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记西班牙（2019年）

Copymay

西班牙于我，曾是个被标签化的模糊概念。在铺开旅行攻略前，它的轮廓只由几缕碎片拼凑而成：高迪凝固在圣家堂的曲线里，塞万提斯笔下的堂·吉诃德骑着瘦马，皇马与巴萨的红白战衣在绿茵场交替闪烁，就连塞维利亚、瓦伦西亚这些城市名，也先一步和西甲球队的名字绑定，成了脑海里挥之不去的符号。而当年毅然决定奔赴这片土地，多半是因为那时的C罗，还身披皇马战袍。

这场旅行藏在记忆深处已有四年多，始于2019年的春节假期。如今执意把零散的片段重新拼接，是因为后来的三年像场混沌的梦，让“总以为来日方长，却忘了世事无常”这句话变得格外真切。原来生活从不是按计划推进的剧本，遗憾总会不期而至，所以每当节奏被打乱时，我总愿意翻出旧时光里的远方——至少那些曾抵达过的向往，能帮我慢慢梳理纷乱的心绪。

最初的计划本该是十六天的西葡两国漫游，国泰航空香港直飞的机票早已订妥。可2018年12月的那场突发事件，几乎让一切归零，我们甚至已经退了票。直到春节临近，先生单位的出国限制才终于取消，时间仓促，只能砍掉大半行程，圈出“非看不可”的三个区域重新规划，最后订下卡塔尔航空从广州出发的航班，才算握住了这场差点落空的旅程。

D1（3/2/2019）广州—多哈—巴塞罗那

（加泰罗尼亚广场、兰布拉大道、地中海海湾）

D 2（4/2）古埃尔公园、圣十字圣保罗医院、圣家堂

D 3（5/2）米拉之家、巴罗特之家、诺坎普球场

D 4（6/2）市区闲逛、诺坎普球场观看国王杯（巴塞罗那：皇家马德里）

D 5（7/2）巴塞罗那—格拉纳达（飞机1.5个小时，阿尔罕布拉宫、阿尔拜辛）

D 6（8/2）格拉纳达—马拉加（租车自驾）

D 7（9/2）马拉加—龙达—塞维利亚（自驾）

D 8（10/2）塞维利亚（西班牙广场、主教堂、皇宫、圣十字区）—马德里（火车2.5个小时）

D 9（11/2）漫行马德里（马约尔广场、市政广场、皇宫、武器广场、阿尔穆德纳圣母大教堂、东方广场，太阳广场、西班牙广场、格兰大道、阿尔卡拉之门等）

D10（12/2）马德里—托莱多—马德里（公共汽车约五十分钟）

D11（13/2）马德里—多哈—广州

一、巴塞罗那“高迪之旅”

2019年春节前夕，我们一家三口从深圳出发，先赶去广州白云机场。3号凌晨的航班划破夜色，经卡塔尔多哈中转，整整一天都在云端与机场间辗转。直到当地时间下午两点，飞机终于降落在巴塞罗那——算上6小时时差，身体还没完全调过来，脚步却已跟着人流往外走。记忆里的入境安检格外顺畅，几乎没什么耽搁就出了机场，直到坐上出租车，看着车窗外老城区的砖石街道缓缓后退，阳光裹着陌生又鲜活的气息扑进车窗，才忽然反应过来：哦，我们真的到西班牙了，到了这片满是热情的土地。

在预定的民宿里匆匆放下行李，简单歇了歇赶路的疲惫，脚步就忍不住往加泰罗尼亚广场的方向去。毕竟早有耳闻，这片不大的广场，藏着二十世纪巴塞罗那太多的故事——那些关于城市变迁、人间烟火的片段，似乎都该从这里开始寻起。

广场恰好与大名鼎鼎的兰布拉大道相接，这条步行大道虽全长仅1.3公里，却稳稳占据着巴塞罗那市中心的热闹核心。脚下的路往深处延伸，两侧的建筑率先撞进视线——雕花的窗棂、复古的墙面，每一处细节都透着岁月沉淀的古雅，又裹着浓郁的异国风情。沿街的咖啡馆飘着现磨咖啡的香气，餐馆的玻璃窗里映着暖黄的灯光，各色商店的招牌错落排列，不用刻意寻找，就能感受到满街的活力，也难怪它总能轻易留住世界各地游客的脚步。

兰布拉大道的尽头，正对着哥伦布广场。这里离海港极近，海风似乎都带着咸湿的气息提前飘来。广场中心，哥伦布纪念碑高高耸立，顶端的哥伦布雕像格外醒目——他面朝蔚蓝的大海，右臂坚定地指向前方，那姿态里满是当年扬帆远航、征服大海的雄心，连时光都没能磨去那份锐气。从广场过马路，几步就到了地中海海边的港口。我们沿着海岸线慢慢走，不知不觉间，夕阳渐渐沉向海面，把天空染成温柔的橘红与粉紫，直到最后一缕霞光落在海面，才恋恋不舍地停下脚步。

