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的师表

谢伯端

<p class="ql-block"> <b style="font-size: 20px;">一、伯端,你来了</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0px;"> 2018年10月12日,我和夫人去湘潭市养老康复中心看望盛新华老师。盛老师患老年痴呆症好几年了,听说已经不认识人,不认识路,必须24小时有人陪护。在康复中心的走廊上,我们遇到了被陪护员牵着散步的盛老师。我喊了一声“盛老师”,还没来得及自我介绍,盛老师就笑眯眯地喊我:“伯端,你来了”。坐在走廊的椅子上,她拉着我的手,不停地重复:“伯端,你对中文系有贡献,你对湘大有贡献。”离开养老康复中心后,我给盛老师的先生宋耕耘老师打了电话,说了和盛老师见面的情况。宋老师十分惊讶,告诉我:“盛新华只认得几个非常熟悉的人了,竟然还能一口喊出你的名字,可见她对你的印象太深了。”莫名其妙,我当时就涌上一股凄凉感。</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0px;"> 再过几个月去看盛老师,她已经连自己家人都不认识了。</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0px;"> 5月17日上午,接到宋耕耘老师电话,告知我盛新华老师已经永远离开了我们,享年79岁。我因16日去了深圳看望90多岁的老岳母,没法回湘潭参加盛老师的告别仪式,深感对不起我人生中的引路人——盛新华老师。</b></p> <p class="ql-block"> <b style="font-size: 20px;">二、引路人</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0px;"> 1978年,我考入湘潭大学中文系。那时,盛老师担任77中文班的班主任,我们是78级,与盛老师几乎没有交往。1982年7月,我毕业留校任教,分配在现代汉语教研室,盛新华老师是教逻辑学的,也在现代汉语教研室。从此,我和盛老师成了一个教研室的同事。</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0px;"> 1983年冬,盛老师带我到河南师范大学参加全国现代汉语学术研讨会。这是我第一次参加如此高层次的学术会议。几十年过去,别的事情都记不清了,只记得两件事:第一,见到了许多当时现代汉语学界的泰斗级人物,其中又有七八位大学者留下来,给我们这些年轻教师讲了十几天课,算是初步了解了现代汉语学术研究的历史和现状。第二,开会报到时我主动帮盛老师签到,填写盛老师职称时,我觉得盛老师那么年轻,下笔就给她填了个“助教”。回来后越想越不对劲,盛老师应该是“讲师”,赶紧找到她道歉,问需不需要去报到处改过来。盛老师笑笑:“算了,算了”。</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0px;"> 1984年,我在上海师范大学进修。寒假回校时,盛新华老师代表党支部找我谈话,告诉我支部已经批准了我的入党申请,我已经成为中共预备党员了。盛老师非常体谅我在外地进修,告诉我交一份近期思想汇报就行了,其他等进修结束再说。</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0px;"> 1988年,中文系领导班子换届,刘庆云老师任系主任,盛新华老师任系党总支书记,袁铁坚和我任系副主任,宁俊桂任系党总支副书记。自此,我就在刘庆云主任和盛新华书记的直接领导下工作。这是我走上高校管理岗位的第一步。</b></p> <p class="ql-block"> <b style="font-size: 20px;">三、盛妈妈</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0px;"> 1985年1月,盛新华老师出任中文系党总支副书记,主管学生工作。那时候,盛老师的先生宋耕耘老师任历史系党总支副书记,也是主管学生工作。做学生工作没有上下班时间概念,一旦有紧急事情发生,半夜三更都得赶到现场。那时电话又没有普及,都是别的老师或学生跑到家里来通知领导。盛老师后来感慨:“我们两口子最怕半夜三更楼梯响!”当时,盛老师的两个女儿都还在读书,正是需要父母照顾和辅导功课的时候,但盛老师夫妇俩都从事学生管理工作,下班以后还经常要开会,或去本系的学生宿舍巡查、谈话,只能把两个女儿丢在家中,哪里还顾得上她们的功课。两个非常聪明的女儿,后来都没考上理想的大学。</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0px;"> 但是,盛新华老师对学生的爱却胜似慈母。因为是慈母,所以对儿女们严格要求,该批评教育就一定批评教育。因为是慈母,所以对儿女们关爱有加,该护短的时候就一定护短。那几届中文系的学生私下里叫盛新华老师为“盛妈妈”。</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0px;"> 我当时担任85级中文班的班主任。1989年6月,85级学生毕业时,上面来了通知,所有大学毕业生必须分配到县以下单位。我们班一位颇有才气的学生,苦闷之下,在寝室墙壁上泼墨狂草古人诗词,墙壁上乌黑一片。不知谁将此事反映到了学校,某位校领导勃然大怒,召集各单位负责人到这个寝室开了现场会,并严令中文系把这位毕业生召回学校(当时毕业生已离校),收回毕业证。盛老师是主管学生工作的领导,直接负责此事。把这位毕业生找回学校后,盛老师和这位毕业生的谈话很严肃,批评也很严厉,但并没有借机上纲上线,而是把批评的主旨集中在损坏公共财物上。这位毕业生留在学校接受了一个多星期的再教育后,盛老师顶住压力,让这位毕业生带着毕业证书回单位报到了。这位毕业生没有辜负盛老师的关爱和保护,他从乡政府干事起步,后来调入市委宣传部,入了党,成为某新闻单位的主要负责人。</b></p> <p class="ql-block"> <b style="font-size: 20px;">四、我给你做饭去</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0px;"> 盛新华老师非常正直、聪明、能干,她在中文系、文学与新闻学院不同领导岗位上工作了二十多年,对同事们坦诚相待,与人为善,在重大问题上头脑清晰,坚持原则。</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0px;"> 2019年5月,陈淞老师去养老康复中心看望盛新华老师,当时盛老师已经谁都不认识了。她漠然地看着陈淞老师,突然冒出一句:“你吃饭了吗?我给你做饭去”。陈淞老师闻言抱着盛老师大哭。原来,当年她们两家是邻居,陈老师忙不赢的时候,经常到盛老师家蹭饭。老年痴呆让盛新华丧失了大部分记忆,但她关心别人的本性没有变,浑浑噩噩中还记得此人到了我这里,我就该给她做饭吃。</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0px;"> 长期搞管理工作,总是避免不了遇到误解和委屈。</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0px;"> 文新院一位老师因为教学事故受到学院处罚,可能与事实有点出入,这位老师对时任文新院党委书记的盛老师有意见。因为我是中文系出去的老人,无意中也知道了这件事,但盛老师见我几次,从未向我解释她的委屈。一次偶然的机会,我和中文系另一位老教师一起吃饭,谈起了这件事。那位老教师懊悔万千:“那件事是我举报的啊,不能怪盛新华。某某也是我的学生,我不该举报我的学生。我要找机会向他们两个人解释。”如今受处罚的老师和盛新华老师都已作古,但愿九泉之下,我的两位好同事能够尽释前嫌。</b></p> <p class="ql-block"> <b style="font-size: 20px;">五、最后送别</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0px;"> 按传统丧葬文化,今天是盛新华老师去世的“三七”日。民间传说,“三七”叫鸡鸣关,又叫回魂夜。这一夜,阴差会放去世的人回家做最后的告别,并约定好鸡鸣之前必须返回。从此,去世之人与阳间再无牵绊。</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0px;"> 盛新华老师患病多年,她辞世而去,我也有心理准备。只是得知她去世消息的这半个多月中,我总是控制不住地想起与盛老师相处的点点滴滴。正值盛老师的“三七”祭日,写这点简单的文字,也是我这个学生、同事对盛新华老师深深的敬意和怀念!</b></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