逻辑与形象

张全生（蒹葭苍苍）

野史相传，有一天，苏小妹乘兴挥笔写下一联：

“月下杜鹃喉舌冷；

花前蝴蝶梦魂香。”

苏东坡见到妹妹这幅对联，叹为妙句。

于是设宴为妹妹庆祝。

席间，有位文友不以为然，说道：

“两联都不合逻辑！”

东坡不禁一惊：

“有何不合？”

文友说：

“月下杜鹃，如果闭着嘴飞，风吹不进喉舌，何以喉舌冷？

花前蝴蝶，多半还是飞着的，并未睡熟，何以梦魂香？”

东坡觉得有理，忙问：

“如何改？”

文友提笔改为：

“啼月杜鹃喉舌冷；

眠花蝴蝶梦魂香。”

并解释说：

“啼月，说明杜鹃是张着嘴的；眠花，说明蝴蝶是睡着了的。”

苏东坡听后叹道：

“吾自此方知天下之大，奇才之多也。”

上面的文字，是趣谈，是否真有其事，大可不必当真。

我们着重分析一下苏小妹的对联与改联的孰是孰非。

单就形式逻辑讲，苏小妹的对联并非不合事理。

杜鹃经常昼夜鸣叫，一般是在春夏之交，天气渐热，何况喉头不停震动，何来寒意呢？

为什么苏小妹觉得杜鹃鸣叫时喉舌发冷呢？这是由月光寒凉的寓意而产生的联想、类比，并不一定认为鸣叫的杜鹃喉舌真的如此。

“喉舌”，是杜鹃在月下鸣叫时最显眼的位置，此处借代“身体”、“全身”。“冷”，此处按照我的理解，是表示凉爽。因受对联规则的限制，小妹不好用“凉”“爽”诸字替代。

花前蝴蝶梦魂香，则运用了拟人、比喻等修辞手法，是说蝴蝶在花前飞舞，有一种梦幻逍遥的惬意感，画面生动活泼，引人入胜。

再把原联和修改后的对联相互比较一下，可以看出：

原联描绘的重心是月下、花前；改联强调的重心在杜鹃、蝴蝶：前者用词较虚，重意象；后者用词较实，重场景。前者描景韵味无穷，后者叙事略显直白单薄。

文艺作品和其他文体一样，不可不讲逻辑；但不同的是，写诗作联可以运用写意、比喻、拟人、移就、通感、夸张等等修辞手法和奇特的想象力，给人以鲜明丰富的现场感。

改联把吟咏的对象限制在啼月的杜娟和睡眠的蝴蝶上，极大的缩小了诗意的想象空间，没有了花前月下生动活泼的画面。

我认为苏小妹的对联不特重形式逻辑却更合事理逻辑，有着丰富生动的形象思维，无须改动，就是一幅韵律工整，意境优美的上乘佳作。

片面强调逻辑思维，就扼杀了许许多多美好的、富有特殊魅力的文学作品。这样的例子很多。

这是一家之言，很可能有误，你对此有何见解，不妨写出来与大家分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