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薛建明</p><p class="ql-block"> 近日,应约写了一些介绍忻府区老物件的文字,看着那些曾经熟悉而如今早已不用的各种老物件照片,不禁想起家里人使用一些老物件的情景。</p><p class="ql-block">1、 栽橛(jué)</p> <p class="ql-block"> 栽橛是老一代农民制作扫帚的一种工具。在我的家里一直保留这样一个老物件,因为这是爷爷使用过的东西。爷爷一生务农,勤劳爱干净。他半生就是在村小队饲养处当饲养员。饲养处是管理牲畜的地方,本是臭气哄哄的地方,但爷爷手勤,不辞辛苦不断铲土垫圈,使饲养处的空气也不那么难闻。另外爷爷一有空就挥起大扫帚,使饲养处的大院保持的很干净,社员们都喜欢到爷爷的住处坐下聊天。由于爷爷勤打扫,扫帚就磨损的快。爷爷为了给队里省钱,就摸索着自己制作扫帚,很快他就学会了用栽橛栽扫帚。以后队里再不用给爷爷买扫帚了。</p><p class="ql-block"> 爷爷年岁大了不能在饲养处工作就回了家,回家时他带上了那个栽扫帚的工具---栽橛,这是我第一次见这个工具,长有一尺五寸左右,一头尖尖的、光光的,另一头直径约三寸多,像一个木头大锥子。爷爷勤劳惯了,回了家也闲不住,还像以前一样经常打扫,只不过扫的是自家的庭院。一把扫帚还未用秃,爷爷就准备栽第二把了。这时我才知道了怎样用栽橛栽扫帚。爷爷先准备</p> <p class="ql-block">好织芨(芨芨草)和铁圈,然后将栽橛的尖尖一头,对准塞满织芨铁圈尾部的中间位置,慢慢插入。然后握住铁圈部位,把连在一起的织芨和栽橛,向着大石头上用力反复墩。当铁圈内的织芨挤压出空了,就把栽橛退出,再塞入织芨,插入栽橛,继续墩,直到再塞不进织芨了,爷爷便抽出栽橛,把扫帚把子插进去,墩结实了,一把扫帚便做成了。</p><p class="ql-block"> 由于爷爷勤劳爱干净,回家不久,解原乡如山铸造公司便请爷爷去看大门,爷爷一如既往挥着大扫帚把公司大院打扫得干干净净。这样爷爷的栽橛就又有了新的用武之地。</p><p class="ql-block"> 爷爷越来越老不能看大门了,便从厂里回了家。他那栽扫帚的活儿也干不动了,从此,栽橛就闲置在家里,一直至今。</p><p class="ql-block"> 爷爷活了92岁,他一生不抽烟,只是喜欢喝点烧酒。有时我想爷爷长寿与他大半生挥扫帚有关吧,毕竟这是一项有舒筋活血的有益劳动,这样,栽橛就成了爷爷长寿的工具了。</p><p class="ql-block">2、 火炉</p> <p class="ql-block"> 父亲十八岁时就离开忻州前往太原工作,当过建筑工、电工和厂里的领导。他是一名共产党员,把一生都奉献给了党的事业。他聪明勤奋,心灵手巧。除了电工技术一流外,他还特别擅长修理钟表、配钥匙和各种手工制作。父亲有个工具箱,里面的许多工具都是他亲手制作的,如各种刀具、推刨、锯、锛、凿、改锥等。印象比较深的一个是父亲给母亲做过一个木制压河捞机,现在仍还能用,另一个是父亲制作的铁火炉。</p><p class="ql-block"> 那个年代,农村家家户户都是使用土坯垒的火炉取暖,这样的火炉每年都需要重新垒一次,很麻烦、费事。父亲为了亲人们省事,冬天的日子过得温暖舒适一些,便买了厚铁皮等材料,自己制作铁火炉。那时制作工具十分简陋,父亲就靠着他的聪明才智硬是给爷爷奶奶、姥姥、以及母亲分别打制了一个取暖火炉,而且火炉上的烟筒也是父亲手工卷的。父亲打制的火炉很精致、很结实也很好用。母亲多少年来一直使用,直到有了新式火炉。即使旧火炉不再使用,母亲也舍不得丢弃、卖掉,而是把它放置在空房里。2015年我拆旧房,盖新房,火炉被迫搬在院子里,经过大半年的风吹日晒,火炉表面早已锈迹斑斑,但在新房建成后,母亲还是让我把火炉搬到空出来的南房里保存起来。2019年,我们村实行煤改电,由于在当年盖房时铺设了地暖,所以这次安装很省事、也很顺利,从此母亲结束了烟熏火燎的火炉取暖生活,再也不用为火炉添炭、倒烟煤发愁了,但母亲还是时不时给我们讲起父亲当年打制火炉的事来,眼中满是幸福之感,我们听了对父亲除了敬佩还是敬佩。</p><p class="ql-block">3、 风箱</p> <p class="ql-block"> 父亲虽然在太原工作,但家一直在忻州农村,从小我就记得母亲每天坐在锅台前的草撇子上拉着风箱做饭。长大懂事后,放学回家,饭还未好,我有时会帮母亲做点事,母亲会说,你烧火吧。于是我就坐一小板凳上拉风箱。虽说这是件很简单的事,但母亲总是时不时指点我,让我注意拉风箱的方式方法。