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 文/史聿元</b></p><p class="ql-block"><b>“身穿马粪头顶瓢,老天不住下鹅毛。像我这样还好过,不知穷人怎么熬。”朱元璋的这首打油诗,就写出来马粪冬天是可以取暖的。每当走在凛冽的寒风里,不由得就想起儿时那个暖暖的地方——牲口屋。提起牲畜屋很多人可能想到的是:蚊虫乱飞,草粪混杂,味道难闻,脏乱不堪……</b></p><p class="ql-block"><b>我出生在上世纪六十年代,童年是在鲁西南一个偏僻的农村度过的。农村生活的经历记忆犹新,特别是生产队集体时代,那时的冬天特别寒冷,生产队牲口屋绝对是取暖的好地方。那年代生活很困难,没有电,家家户户都是煤油灯,晚上牲畜屋的马蹄灯总是亮着,大门总是虚掩着的。当时人们茶余饭后消遣娱乐的地方当属生产队的牲口屋了,也是大人们讲故事、摆龙门阵、抬杠头的地方,更是孩童玩耍的好去处。</b></p> <p class="ql-block"><b>当年生产队属国家最小的行政单位。“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即使再小的生产队,也配备着整齐的“领导班子”,有队长、会计、保管员、记工员、饲养员等人员组成的队委会。那个时代经济落后,机械化很少,农业生产主要靠人力和畜力。生产队队长为减少社员们的劳动强度,也想尽一切办法多饲养牛马驴骡的地方统称为牲口屋,每头牲畜都是生产队里的重要家当,更是生产队里的最重要的劳动力,每天早出晚归,勤勤恳恳,拉犁、拉车、碾场、运输庄稼等重要工作,苦活重活都指望着它们,是被看重的劳动力。</b></p><p class="ql-block"><b>那时每个生产队都有一个牲口屋,而牲口屋建造的面积比较大,能够住下队里二三十只牛马驴骡;其三面是牛马驴骡睡卧进食的环形回廊,三面装有石头打的牲畜槽,每个牲畜槽长有2米,宽0.5米,深0.4米,从上到下呈梯形状,牲畜之间用1米高的砖墙隔离,防止牲畜之间相互打闹。另外一面是一间储藏牲畜草料的地方,中间是人畜进出的大门,也是饲养员喂养牲畜添加饲料的操作间,即高大宽广。牲口屋外面是一个宽阔的庭院,有木桩和一口水井,木桩是牲畜白 天休息的地方,水井是牲畜引水、陶洗草料和冲洗牲畜粪便专用的水井。</b></p> <p class="ql-block">为确保牲畜的管理和保障等工作,生产队里对饲养员的选拔也很严格,要稳重、细心、可靠,用现在的话说就是德高望重、有责任心强的老人才能担当此项工作。饲养员是喂养生产队牛马驴骡等牲畜的,同时也是生产队的更夫。饲养员每天的任务给牲畜铡草喂食。牲畜的喂养工作大部分在夜间进行,因<b>为</b>白天各类牲畜出去干活,晚上才归队入圈。俗话说“马无夜草不肥”,夜里喂得好,马才能强壮。牲畜是生产队最宝贵的集体财产,全队人都像宝贝似地宠着它们。</p><p class="ql-block"><b>当时生产队建造牲畜屋是很不容易的,先是规划场地,选择建造材质,确保牲畜屋冬暖夏凉。牲畜屋满含着清新的农家的土味,脚下的土路,两旁的土屋、土的院落,牲口屋是一排比较高大的茅草屋,那墙是用麦秸麦糠和的泥用铁叉子</b></p><p class="ql-block"><b>垛上去的,外边刷了一层薄薄的泥浆,土墙又厚又结实,几个木窗户开得很小,可能是防止破坏分子钻进来吧;房顶则是用麦穰苫的,每年新麦穰下来,都有专门的匠人爬到房顶上更换,既防水又保暖。这样的房屋冬暖夏凉,小时候我们村很多人家都住这样的房子,比后来的砖包皮或一砖到顶的房子更节能环保。但随着人们生活条件的好转和对房子品质要求的提高,在上世纪90年代左右,这样的茅草房便退出了农村人的生活。牲畜屋从外观看既不美观也不大方,里面更是被烟熏的黑糊糊的,人们一进去有时会被呛得眼睛都睁不开,但小时候我们都爱往里钻,爱和牲畜打成一片。</b></p> <p class="ql-block"><b>那时生产队的饲养员不分白天黑夜住在生产队牲口屋里,晚上给牲畜喂水填料尽心尽职,草要淘洗三次才给牲畜喂,厩里打扫的干干净净。有生病或即将生产的牲畜,饲养员没日没夜的照顾,张老汉做饲养员多年从没出现过差错。按饲养员的话说:牲畜和人一样,它知道你对它好,它对你也好。饲养员对每个牲畜的脾气,食量都了如指掌,并把牲口屋当自己的家,把牲畜当成自己的子嗣。有人问饲养员为啥晚上总是亮着马蹄灯,饲养员说:天寒地冻的如有迷路,或是赶夜路的可以进来暖和暖和,这是老饲养员让我这样做的,也是我学习的榜样。</b></p><p class="ql-block"><b>据说几年前老饲养员接任牲口屋不久,一个冰天雪地的深夜,老饲养员起来给牲口添加草料,听到有敲门声,“这么晚了还会有谁过来?何况还这么大的雪?”