可以；骑快点儿或者慢点儿，都随心情。但当秋风乍起，天气渐渐转凉，即便骑车有百般好，你也会无奈舍弃。因为那呼呼地风就像是长了眼睛似的，无论你包裹地多么严实，她总能瞅到缝隙钻进来，像刀子一样，刮得你，脸也疼、肩也疼，逼得你只能选择坐公交。没办法，不会开车，就只能受骑车或等车的苦！公交车，时间、线路固定，约束太多。好在有“车来了”，好在目的地和家在一条公交线上，踩好点的话，可以免去很多烦恼！不然，只能顿足懊恼地看着它从你身边呼啸而去。所以每次赶公交车就如同赛跑——眼见着不远处红灯下的公交车，一手一个手提袋的我，就东倒西歪地跑起来。等跑到公交站台，车子刚好进站，我上气不接下气地上车、扫码，找位子坐下。公交车上冬暖夏凉，也受到了上班族的喜爱。晚上一般人不太多，基本上也都是像我这样从东到西，每天来回往返陪孩子的。有的提着保温桶，给孩子备着夜宵；有的呢，提着时令水果。经常，还会遇到一两位熟人，拉拉家常，谈谈孩子，说着说着车子也就到站了。哎，孩子的求学路，也是父母的取经路啊！

第二天早上的返程是个精细活儿，要算准时间和班次。因为错过一班，上班就有可能会迟到。尤其是雨雪天气，更是要打好提前量，留够足够应变的时间。这班车，大多是学生，穿着校服，背着大书包，穿过大半个城市上学。有段时间，每到一站都会上来几个怀抱着布袋子的老太太，她们彼此熟悉，谁上车了，都会跟之前的那几位打声招呼，一个说，来了哈；上来的几位说，你们早呀，姨奶奶。一个说，来来来，来我跟前坐；上来的一位就慢悠悠，走过去，挨着她坐下来。接着就不紧不慢地聊着她们种下的花儿、草儿，或是牵挂的孙子孙女，或是工钱的多少。不一会儿，又一波接一波地到站了。等到了大润发站，上来的大爷、大妈人手提着个菜篮子，也跟商量好了似的，组着团去乾隆菜场买菜。当然，固定的班车，也有固定的人——那就是上班族，年轻的、时尚的、提着包的、始终塞着耳机的；稳重的、正装笔挺，皮鞋锃光瓦亮……只要是这班车，几乎天天如此。看来，忙碌是不分年龄的，它没有老幼尊卑之别。看来，奋斗不仅是青春的底色，它更是充实生活、精彩人生的底气。

莫道君行早

因为职业的原因，一年四季，无论寒暑，只要上班，总要早起。为此，我的闹钟总是设定在五点二十九分，没有特别的含义，只想留给自己三两分钟的回笼觉时间。对于早起上班，我常常暗自叫苦，经常是眯了一会儿，再眯一会儿，直到不得不起，才从温暖的被窝中爬起来。

还记得去年冬天的一个黎明，朔风正紧，天寒地冻，我像往常一样起了个大早。刚下到单元门口，就听到地下车库有一连串的声音：咳嗽声、脚步声、开门声、挪车声。“这单元没听说谁也跟我一样的呀，怎么也这么早就起来了？”心里正在纳闷，只见一位戴着明黄色安全帽、穿着深蓝色工作服的胡子拉碴的中年男子从右边车库推车出来了。搬来这个小区有些年了，但我好像从来没有见过他。他的电动车跟他的模样一样，长得很着急。车子很破旧，坐垫边口裂迹斑斑，凹凸不平；挡风被像是被剪过一般，上面棉絮袒露，下面棉絮散垂，挡风被不挡风，早已有名无实；泥瓦盖，倒是名副其实，完全分辨不出是啥颜色，可能灰泥色就是它本来的颜色吧。哎，这一看，就是遭受风吹日晒，雨雪侵袭，在工地上身经百战、摸爬滚打过来的。他见我进来，迅速上了车，加大了“油门”，“呼啦”一下出了地库，赶路去了。

歌中唱得好啊，不经历风雨怎么见彩虹，没有人能随随便便成功。每一个成功人的背后，它都有一个披星戴月的故事啊。说也奇怪，就只遇见过那么一次。以后每次晨起上班，总想起他的那辆久经沙场的电动车，想起他那布满沧桑的，与年龄不相符的脸庞。每次想起，都会在心里鼓励自己：莫道君行早，更有早行人。早起一点儿算得了什么呢？有的人可能从来没有迎着朝阳上过班，可他们比你要努力、要阳光得多。

也是在那天早晨，当我骑车上了五号桥，天依然是黑蒙蒙的。借着微弱的路灯，远远地就瞧见一位弯腰弓背拽着三轮车上桥的人。很明显，车子没电了。“哎，昨晚上忘了充电，我看着电量还管，就骑着它去大市场进点货儿，结果坏在了半道上。”一位上点儿年纪的叔叔自言自语道，像是宽慰，又像是反思。

