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五十年前,即1973年的7月,我历时两年的高中学业结束了。走出学校,到何处去?一个很现实的问题摆在面前。读大学,根本不可能,那是一个读书无用的年代。当时官方宣传上虽然提出了四个面向的口号,但在实际上大多城市青年只能有一个选择,即去农村插队落户。 与高中毕业时作文题目"必由之路"不谋而合,带着朦朦胧胧的想法,年底,我的户口被迁移到了广汉县三水公社。 </p> <p class="ql-block"> 初到生产队的头一个月,队长安排我与妇女体弱者一起做些较轻松的农活,但仅仅一个月后,我就同队上的全劳力一样挣满分的工分了。 刚到农村,的确是肩不能挑。记得第一次去离生产队有七八里路远的三水街上买分配的口粮,回来时,我和另一知青各自挑着两个箩筐,重约80斤左右,感觉十分吃力,一路上多次歇息。顺着广汉去金堂的公路,在要左拐到去易家河坝的机耕道时,实在担不动了,两人便放下扁担,抬起箩筐一个接一个个地往前挪动。这个场景引来当时正在田里干活的九大队的老乡们一阵善意的哄笑。 艰苦的环境最能锻练人,这话一点不假。很快,我就几乎能干所有的农活了。大战红五月,清晨5点过队长就喊出早工,收菜籽、小麦入库,犁田插秧等农活都要抢时完成。农业学大寨,时不我待,披星戴月也要干。 </p> <p class="ql-block"> 三水公社的五、六大队位于鸭子河畔的易家河坝,每年公社都有修河的任务。1 9 7 4年的夏天,我第一次随队上的10来个老乡参加修河。午饭是自带口粮,我把铝饭盒装了近1斤米,带到工地食堂。中午工地炊事员用小河沟的水,统一蒸熟。几砣蒸土豆拌点豆瓣权且当菜。当时修河堤各生产队各包一段,我还是挺佩服那些老乡,在烈日下,用很少的一点水泥、沙子加上鹅卵石,便能够把河堤修成。表面上看起来很好,但内在质量却不敢恭维。反正我在农村三年,每年都要出工去易家河坝。为给大家鼓劲,我给工地写了不少蹩脚的诗歌,在工地大嗽叭里反复播放,现在看起来十分幼稚可笑。 短短半年多时间,在近乎强制劳动的状态下,我的脸哂黑了,胳膊变粗了,力气也大了。在仓库每天担进担出晒麦子时,每挑一担都要称重,我每次担进仓库的两大箩筐干麦粒都重达350多斤。后来我回到城里,谈起此事,很多人都不太相信。 </p> <p class="ql-block">当年年轻的三水公社副书记向良奎</p> <p class="ql-block">晩年的向良奎书记</p> <p class="ql-block"> 农村的生活清苦,但也不乏乐趣。知青们每月有家里给的零钱,虽是简单的生活,仍较农民的吃穿強了不少。那时社员们一年四季很少有肉吃,可能因生活习惯吧!他们大都不食用鳝鱼。我在城市长大,知道鳝鱼美味。夏季的晚上,我用两竹片削好锯齿,中间穿眼插上一钉子或铁丝做成竹夹,再提上一盏煤油灯,去有腿肚子水深的稻田捕捉黄鳝。可能从没被人捉过,秧田里黄鳝十分老实,一动不动,我用竹夹一夹一个准,仅仅一两个小时,便能收获五六斤。回到屋,也不顾夜深,用一头上钉子的木板,剐得干净,切成段,烧热油锅,剥好大蒜,切点姜片,用豆瓣酱油爆炒至熟。有时我们也会邀请队上的同龄人一块品酒朵颐,那满屋飘香的场景让人至今难忘。在生活上难不到我,下乡之前我就会煮饭炒菜,抻面、包饺子、抄手,蒸馒头、花卷、包子、烙饼等。在乡下有次队上分了新麦粉,我想蒸馒头,没有蒸笼,我便把铝锅盖头拧下,把锅盖翻转过来当蒸馒头的蒸格使用,新麦粉蒸出来的馒头尽管不白,但因麦面新鲜而松软香甜。 </p> <p class="ql-block"> 有时太累了,便想着好好休息一下。