在巴塞罗那的后三天，前两日被我们特意留给了紧凑又期待的“高迪建筑巡礼”。毕竟提起西班牙近代建筑，安东尼·高迪是绕不开的名字——这位1852年出生、1926年离世的建筑大师，几乎用自己的作品定义了巴塞罗那的独特天际线，整座城市里最让游客津津乐道的标志性建筑，十有八九都出自他手。

我们决意循着高迪的创作脉络去探索，第一天便先打车奔向离住处较远的古埃尔公园。这座公园虽划分成好几片区域，但最精华的部分，要数主入口处的石阶。拾级而上，最先撞进视野的是著名的马赛克彩龙喷泉，龙身缀满色彩斑斓的瓷片，在阳光下鲜活又灵动；沿着石阶继续往上，便到了公园的大平台，平台边缘蜿蜒着同样饰有马赛克的弯曲座椅，恰好供游人歇脚，坐在这里，能慢悠悠接住公园里的风与光影。

这座依着山腰而建的花园别墅，哪里像是现实里的居所，分明是个用马赛克拼缀出的开放式幻想王国。彩色瓷片裹着阳光，把房子的每一处轮廓都衬得鲜活灵动，连石柱走廊的纹路都带着独一份的巧思，没有重复的单调。我们绕着它慢慢逛，看光影在马赛克上跳着细碎的舞，不知不觉间，一整个上午的时光就这么轻轻溜走了。

在欧洲城市旅行，“用脚步丈量”是我们最偏爱的方式——比起匆匆赶路，这样更能接住街头巷尾的细碎惊喜。从古埃尔公园出来，我们便跟着导航往圣家堂走，一路穿过许多叫不上名字的街巷。这里的老建筑大多不高，红瓦白墙衬着蓝天，街道又干净又规整，还多是舒服的下坡路，走起来毫不费力。更巧的是，途中还能顺道拐进著名的圣十字圣保罗医院，算是给这段步行添了份意外的精彩。

圣家堂就像一颗镶嵌在巴塞罗那中心的奇珍——它造型颠覆常规，仰头望去时，那交错的尖顶与繁复的雕饰又透着震撼的雄伟，无疑是高迪留给世界的旷世遗作。这座从1882年便开始动工的建筑，至今仍未画上句点，却早已凭着独一份的奇幻与庄严，被称作欧洲最富传奇色彩的天主教教堂，成了每个到访巴塞罗那的人绝不会错过的目的地。

离网上预约的入场时间还早，我们索性绕着整座建筑慢慢走了一圈，360°看够了它不同立面上的细节纹路。等时间差不多了，才循着指引，从高迪亲自设计并完工的“诞生立面”走进教堂内部，准备赴这场期待已久的光影之约。

一踏入圣家堂内部，整个人瞬间被这份旷世奇作攥住了呼吸——和传统哥特式教堂的幽深冷峻截然不同，这里满是让人失语的震撼。无数根树状立柱从地面升起，以恰到好处的倾斜角度向上舒展，像一片从尘世拔地而起的森林，稳稳撑起头顶辽阔的穹顶。

等日光透过彩色天窗漫进来，奇迹般的画面便铺展开来：光线穿过玻璃时被揉成斑斓的碎片，落在立柱与地面上，竟真如阳光穿透茂密树林时的斑驳模样，视觉上的冲击力直抵心底。可奇妙的是，这般绚烂的色彩没有半分喧嚣，反倒让人沉下心来，周身被一种温柔的安宁包裹。或许，这就是高迪心中“天堂”该有的样子吧——有森林的生机，有光的温暖，还有能让人卸下所有疲惫的平静。

从诞生立面出发，或乘电梯扶摇而上，或沿狭窄的螺旋楼梯缓步攀升，便能深入塔的内核，一路抵达塔尖。凭窗远眺，巴塞罗那独特的城市规划与建筑风貌尽收眼底。纵横交错的街道与规整划一的建筑如精心铺就的棋盘，循着清晰的脉络不断延展，最终与城市边缘那片蔚蓝的地中海温柔相接，人工秩序与自然壮阔在此刻完美交融。

坐落于繁华的格拉西亚大道上的米拉之家和巴特罗公寓，都是高迪设计的私人豪宅，相距不远，不需要刻意去寻找，因为它们超前的建筑风格和街道上其他传统的欧洲古典建筑显得格格不入。位于拐角处的米拉之家，白色波浪外观和不规范的阳台和窗户特别吸引眼球。