我忙把车停到他跟前，想着可以帮他推一把，上了桥，下坡就好多了。“不用，不用。大姐，一看您就是忙着去上早班，不然像你这年龄，谁起这么早啊。我没事儿，过了桥就到家了。很近，很近。”我赶忙掏出手机看了一下时间，不过才六点多点儿。心想，叔叔这是几点就起来去进货的呀，三点还是两点？夜里气温更低，又上了年纪，着了风寒可得不偿失。见我坚持要帮忙，那位叔叔也就不再推辞。我们爷俩就这样一前一后，他拉着，我推着；他一路歉意满满地说着“谢谢”，我就笑着回应着“不客气，举手之劳。”是呀，举手之劳，就收到了这样一位老人的礼遇，我是何等荣幸啊。

我时常想，每个人都会遇到困难，碰到了，搭把手，就顺利挺过去了。我要做那个传递爱、传递温暖的人。因为在我的人生之路上，遇到了太多给予我帮助的人：林荫道上，小雨淅沥，骑着三轮车要载我一段的阿姨；雨雪天，见我摔倒在地，忙把我扶起的一对夫妻……我也相信，我的父母出门在外，遇到难题时，会有人愿意伸出援助之手，帮助他们。

习惯于举手之劳的人，一定会收获平安与幸福。

爱在路上

如今，会开车了，能上路了，我才发现开车并不是一件难事儿。有了车，不用担心西北风的呼啸，冻得瑟瑟发抖；也不用害怕烈日的暴晒，影响了自己的美。当然，开车的好远不止这些。

开车这件事儿，我完全是在老安的“威逼利诱”下，被迫练习的。他先帮我分析当前通勤形势的弊端，又讲了诸多开车的好，总之，就是希望我把丢失多年的技艺拾掇起来。所以，年前刚一放假，他就独自一人坐着大巴车去宿州把车开回了宿迁。车管所忙过户，选牌照、上牌照，买车饰、挪车牌、手机架、方向盘套，忙前忙后的，全然他一个人。好像要开车的是他，跟我没有关系。坐在最危险的副驾驶座上，一遍又一遍陪我练车，教我识路标，辨路况；现场指导我侧方位停车，倒车入库；给我讲解车上各个按钮的功能与用法。真的，他真是耐心又细致，时时想着，处处记着，只要他能做到的，全都想在前头，悄无声息地做好了。一点儿不用我操心！看我能上路了，他每天必是出发前鼓励，“开车，既要大胆更要心细！安全第一哦！”算着我可能到达的时间，车子才刚停好，那边问候的电话或信息就准时到达了。“到了吗？”有时我只是简单回复“平安到达”，有时候会拍个停车图片发给他，但不管内容是啥，他总会向我竖起大拇指，给我以信心。我很幸运，遇到的是一位“鼓励型教练”。我也知道，他是最了解我的“燥脾气”。幸福有时候不在你侬我侬中，而在于，不管你在哪里，他一直都把你牵挂。

开车几个月来，我还没有去加过一次油，没有洗过一次车。每次都是老安，提前把油加满，把车洗干净，漂漂亮亮地交给我！车子被蹭到了，他开去修；该保养了，他提前预约，他开去保养。我像是个“专职司机”，只负责开车，其他一切全交给他。有一次，可能是走了神儿，闯了个红灯！紧张得我好几天都神经兮兮的。凡到路口，必是左看右看，前看后看。过去一段路后，还疑心刚刚是否闯了红灯。有那么几次，不放心自己的眼睛，暗自记下时间，还特地查看行车记录，生怕一个不留神，又闯了祸。他知道后，很随意地对我说，没事儿，我已经帮你处理过了，放心开吧！不经意的一句话，把我几天来的所有不适一扫而空。我像是个犯了错的孩子，突然得到了谅解，一下子释然了！

今年，我们的婚姻已经走过了十七个年头。百度了一下，原来十七年的婚龄叫作玫瑰婚，很形象，这就是我和老安。十七年中，我们有过争吵，甚至不可开交，就像玫瑰的刺一样，一不小心就扎到了对方。但十七年来，我们互相搀扶着，走过风雨，迎接新生命，早已将自己活到了对方的生命里。心有灵犀其实是不需要那一点儿的：他想说的话，我都懂。我想做得事儿，他也会全力支持。这大概才是婚姻该有的模样：偶有摩擦，但依然深爱。

人这一辈子，从生到老，从孤身一人到一家老小，不管扮演什么样的角色，总是在路上。路，可能是坦途，可能有坑洼，或许赶路，或许休闲，但只要心中有爱，眼中有光，路上的每一步都会是稳稳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