引火时,风箱要轻轻拉,以防止风大把灶膛里的柴火吹灭。蒸窝头时拉风箱更讲究,当锅盖上冒出的气未圆时,风箱要使劲拉,频率要快,火急火旺,这样蒸出的窝头才酥口。当锅盖上方的气圆了,风箱要悠着拉,幅度要大,保持好火势的稳定性。可以说,拉风箱就像是拉小提琴,一会儿舒缓悠扬、一会儿激越高昂,也充满了生活的智慧。</p><p class="ql-block"> 母亲喜欢风箱,总是把风箱打理的干干净净,外面褪色了,母亲会刷一层油漆,红的或者是黄的。风不大了,母亲会让修风箱的师傅换里面的鸡毛。但风箱总归是一种木头做的工具,用的时间长了就会有损坏,外面的木板开裂了,里面拉杆磨细了,风箱走风漏气,拉着呼噜呼噜地响,像人老了喘气一样,严重影响着做饭,但母亲舍不得买新的,就将就着用。</p><p class="ql-block"> 到了上世纪九十年代,村里人开始使用吹风机,但有时停电,很不稳定,母亲便在风箱下面安装了吹风机,即使在停电时也能拉风箱做饭。</p> <p class="ql-block"> 有一年盖南房,砍掉了一棵直径一尺有余的香椿树。香椿木木质硬,耐腐蚀,耐潮湿,是上好的做风箱的材料,母亲便打算用香椿木割几副新风箱。于是让我拉上树段到锯房解了板材,请南方的木工师傅做了两副风箱。</p><p class="ql-block"> 母亲是一个多虑的人,生怕某一日家里做事筵,做饭地方紧张,于是就思谋多垒几个锅灶,把风箱放上。2015年我盖正房时,母亲便在几个家都安放了风箱。这几年,科技日新月异,农村人也都在用电做饭,母亲也学会了使用电磁炉,砌的锅台和风箱几乎成了摆设。母亲说,想不到社会这么好,做饭不用拉风箱,不用抱柴、烧火、掏灰、端炭、不用再坐下、起来,多省事。咱家几个风箱好好的就没用了,要不卖了吧。我说,你卖,卖给谁?就在家里放着吧。咱家又不缺放风箱的地方,或许过些年还值钱呢?我深知,这几个风箱虽然没使用价值了,但它凝聚着母亲的心血,看着它就想起一家人走过的艰难岁月,我还舍不得买呢。</p><p class="ql-block">四、墼(jī)模子</p> <p class="ql-block"> 忻州人称“土坯”为胡墼,墼模子就是“拓胡墼”的模具。我在少年时曾使用过,一看到它,我就想起自己当年“拓胡墼”的事来。</p><p class="ql-block"> 在我十三岁那年,父亲因病去世,我与母亲相依为命,艰难度日。母亲为了我以后好成家,在我十六那年决定用厂里给父亲的几百元安葬费盖房子。那个年代盖房子可不是件简单的事,不像现在包给工程队就行,那都得亲历而为。首先要准备做大梁、檩子、柱子的木材,那年恰逢村里卖树,母亲就买了十几棵。其次是准备房顶用的板瓦、通瓦,母亲着人从城里买了一车。剩下的就是垒墙用的砖和胡墼了。那时砖很贵,很少有人家用的起,有钱人家也是在后墙外面贴一层,美名其曰“金箔墙”。母亲只想把房前窗台下面的那部分贴层砖,装饰一下门面,大部分墙都用胡撃。用胡撃就必须自己拓胡撃,因为没有卖的。好在那时大舅、二舅正值青壮年,精力旺盛,我也是半大小伙,能帮点忙。于是我们用小平车从房后面的土场里拉上土,加上水、和好泥,在院子东面的空地上用撃模子拓撃。 </p><p class="ql-block"> 墼模子是一个用硬木制成的有底的长方形框,一次能拓两块胡撃,拓出的胡撃和现在的砖差不多大。拓胡撃的过程是这样的:先在撃模子底子上撒一层灶灰,这样好往下倒,接着将和好的泥填入撃模子,刮平上面部分,端起来,翻转倒扣于铺有一层麦糠或灶灰的平地之上,最后小心提起墼模子,两块胡墼就拓成了。</p> <p class="ql-block"> 那时我还是个初中生,没干过重活,而拓胡墼是个苦力活,两个舅舅心疼我,便只让我做点辅助性的、比较苦轻的事情,偶尔我也会端着墼模子倒几个。即使这样,我还是累得腰酸腿疼。我们断断续续拓了好几天,才把胡墼准备好了。后来我还为火炕做炕面,拓过炕板子,做法和拓胡墼大同小异。</p><p class="ql-block"> 在母亲的辛勤操劳下,我家终于盖起了五间新瓦房。新房虽然是胡墼垒的,但胡墼保温效果好,一家人住在里面很温暖。2015年,我拆了瓦房,新建钢筋水泥结构的小二楼。看着一堵堵胡墼墙在铲车的轰鸣声中倒塌,兴奋之余,我不免有点伤感,母亲盖的瓦房历经三十五年风风雨雨,承载了太多的东西,着实让人难忘,但又想时光如流水,时代在发展,能让母亲住在更好房子里安享晚年,还有什么可遗憾的呢。</p><p class="ql-block"> (文中图片来自于网络)</p><p class="ql-block"> 2023年6月12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