推开铁艺大门走进庭院，视线豁然开朗——眼前竟是一座藏着天井的中空建筑。站在院子中央轻轻仰头，瞬间读懂这椭圆形天井的巧思，阳光顺着上方的开阔空间倾泻而下，像被精心指引般，稳稳铺满建筑的每一层住宅，让整栋房子都浸在柔和明亮的光线里，实用与设计感在此刻悄然相融。

除了自带独特采光的天井，米拉之家顶层天台的排烟管道设计更堪称神来之笔，每一处线条与造型都精妙得令人叹为观止。高迪的天才之处正在于此——他跳出了“管道只是功能构件”的局限，用充满奇幻感的设计将天台重塑，让这片空间不再是建筑的“附属角落”，反倒成了一处能跨越时空、静静展现建筑艺术魅力的独特场域。

探访以“造型怪诞却充满想象力”闻名的巴特罗之家时，恰逢外墙正进行修缮，终究错过了它标志性的奇幻外墙与灵动色彩，难免留下几分遗憾。好在乘电梯直抵顶层后，惊喜便悄然登场。天台上，釉彩瓷砖堆砌的龙脊在光线下泛着耀眼光泽，每一片瓷片都似在诉说独特故事；就连阁楼也藏着巧思，别具一格的悬垂拱型设计，将高迪式的浪漫与巧思展现得淋漓尽致，瞬间抚平了错过外墙的惋惜。

最令人惊叹的是那由不同深浅的蓝色瓷砖、陶瓷，拼凑出如在深海中的天井设计。沿着楼梯自上而下，无论是楼梯间、公寓内部结构和装饰，甚至门、窗、屋顶都是波浪型的曲线，特像游走于海洋漩涡中。如此奇思妙想的前卫建筑，难怪成为来巴塞罗那旅游的必到打卡景点。

因行程临时缩短，西班牙之旅本已遗憾错过巴萨或皇马的西甲主场赛事，没曾想参观巴萨诺坎普球场时，竟意外撞上周中国王杯半决赛，心心念念的“必有回响”来得如此猝不及防，这场比赛恰好是巴萨对阵皇马的国家德比。虽憾失C罗的赛场身影（因伤停赛），但能亲眼见证梅西在诺坎普的现场表演，这份意外之喜早已填满遗憾，此行也算不负期待。

二、安达卢西亚的回忆

行程总难尽如人意，为了在有限时间里多触碰几分西班牙的风貌，我们索性将清晨的时光交给旅程。从巴塞罗那搭乘航班一路向南，直奔安达卢西亚地区的格拉纳达，让期待早早驶向这座满是故事的城市。

格拉纳达像一座藏着千年故事的宝库，不同历史时期的遗产在此沉淀，穆斯林、犹太教与基督教风格的历史古迹交织共生，浓郁的宗教气息萦绕街巷，每一栋建筑都带着独特的文化印记，静静诉说着多元文明的交融过往。而阿尔罕布拉宫，无疑是这座城市最耀眼的符号，作为摩尔王朝在安达卢西亚留下的最大伊斯兰教建筑城堡，它像一块磁石，吸引着世界各地的游客慕名而来。

因行程仅有一天，我们早早就网上订好了阿尔罕布拉宫下午的门票。刚从机场抵达，便先到市中心的民宿放下行李，随后便马不停蹄地扎进格拉纳达的街巷里——古老的石砖路与现代的商铺相映成趣，一步一景间，尽是这座城市新旧交织的独特韵味。

走得乏了，便寻到街心花园旁的露天茶座歇脚。点一杯醇香的咖啡，配一份绵密的甜点，店家还贴心送上一小碟地道的西班牙小食，片刻的松弛里，连味蕾都满是妥帖的满足。

这辆旅游观光车格外贴心，8欧元票价全天有效，车窗外的风景缓缓流动，载着我们环线穿行过城里的每一处景点。若时间充裕，尽可在任意停靠点下车细逛，无需担心耽误行程，约莫半小时便能等来下一趟车，灵活又省心。待午后阳光变得柔和，我们便乘上它，一路向城外的山间驶去，直奔心之所向的阿尔罕布拉宫。

阿尔罕布拉宫，既是固若金汤的要塞，亦是雅致恢弘的城堡，其名源自阿拉伯语，意为“红色城堡”，作为中世纪摩尔人在西班牙建立的王宫，它早已凭“宫殿之城”与“世界奇迹”的盛誉，成为现存最精美的阿拉伯宫殿。

穿过威严的正义之门，便踏入了阿尔罕布拉宫的精华所在，各具特色的建筑群次第铺展，入目皆是细腻繁复的浮雕，艳丽的几何马赛克在光下流转，神秘的阿拉伯铭文蜿蜒其上。门框与窗框几乎皆为优雅的拱门造型，更令人惊叹的是那钟乳石修饰的八角星芒穹顶，层层叠叠的纹路交织出梦幻的光影，仿佛将一整个星空都纳进了宫殿之中。

