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古阁的菖蒲

廖光荣（南坡）

大抵十年前，我就爱上了菖蒲。初始，只是附庸风雅，并没有入心。因为，生长在农村，打小就认识菖蒲，每年五月初五端午节，母亲都要到堰塘边割一把菖蒲草回来，再去割一些艾草，合起来扎成一束，然后插在门上方的墙上。蒲叶倒垂，像把剑。据说有了“蒲剑”护佑，邪气鬼魅便不敢进门，可得平安顺遂。农村人不知怎的，都把菖蒲叫着“臭蒲草”，可能是因为它有一种浓烈而特异的辛香味吧，可以驱蚊虫。

渐渐地，读了些写菖蒲的文字，了解了些有关于菖蒲的知识，听了些有关菖蒲的故事，对菖蒲有了些认识。后来，就把菖蒲搬到了书房，请进了修古阁，死心塌地地爱上了。

明朝张岱说过一句名言“人无癖不可与交，以其无深情也。人无疵不可与交，以其无真气也。”人没有癖好就没有趣味了。我生性好玩，没有活出人家说的高度。就是喜欢，便拿来玩。玩着玩着就爱上了，爱得不亦乐乎。而已。

菖蒲的种类很多，有金钱、龙须、虎须、黄金姬、石菖蒲、水菖蒲。按地域还分台湾菖蒲，日本菖蒲等等。这些都是人们附加给菖蒲的，其实，它就是一株菖蒲草。但它又不是一株普通的菖蒲草，它有性灵，有文化，有风骨。我为之痴迷，差点疯魔。

自古以来，菖蒲是文人墨客的亲睐之物，是他们书房不可缺少的清供。相传古人在书房读书疲倦的时候，会折一叶菖蒲，用手轻揉，然后触着鼻端，可以清心安神。叶尖上的水珠，集中起来擦拭眼睛，可以明目，缓解疲惫。东坡先生称赞其有“忍寒苦，安淡泊，与清泉白石为伍，不待泥土而生者”的高贵品质。因此，古人崇拜菖蒲，珍爱菖蒲，给菖蒲弄了个诞生日。每年农历四月十四日就是菖蒲的诞生日。仰观宇宙，俯察品类，唯一菖蒲有此殊荣，你就知道菖蒲在文人墨客心里的份量。

我也学古人，把菖蒲庄重地移植到身边，放置在修古阁的书桌上，日夜相伴，只觉满屋清香，神清气爽。明代王象晋《群芳谱》中称赞它：“不假日色，不资寸土，不计春秋，愈久则愈密，愈瘠则愈细，可以适情，可以养性，书斋左右一有此君，便觉清趣潇洒。”这种感觉，只有在供着菖蒲的书房里才能找到。

日常空闲。我看菖蒲悄悄发芽，我看它们慢慢成长。有风的日子，蒲叶随风飘曳，婀娜多姿，情意绵绵，韵味无穷。晴日里，它们像含羞的少女，未曾开口先带笑，沐浴阳光，呼吸大地真气。每片叶尖都有一滴水珠，含情脉脉，这或许是它们感恩天地的泪水，晶莹剔透，明净澄澈。

有菖蒲的日子，都是晴天。有菖蒲的书房，尽显清雅。修古阁的菖蒲，与众不同，它是知己，会说情话，一年四季，它们淡泊地活着，安静地生长，无怨无悔地陪着我。有它们，我呆在书房里，可与古人对话，体验古代文人墨客活着的意义，重拾初心，复归自我。或手持书本，身着长衫，背手吟哦：莫道幽人无一事，汲泉承露养菖蒲。哈哈，很玩味呢。

人，要有点癖好，才叫活着。

癸卯四月十四日晨于修古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