知青们盼望雨天,因为下雨天可以明正言顺地睡懒觉。每逢下雨天,睡够了。我们会到井台边上洗衣服,顺代擦洗一下身体。有时也会几人聚集在一起,弄点好吃的。没有柴烧时,会将院中喂牛的稻垛抽几把谷草来烧,久而久之,草垛竟然被抽空倒了。但队上无一人责怪我们,乡亲们对知青还是很友好的。 </p> <p class="ql-block"> 我们生产队长叫张德福,腿有残疾,大伙都喊他b a i哥。张姓是队上的大姓。知青们和同龄青年张纪才家关系不错,他们父母一家经常来知青屋里摆谈龙门阵。有时我也会去他家蹭饭,喝点小酒。他母亲有次看我屋里有点糯米,就说帮我们拿去磨了包汤圆。没想到她老人家包的汤圆有拳头大,中间仅有拇指大一点的红糖为馅。至今我仍记得那汤圆的扎实,以及食用后的饱和度。</p> <p class="ql-block"> 生产队朱务华家外有一不大的水塘。那年抽干水塘捞了些鲤鱼分给大家,知青稍微多分了些,队上有几个同龄好友带了些腊肉、菜疏等食材,来和知青们一起聚餐。我用自己的方法做了红烧鱼上桌,因鱼是野生,鱼肉呈蒜辦状,味道鲜美。所以大家把酒言欢,甚为高兴。</p> <p class="ql-block"> 我插队的三年,以阶级斗争为纲的口号盛行。队上有一个40岁左右唐姓的男子,解放那年是个中学生,家里有几亩地被划为地主。承受着巨大的坏成份压力,唐X X从未主动与人说话。每逢运动来了,开批判会,他还要和其它的黑五类人员站在台上,挨批挨斗。多年下来,忍气吞声,忍辱负重,老婆也讨不到,才四十岁的人背驼腰弯,像个小老头。知青们暗地里很同情他,也明白旧社会的事和他没一点关系,但那时的政治风气就是如此,谁也没办法改变。</p> <p class="ql-block"> 为配合形势,当时公社大队办有所谓的政治夜校,知青大都参与其中,以辅导学习。在公社附近的空军14航校也派出两个干部到大队蹲点。岁数大的我们叫老杨,他言语不多。年轻的可能是个干事,叫刘海奇,很健谈。有次空闲,在队上的水塘边,他用120相机给知青拍了一些照片。可惜我一张都末保存下来,很是遗憾。</p> <p class="ql-block"> 1976年,我已20岁。这一年中国发生了很多大事,促使人们的思想迅速地转变到社会变革轨道上运行。那些年国家坚持倡导知青扎根农村,社会舆论给知青增加了更多的压力。每当大队干部要知青表决心时,知青们心知肚明,谁也不愿违心地表明态度。我是知青的一员,自然和大家有同样的想法。心虽然不安,但事情还是要做好。粉碎四人帮时,公社组织汇演,我创作的作品得到县文化馆的奖励,并为此授与公社奖状,也是我作为知青为农村站好的最后一班岗。 终于,也就在高考恢复的头年,1977年2月,我被大队推荐回城读书,结束了我三年的知青生活。 关于知青运动,虽然是国家的政策。但我们去农村并𣎴是出于自愿,让我们去农村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老乡们缺文化,孤陋寡闻,能给知青什么教育?当然我也理解这怪不了老乡们,长期的贫穷生活限制了他们的认知,满足一家的温饱往往是他们最大的愿望。物质决定精神,存在决定意识,当年流行的哲学观点让我对问题有了合理的解释。</p> <p class="ql-block"> 知青生活对我后来的世界观有一定导向,回城后每当不顺利时,我即将此与知青生活比较,随之便较为了然。随着时代的进步,此后社会上也对知青现象有了更多的反思和反省。 虽然知青岁月离我们渐行渐远,但是知青的烙印在心中是永远不会磨灭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