宫殿里的每一扇窗口、每一处瞭望台，都是为景致量身定制的画框，凭栏远眺，脚下是铺展至天际的壮阔平原，而对面阿尔拜辛区的白色房屋，如散落山间的云朵般依山而建，白墙与绿植相映，平原的开阔与山城的错落在此刻同框，一眼便收尽格拉纳达的灵秀与苍茫。

游走阿尔罕布拉宫，最令人难忘的，是伊斯兰教建筑、庭院与园艺的无缝交融——砖石的硬朗、草木的鲜活、庭院的雅致在此共生，每一步都像穿行在精心雕琢的立体画卷里。更妙的是，整座城堡中随处可见清澈的水池与不停歇的喷泉，水流潺潺声萦绕耳畔，为庄严的宫殿添了几分灵动。

想来这与摩尔人的故乡不无关联——他们来自干燥缺水之地，对水的珍视便融入了建筑的骨血。因此，建造一套完善复杂的水流系统，不仅是为了装点景致，更是他们建宫时的重要使命，让水成为贯穿宫殿的“活的灵魂”，也让这座“红色城堡”始终浸润在湿润与生机之中。

狮子庭院的美，藏在极致的对称与精巧的细节里。数十根柱子整齐排列，稳稳撑起上方雕刻得细腻考究的拱形回廊，廊上的纹路随光影流转，每一处都透着匠人的用心。从柱间向庭院中央望去，目光会瞬间被那座喷泉吸引：12只白色大理石狮子姿态昂扬，共同托起泉眼，清澈水流从狮口溢出，顺着四条泉道蜿蜒而下，恰好将庭院四面的建筑串联起来，动静之间，尽显摩尔式建筑的典雅与灵动。

在晴朗的午后，我们遇见在阳光照射下美丽的桃金娘庭院倒映在平静的水池中。穿过了赫内拉利菲宫的水渠庭院，那里有长长的水池、花坛、喷泉、柱廊和凉亭框架，还有被认为是维护最好的安达卢斯式中世纪花园——苏丹花园。

黄昏时分，观光车恰好停在阿尔拜辛区的尼古拉斯观景台，一幅震撼的画面瞬间撞入眼帘：对面山巅上，矗立了八个世纪的阿尔罕布拉宫静静伫立，身前是古阿尔拜辛区错落的穆斯林建筑群，身后是皑皑白雪覆盖的内华达山脉，轮廓在落日余晖里愈发分明。

彼时，橙红色的霞光漫过红墙，为宫殿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边，整座建筑仿佛化作一艘巨舰，航行在波澜起伏的历史长河中，即便时光流转，它仍在这片曾见证过征服与交融的土地上，以独有的姿态，继续“征服”着每一个驻足凝望的人。

安达卢西亚的几座城市相距不远，因行程仓促，不想拖着行李辗转奔波，我们索性在格拉纳达租了车，自驾两小时，直奔地中海太阳海岸边的马拉加。

预订的民宿紧挨着阿尔卡萨瓦城堡，不远处的古老罗马圆形剧场，总能看到往来的游客驻足打卡。登上城堡高处，便可饱览整座港口城市的风光

建于16世纪的马拉加大教堂，单看外观便透着股与众不同的气势，它不像传统教堂那般纤巧，反倒更像一座沉稳矗立的巨大城堡，线条硬朗，自带威严感。虽因资金短缺，这座教堂的修建断断续续持续了两百多年，最终仍被迫搁置，但步入内部的瞬间，所有关于“未完工”的遗憾都会被眼前的恢弘所取代。

布满雕花廊柱的正殿里，40米高的穹顶直抵天际，抬头望去竟让人生出几分敬畏；穹顶之下、廊柱之间，华丽的祭坛泛着精致光泽，雪松木打造的唱诗班席位更是刻满细腻纹路，每一处细节都透着匠人的极致用心，这般精美程度，丝毫不逊色于其他享誉世界的大教堂。

从热闹的城市中心漫步二十分钟，便踏入了宁静的海滨大道。夕阳正缓缓沉向海面，将整片海岸线染成温柔的橙粉色，海风轻拂间，既能望见古老街巷的岁月痕迹，又能感受到城市跳动的现代活力，两种气息在此交融，让人忍不住驻足，静静沉醉在这份独属于马拉加的黄昏浪漫里。

记住马拉加这座城市，竟然不是艺术家毕加索的故乡，而是它的地道美食。这里的冬天气候宜人，阳光明媚，整座城市热情洋溢，但如果是要感受这座海滨城市的地中海风情和对美食的狂热，最好是在入夜后再逛一逛市中心片区。西班牙人吃饭不怕晚，深夜正是逍遥的好时光，走进一家人气爆满的餐厅，品尝厨师推荐的秘制牛排、鱼和𦞴渍橄榄。

