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柳

闲云潭影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文/闲云潭影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图/来自网络</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离开故乡已经四十多年了,几十年来,故乡时常像电影一样在梦中回放,有亲切的故乡人,有难忘的故乡事,而走入梦里最多的景物,就是故乡的柳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故乡坐落在冀中平原滹沱河北岸,一个普通的村庄,滹沱河的河滩很宽阔,植被茂盛,靠近村庄的一侧是一片高大的柳灌木,中间夹杂着一些不大的柳树,远处河道附近则是一丛丛的柳条,还有少部分的荆条。仲春时节,风和日暖,柳叶初发,河滩上一片鹅黄,如烟如雾,如梦如幻,朦胧迷醉,非常壮观迷人,这时总会有人站在房顶上,一边望着河滩的方向,一边嘴里嘟哝着,“嗯,春天这回才是真的来了,再也不会冷了”。</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河滩上是柳的世界,村子里却难觅柳树的踪影,每家每户的房前屋后和院子里,基本上都是榆树和洋槐的天下,偶尔还会有几株枣树,有些意外的是,村子的中心地带却独有一棵古柳,树干目测有四五米高,至少要三个成年人才能合抱,据老年人说已经有四百多年了。古柳拱出地面的树根有半人高,疙疙瘩瘩的,孩子们爬上爬下磨的很光滑,树干内部已经腐朽,形成了硕大的树洞,几条粗壮的支干也早已空心断裂,黑洞洞的一目了然,可能是怕孩子们爬树钻洞吧,大人们都说里面住着一条大蟒蛇。古柳就像一个沧桑倔强的老人,风烛残年却又不甘于天命,虽然身躯已残破不堪,但支干树皮上却长出了一些胳膊粗的枝条,仅靠树皮输送的一点养分,古柳居然还能生长的郁郁葱葱,大有返老还童的架势,不知道是否验证了“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这句老话。有人说古柳在村庄形成之前就有了 ,还有人说河滩里所有的柳树都是它的后代,每个人都说的头头是道,但却没有一个经过考证。一个本家奶奶说,以前没有堤坝的时候,发过好几次大水,不过每次水都到村口了又慢慢退了回去,都是因为这棵大柳树护佑着,还说大柳树周围几户人家里必定会有贵人出现,年少的我听了半信半疑。15岁那年,有一次回老家,奶奶问:“你回来的路上没觉着少了什么”?我不禁一怔,回想刚才是有些空荡荡的感觉,但究竟是少了什么呢,突然我一拍脑门,哦,对了,大柳树,大柳树不见了,心里顿时有些怅然。四十年前人们还缺少文物保护意识,要是放到现在,这棵古柳肯定会被重点保护起来。很多年后,游览颐和园时看到西堤200多年的古柳,边看边在心里暗想,“这有什么稀奇的,老家那棵大柳树比这粗多了”。</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不知不觉中,村里人早已和柳结下了不解之缘,和南方人习惯用竹一样,家乡人习惯用柳,柳编制品在生活中无处不在,有红白喜事常用的长方形大笸箩,有走亲戚用的方形小笸箩,还有妇女们专用的针线笸箩,其它的如扁平的柴筐、长方形的草筐、圆形的粪筐、放菜的篮子、盛馒头的浅子、簸粮食用的簸萁……琳琅满目,应有尽有。虽然荆条更结实,但人们却很少用,粗糙的划手不说,还硬的硌人,柳条则柔韧光滑有弹性,用起来就舒服多了。记得刚参加工作那年,有一次到同学家串门,同学的岳父也在,闲谈时老人问我老家是哪里的,我说是某某县的,老人又问是哪个村,我说出村庄的名字,并说离的有点远他可能不知道,不想老人却笑着说:“你别说,我还真知道,你们村柳竿很有名,好用又结实,我们那儿编笸箩簸萁的都喜欢呢”,我一时惊诧不已,柳条在家乡人眼里普通的不值一提,却不曾想早已名声在外。</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村里人除了从鸡屁股里挤出几个零花钱外,小柳条也成了人们不可多得的收入来源,小柳条剥皮晒干后可以卖钱,且价格不菲,村里人俗称打小条。这里所说的小条不是那种编筐用的柳条,而是柳灌木上滋生的小嫩枝,虽然河滩里遍地都是,但也只有五十到八十公分长的才符合收购的要求,再大或再小一些的要么特别便宜,要么就没有人要了,隔三差五总会有小贩走街串巷来收。小条剥皮晒干后不是纯白的颜色,而是泛着淡蓝色的光泽,似有若无,据说这种品质的小条专门用来做外贸出口的工艺品,因此孩子们在割猪草的同时,也都会带回一捆小柳条,晚饭后,一家人坐在院子里边聊天边捋小条是村子里经常见到的场景。小条卖了钱是要交给家里的,要想自己手里有点钱,孩子们就只能另辟蹊径,听说知了皮(蝉蜕)是一种中药材,于是那些贪睡的少年一反常态,在大清早就拿着竹竿到河滩的柳树丛里捅知了皮,积攒多了换成钱。</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丛生的柳灌木和柳树习性大不相同,虽然也长得高大,但不会像柳树一样分叉,外皮也都一直是翠绿的,而且柔韧的可以一直弯到地上。记得看过纪录片《硬骨头六连》后,小伙伴们三三两两跑到河滩柳丛里,挑选一株粗壮的压弯在地,拿出随身携带的小镰刀从根部开始划,随着小镰刀嚓嚓的响声,树皮和木头一层层绽开,直至完全断裂,而后修剪整齐、剥皮阴干,再用细砂纸来回打磨,光滑的可以照出人影,手巧的还会在上面刻上漂亮的花纹,有的则会刻上自己的名字,然后有模有样的比划着,学着解放军练习刺杀。</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村口到河滩的缓坡上有几排高大的柳树,到了晚上,孩子们有时会在地上点起一堆火,搬起大石头用力撞击粗壮的树干,树上的知了就像飞蛾扑火一样纷纷跌落下来,火光映红了一张张稚嫩又兴奋的脸庞,把知了扔在火里烤熟,每个人嘴上都吃的油乎乎的。</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对于当年的孩子们来说,故乡的柳曾为他们带来了太多乐趣,捉迷藏、搭凉棚、拧柳笛、沾知了、做弹弓、编草帽……,玩累了就坐在高高的树杈上吹牛,在河里捉了鱼就用柳条穿成串提着回家,柳在孩子们手里花样翻新,简直是无所不能。</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过了些年,村里人发扬愚公移山精神,把沙滩改造成了良田,满滩的柳也变成了成片的果树,又过了些年,随着滹沱河生态修复工程的实施,果树不见了,沙滩里又看见了柳树的影子,不过再也没有了当年的天然野趣。</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滹沱河水清,故乡柳丝长,故乡是烙在心底的胎记,历久弥新,故乡是一盏灯火,不经意间回眸,总是透着温暖的光。</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