老饲养员心想,问了两声谁呀,一个有气无力的声音说:“行行好,开开门吧,迷路了。”老饲养员赶紧打开大门,一个满身是雪的人倒在门口,看来是冻坏了。老饲养员赶紧把人搀扶起来,倒碗开水,又把棉衣裹在那人身上,取来柴火进行取暖并做了碗热气腾腾的面条。第二天天刚亮那人千恩万谢告辞,从那以后牲口屋的马蹄灯晚上就会一直亮着,这亮着的马蹄灯啊,不正如冬季寒夜的阳光吗?它能给人希望,给人力量,给人温暖。</b></p> <p class="ql-block"><b>牲口屋最热闹的时候是冬季。雨雪天年年有,不在三九在四九。落下一场雨雪,晚上结冰,白天融化,差不多整整一个冬季都不能下地干活。农村进入农闲时期,生产队牲畜屋是社员们每天聚集的好地方,直到深夜才散去。为了给牲畜保暖,所有的窗户都封闭起来,门上也挂着草帘子,屋里幽暗,空气也不流通。屋里飘荡着牲畜呼出的气息,还有牲畜粪尿的气味。有人抽旱烟的味道,人身上散发出的气味,呼吸的气味,放屁的臭味,混合在一起,散发在空气中,久久排放不出去。但人们不在意这些,丝毫不觉得有什么气味和不舒畅,最主要的是这里暖和。大冬天的,暖和比什么都重要。</b></p><p class="ql-block"><b>大地上一片白雪皑皑,茅草屋上也是白雪,每家门前打扫一小块供人活动的地方,其他地方都是雪。冷得彻骨,屋檐下的冻硫硫一天都不滴一滴水。整个村</b></p><p class="ql-block"><b>庄看不到一个人影,一片寂静。但这时的牲畜屋里却是热气腾腾。一屋子人,有的坐着,有的站着,有的在抽旱烟,单纯地来蹭温度。</b></p> <p class="ql-block"><b>每天晚饭后,我和小伙伴们不约而同地聚集到牲口屋里,我们的到来也为牲口屋增添了不少的人气;那时的饲养员牛气的很,但对我们很和气,也让我们感受到大家庭的温暖。我们按照饲养员的指挥,搬些树干、木板什么的作为大家坐的凳子,围着由枯树枝或树根干草等燃起的篝火,听大人讲这样那样的故事,或是海阔天空的谈天说地,或是每天的见闻,或者是久远的传说,或者是胡诌乱侃的闲聊等;天南地北、世事轮回等,四大名著、五花八门什么都有,但幽默风趣、常常意犹未尽。尽管那时还很小,有些根本就听不懂,或是讲了几百遍老掉牙的故事,可大家都没有厌烦的时候,听得那样的专注和有滋有味。伴随着牲畜粪便散发出来的异味,透过潮湿的柴草弥漫的轻烟,以及边休息边进食的牲畜的咀嚼声,那种声音简直就是一种天籁之音;朦胧中带着一种人畜和谐的味道,似乎牲畜也在听故事中休息、沉醉;那种景象,深深的印在了心中,多少年都挥之不去。</b></p> <p class="ql-block"><b>牲口屋还是生产队集中开会的场所。在这里,还要传达上级指示,分配生产任务,还要学习政治,斗私批修,狠抓阶级斗争等等。这里也是每天生产队记工分的场所,昏暗的马蹄灯下,社员们拿着各自的工分手册,由记工员逐一进行登记记分。内容不是太多的会,有时候问题就在记工分的时候解决了。</b></p> <p class="ql-block"><b>尽管现在生活条件好了,各种各样的俱乐部也进去过,房间装修的华丽漂亮,各种灯光异彩缤纷,流行光碟五花八门,却总找不到童年牲口屋时的那种感觉。由此我想到了清朝的西太后为什么在八国联军进北京的时候,对西行逃难路上吃过的窝窝头情有独钟;也许在特定的情况下,一种特有的感触是不可磨灭的印记。因此,在不同的环境条件下需要才是第一位的;不同的需要也是不同的感觉,是没有可比性的;而童年时代的牲口屋,就是那个时代我们最需要的地方和最美好的娱乐,它成为我们美好记忆里最经典的一笔,不仅填补了我们童年时代生活的孤寂,也成为我们人生中最美好的回味。</b></p> <p class="ql-block"><b>几十年的光阴一晃而过。社会在发展,时代在进步。如今,城乡建设日新月异,现代农业迅猛发展,机械化智能化农业已全面普及。当年任劳任怨为人民服务的牲畜大多数已被淘汰,牲口屋当然也难觅踪影了。在牲畜中,特别是耕牛最能吃苦贡献最大的。耕牛吃的是青草,给人的是奶汁的奉献精神,人与牛的感情记忆,永远也不会被人们忘却。牲畜及牲口屋承载着一个农耕文化的记忆,一个农村历史变迁的背影。</b></p> <p class="ql-block"><b>弹指一挥间,我已进入花甲之年。怀念小时候的牲口屋,是怀念那纯朴与憨厚、温馨和亲切故乡人小时候闻到的那牲畜粪便味,那是家乡的味道,是田地的味道,也是家乡情怀的味道。对家乡的一草一木思念更多一些,那屋、那院、那</b></p><p class="ql-block"><b>牛马驴骡、那景、那人,那牲畜屋的往事常常进入我的回忆,带给我幸福的感觉。我永远忘不了那牲畜屋,是因为那里保留着我快乐的童年和少年。</b></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