早餐后，我们驱车向着龙达出发。这座被海明威写进文字里的小镇，自带“蜜月与私奔圣地”的浪漫滤镜，光是念起名字，就满是期待。抵达时才发现，这座建在悬崖之上的白色山城，面积虽不大，却处处透着精巧。我们把车停在广场旁的停车场，卸下行李便定了主意，花上大半天时间，用脚步慢慢丈量这里的每一条街巷。

据说龙达是现代斗牛的发源地，我们没能赶上一场精彩的比赛，只到古老的斗牛场打个卡。

龙达的热闹，大半都藏在新桥周边——这座建于1793年的石桥，是游客最扎堆的地方。它足有百米之高，如一道坚实的弧线横跨埃尔塔霍峡谷，石身与悬崖肌理浑然相融，稳稳牵着老城的古朴与新城的鲜活。

抬头望去，一座座白色房屋沿着悬崖错落而建，像被精心安置在云端，峭壁边缘的小道上，不同肤色的旅行者缓缓漫步，每当目光触及这座悬于峡谷绝壁的“天空之城”，总会忍不住发出惊叹，纷纷举起相机，想把这份震撼的景致定格成永恒。

一路跟着人群走走停停，看够了桥边的景致才过了新桥。直到走进洗手间，无意间摸向背包，才发现外侧拉链竟被拉开了一道口子，里面的零钱包早已不见踪影。心猛地“咯噔”一下沉了下去，手指都有些发紧，连忙拉开内侧隔层查看，万幸的是，装着护照和现金的夹包安然无恙。悬到嗓子眼的那颗心终于落了地，这场意外也算有惊无险，没让小插曲搅了旅途的兴致。

早有耳闻西班牙小偷的“名气”——不少游记里都提过，连《孤独星球》都专门辟出章节讲这事，在欧洲，能和意大利、法国小偷数量一较高下的，大抵也只有西班牙了。

出发前我特意做足了防备：翻出带绑带和铁扣的防盗背包，现金让三人分开保管，护照全集中在我身上，装证件的夹包还额外加了扣，只把零钱包放在外层方便取用。从巴塞罗那开始，我几乎成了“重点保护对象”，大家也都习惯性把包抱在胸前，时刻警惕着。可谁能想到，西班牙小偷竟猖獗到这般地步，即便防线拉得再紧，还是防不胜防。

更让人无奈的是，我们三人全程走在一起，丢了零钱包后却个个一头雾水——没人想得起来，究竟是在哪个时间、哪个地点，被什么人下了手。最后琢磨来琢磨去，唯一的可能，大概是在过道边缘停下拍照、注意力稍分神的那一瞬间。

后来到了马德里的红酒商店，遇到一位同胞，我们随口提起在龙达的遭遇。他听完反倒笑着调侃，说自己在西班牙生活，最大的乐趣之一，竟是和这些小偷“斗智斗勇”，一句话说得我们又好气又好笑，也算给这场小插曲添了点哭笑不得的余味。

龙达本是这趟行程里最让人期待的小镇，陡峭坚实的山崖下，缀着满是波西米亚风情的白色房屋，光是想象那份景致，就足够心动。可偏偏，旅途里猝不及防的被盗插曲，打乱了所有闲情。虽说丢的东西不多，损失不算大，但心里总悬着股余悸，再没了细细逛的兴致。

在老城随意走了走，连来时心心念念的老桥都没再踏过去，最后只在广场简单吃了点东西，带着点遗憾，驱车往百里之外的塞维利亚赶去。

我们把公寓订在了主教堂附近的中心区，出门便是热闹街巷，去哪儿都方便。还完车后，恰好赶上黄昏，沿着街道慢慢走，穿过伊莎贝拉二世桥，到对岸的步行街去凑热闹。彼时，西班牙人的周末休闲时光正悄然展开，街头的欢声笑语、咖啡馆外的悠闲身影，都透着松弛的暖意，让人忍不住放慢脚步，跟着这份慵懒节奏晃荡。

晚上，我们赴了一场提前订好的正宗弗拉明戈之约。这类表演场多藏在老城区幽深的巷道里，往往是不起眼的小酒馆，推门进去才见天地。里面的舞台比想象中更小，演员刚站上，几乎就占满了整个空间。我心里悄悄犯嘀咕：这地方连转身都怕局促，哪还够施展舞步？可当表演一开场，所有疑虑都被瞬间打破，歌手、乐手与舞者各就其位，沙哑高亢的歌声骤然响起，震得人耳膜发烫；舞者踩着节拍在方寸舞台间腾挪，裙摆飞扬，每一个踏步、每一次转身都满是激情，连狭小的空间都似被这份热烈撑得开阔起来。

整场表演一气呵成，期间全程禁止拍照录影，只在散场前留了短短几分钟，供观众与演员合影留念，也让这份震撼的记忆，多了张可以定格的画面。

塞维利亚，作为安达卢西亚的首府，生来就带着独特的地理与文化基因——它是西班牙唯一拥有内河港口的城市，又紧邻南边的直布罗陀海峡，特殊的区位让这里成了东西方文化碰撞的交汇点。也正因如此，不同时代、不同文化背景的建筑都在此留下印记，拼凑出一种迥异于欧洲其他城市的异国风情，每走一步都像在翻阅一本鲜活的文化融合史。

可惜我们与这座城的缘分，只有短短一天。清晨，早早起身，从公寓出发，沿着蜿蜒的街巷穿行，先路过充满书卷气的塞维利亚大学，最终脚步停在了心心念念的西班牙广场前。晨光里的街巷静悄悄的，倒给这份仓促的相遇，添了几分难得的静谧。

西班牙的每座城市，似乎都藏着一座值得驻足的广场，但塞维利亚的西班牙广场，早已是公认的“佼佼者”——它不仅是规模最大的一座，更凭着独一份的美，成了旅人眼中不可错过的存在。

这座广场的造型本就足够独特，建筑设计延续着塞维利亚的古建脉络，巧妙揉进了哥特式的凌厉与阿拉伯建筑的柔美。一栋半弧形的红砖建筑温柔环绕，中央主塔巍峨矗立，弧形两端的副塔与之呼应，线条错落间满是层次感。楼群外围，一条人工护城运河静静相伴，河上卧着几座精巧的小桥，即便此刻恰逢枯水季，河床虽显干涸，却丝毫不减广场的恢弘气势，无论从哪个方向远眺，从哪个角度定格，入眼的景致都美得让人心动。

刚到塞维利亚西班牙广场时，还是阴天雾大，沿着巨大的270度圆形广场随意转转。特别喜欢这道别具一格的回廊，长廊的外围是巨大的连排拱门，拱门以下的环型墙𤩹是用精美的伊斯兰风格花纹瓷砖装饰出来的壁龛，一共有50个，代表了西班牙的50个省，壁龛上的瓷画反映是该省的一个著名风景或者经典故事，地下还有地图标识出这个城市在西班牙的具体位置，围着转了一圈，尝试去寻找那些自己熟悉的城市和故事图片。

离开前邂逅了一场免费的弗拉明戈表演，一群婀娜的女舞者，合着音乐和掌声，摇曳着裙摆、挥舞着扇子，踏着明快的脚步踢踏踢踏跳了起来。露天的表演更是热情奔放，充满激情和力量，吸引了众多围观的游客。

复古马车是塞维利亚最灵动的标志之一，油亮的马鬃缀着缎带，漆成亮色的车身嵌着精致纹饰，光是停在路边，就透着股让人挪不开眼的可爱。若时间能再宽裕些，我定然会循着这份心动冲动一回：坐上马车，任“咯哒咯哒”的马蹄声敲打着老城区的鹅卵石路，伴着风缓缓穿过街巷，看那些饱经风霜的古建筑在眼前慢慢铺展，把塞维利亚的老城韵味，都融进这慢悠悠的时光里。

王宫与大教堂离得不远，都是塞维利亚最热门的打卡地。原本想着行程紧张，从两者里选一个逛逛就好，可到了门口才发现，两处都排着蜿蜒的长队。看着队伍里缓慢挪动的人群，忽然觉得，若是为了赶时间匆匆进去走马观花，反倒浪费了门票，也辜负了建筑本身的韵味。倒不如索性放弃排队，转身去街头随意漫步，或许这样，还能撞见不期而遇的老城风情。

塞维利亚是一座既有活力又慵懒安宁的城市，主教堂周边的街道，没有汽车行驶，人群熙熙攘攘，但每个人都是放松的状态，看不到快步赶路的人。两旁林立的咖啡馆和餐厅，从早到晚不乏顾客。古老的窄巷纵横交错，餐厅的桌椅沿街摆放，桌前座无虚座，行人通过还需侧身，客人却照样可以一边自在地享用餐饮，一边愉快地聊天，伴着音乐享受闲适午后。

在西班牙坐火车格外省心，不用排队安检。我们拖着行李箱走进塞维利亚火车站，随意推开一扇门进入候车大厅，里面竟出奇地空旷，连往来的人影都寥寥。顺着扶手电梯往下走，列车站台同样静悄悄的，只有零星几人匆匆穿行。目光落在轨道上，那两条平行的铁轨笔直向前延伸，仿佛从遥远的天边一路疾驰而来。

裹着几分安达卢西亚未散的意犹未尽，伴着窗外渐渐沉落的暮色，列车平稳前行，两个半小时后，马德里的轮廓便渐渐清晰起来。

三、暴走马德里和托莱多

马德里作为西班牙的首都，或许不像罗马、伦敦、巴黎那样，在游人心里有着根深蒂固的“必去”分量，但对我这样一个算不上熟悉历史文化的球迷而言，它的名字却格外亲切。当时揣着满肚子好奇踏上这片土地，心里总绕着一个念头：究竟是怎样的一座城，能吸引贝克汉姆、C罗这般顶级球星，在他们职业生涯的巅峰时期，毅然转会来皇马效力？

可答案显然藏在城市的肌理里，不是匆匆过客能轻易寻到的。行程里虽安排了三晚住宿，算下来却只有完整一天能逛，只好开启“暴走模式”，赶着打卡各大景点。最遗憾的是，终究还是错过了在伯纳乌球场，看一场世界顶级西甲联赛的机会，这份遗憾至今想起仍觉可惜。

我们的一日游，从老城中心的马约尔广场拉开序幕。这座广场见证过马德里太多重要的历史时刻，四周被四栋风格统一的四层建筑环抱着：墙身以红白为主色调，下层是一圈带着券拱的高大石柱廊，上层墙面满是带阳台的窗户；其中最惹眼的，是外墙绘着精美壁画的皇家面包房，还有广场中央那座菲利普三世的骑马青铜塑像——正是这位国王，在1616年主持修建了这座广场。

早上，游客不多，街道两旁的商店很多都没开门营业，跟着导航从马约尔广场的拱门穿进老城区，途经市政广场，很快便到了阿尔穆德纳圣母大教堂。教堂的外形在老街区特别引人瞩目，虽然新哥特式亮白色内部装饰相比其他的主教堂显得格外朴素，但丝毫不会影响它的庄严肃穆。

教堂对面是皇宫和武器广场，因为时间有限，要收门票的景点，我们只是路过打个卡，便来到皇宫前面的东方广场。这个开放式的广场小而美丽，是中心区难得的绿荫休闲场所，林道旁整齐排列许多名人雕像，游客走过都是停下来看看。

马德里真的有数不完的广场，好像每条四面八方的巷道最终都会通往一个广场。位于市中心格兰大道西端的西班牙广场，又称塞万提斯广场，塞万提斯是西班牙文学巨匠，其不朽名著《唐吉诃德》是世界文学的瑰宝，西班牙的骄傲。整个广场以塞万提斯纪念碑为中心，前面的青铜雕像就是他塑造的堂·吉诃德和桑丘。

西班牙广场和太阳广场所在的片区是马德里扩建的新城区，周边建筑比较现代，是马德里最繁华、最热闷的商业中心，其向外延伸的所有街道无一例外地都是商业街。我们在阿尔卡拉之门附近停下脚步，稍作休息后，转入格兰大道随意逛逛，那里云集世界名牌专卖店，而且购物环境很不错。

第二天清晨，我们的汽车从马德里出发，五十分钟左右到达小城托莱多，我们沿着缓坡慢慢往上走，先绕到了城外的高坡上，这里藏着由阿尔卡萨尔城堡旧址改建的军事博物馆。

顺着楼梯登上博物馆的天台，视野瞬间开阔：脚下的托莱多老城区全貌尽收眼底，红瓦白墙的房屋错落堆叠，塔霍河如一条碧绿的绸带，温柔地环绕着整座小城。

被列入世界遗产目录的托莱多古城，政府对历史文物的保护是极为重视的，规定城内不准随意拆毁古建筑，也不准许修建任何新式样的建筑。且所有的新装修必须采用十一世纪到十四世纪的外观式样。站在高处可以看到托莱多的古城保护真是做得很好，让每个到来的游人都能感受到它那沧桑的历史感。

托莱多的古城门格外惹眼，厚重的石墙上刻着岁月的痕迹，推开门仿佛就闯进了另一个时空。我们的古城漫游，便从苏克德贝尔广场正式开始。

沿着脚下狭窄的石板路慢慢走，其实不用刻意找什么景点，这座古城像座立体的迷宫，每一条蜿蜒的街巷、每一片小巧的广场，都藏着惊喜：教堂的尖顶从红瓦间探出头，博物馆的木门透着古朴，连曾留下伊斯兰印记的清真寺遗迹，都静静融在街巷里。这些古老建筑各有各的别致，或华丽或沉静，看得人目不暇接，反倒觉得随意漫步，才是读懂托莱多最好的方式。

在托莱多，我们只特意参观了当地的大教堂。毕竟，要读懂这座古城作为西班牙天主教历史文化中心的分量，没有比这里更合适的地方了。

迈步进入，教堂的恢宏便撞进眼底，连呼吸都忍不住轻了几分。肃穆的内部空间格外开阔，抬头时，五彩斑斓的壁画铺满穹顶，每一笔色彩都透着岁月沉淀的厚重；阳光穿过彩绘花窗，在神龛上投下细碎光影，窗上的图案细细勾勒着圣母、天使与教徒的故事，人物的眉眼神态、衣袂褶皱都栩栩如生，立体得仿佛下一秒就要从玻璃上走下来。高耸的哥特式尖拱向上延伸，将空间拉得愈发高远，连信仰都似被这建筑的气势托举着，变得格外庄重而神圣。

若说巴塞罗那的圣家族大教堂让我惊叹于建筑的巧思，那托莱多的这座，便是让我真正触摸到信仰温度的地方，也成了我心中仅次于圣家族大教堂的偏爱。

逛完教堂，我们继续在城里的大街小巷漫游，发现这座已有二千多年历史小城，并非单纯的旅游目的地，它的生活气息浓郁，巷子里隐藏着着许多特色银器店、手工艺品、手工皮具店、服饰店和咖啡馆，这些商铺的门面都是小小的，没有广告牌招揽游客，他们只是在认认真真地创作和生活。对文学、艺术和历史都不甚了解的自己，竟然也被这份固守千年的笃定深深的迷住了。

据说托莱多大桥的黄昏很美，可惜我们还要赶回马德里，只能带着遗憾依依不舍地从另一道城门出城向车站走去，总觉得还有好多有趣的地方没有探访到，只好期待后会有期了。

四、西班牙美食篇

我一直都觉得出国旅行，食物是最快融入文化的交流，来到西班牙我发现我们的饮食文化极其相近，西班牙人对美食的狂热并不亚于任何国家，它优越的自然气候条件和风土环境生产出高品质的食材，使得西班牙菜肴风味独特、独树一帜。

西班牙是个适合度假的国家，节奏不快，相比其他发达的欧洲国家，消费水平不算太高，且饮食种类丰富，还算符合国人的口味。结束篇特别罗列一下此行的美食。

1. 西班牙海鲜饭

这道菜实在太有名气了，绝对是必吃的，我们把它叫作西班牙煲仔饭，不同的是我们用瓦煲，他们用平底铁锅，虽然饭粒有点“夹生”，食材可是丰富多彩了，完全可以满足我们的中国胃。

2. 西班牙火腿

伊比利亚火腿是西班牙的美食国粹，跟葡萄酒一样，也有着严格的分级。我们在不同城市试过不同等级的火腿，但印象最深刻的在马拉加深夜的那一碟，帅哥在当场现切伊比利亚火腿，看到他那娴熟的手法和专注的眼神，作为食客，每一块徘红而白透、肥瘦相间薄薄的生火腿肉，都值得慢慢咀嚼，在那淡淡的咸味中品出它那种柔润的肉感和浓郁的独特风味，再配上一杯当地的冰雪莉酒，简直是绕舌三日，口齿留香，回味无穷。

3. 西班牙牛、羊排

极力推荐西班牙的牛、羊排，最好选择环境比较好的餐厅，真的没有失望过，价格绝对比国内同等级别的划算。他们会用最简单的煎烤方法，火候控制是关键，保持肉的原汁原味和口感，配上当地的奶酪和葡萄酒 ，超赞。

4. 海鲜

西班牙三面环海，不缺新鲜丰富的海鲜，烹调方法多样，真的可以大饱口福。马德里著名的圣米盖尔市场，特像我们的灯光夜市，内有各色摊位、吧台，新鲜高档的食材琳琅满目，看着就觉得干净，转了一圈，就是眼大肚子小，最后还是要吃上掌心大的生蚝才肯离开。

5.西班牙Tapas

这是风行全国的地道小吃，与西班牙人的生活密不可分，各地都遍布Tapas食店，餐厅和酒吧也能点餐。就是在一块面包上加上肉类、海鲜、蔬果等食材或是其他一些特色小份菜式，搭配营养均衡，且味道特别好。原来只是配酒小吃，现在已经成为种类繁多的主食，特别适合聚餐分享，我们此行的午餐、下午茶基本都是吃它。

6.土豆煎蛋饼和吉事果

两种当地很常见、特别符合中国人口味的餐点，土豆煎蛋饼做法也很简单，材料只需要土豆、鸡蛋以及洋葱即可。吉事果就是口感偏脆的西班牙油条，他们不是配豆浆，而是咖啡或果汁，还可以沾巧克力酱。

7. 各式早餐和下午茶甜点

最后，就以马德里这家吉尼斯世界纪录最长寿的餐厅（1725年开业）来结束我们的西班牙之旅，经久不衰的招牌特色菜：炭火烤乳猪、羊羔腿和焦糖炖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