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兵与秀才的联想</span></p><p class="ql-block"> 王永志</p> <p class="ql-block"> 早年做跟班技术员时,适逢夏放(生技科科长)值班,相遇后进行了交谈(其实是恭听),大体是要我们努力上进,他总感到一代不如一代,他讲起江艺、张红是如何围着他转,如何如获至宝的抄他的处方和留着样布(大概就是现在的粉丝和偶像的关系),而我们似乎没有什么动静,最后不留情面的正色道:“你们不要文不像秀才武不像兵”。</p><p class="ql-block"> 我无法形容当时是多么尴尬和面红耳赤,第二天便愤愤然的反馈给了做常日班的朱瑞萍,至此,文不像秀才武不像兵像达摩之剑高悬在我头上。</p><p class="ql-block"> 人与人的关系其实是很微妙的,同样一句话在不同的人说来,效果是不一样的,如果是景仰之人你会心悦诚服,反之则然。而偏偏夏是属于后者,我们搞毕业设计时,他是我们的指导老师,他曾对我们班主任指出我们在毕业答辩时要注意的种种细节,譬如开头要称尊敬的某某某领导,深获我们班主任的赞许,我们则不然,一个太注重细节、太注重外交辞令的人反而有了道貌岸然的感觉,到厂后为数不多的接触,便把他定义为华威先生式的人物。</p> <p class="ql-block"><b> 丁聪的漫画《华威先生》</b></p><p class="ql-block"> 不管怎样,那天的交谈仅仅浓缩成了兵与秀才的话题,便长长的在脑海里“剪不断理还乱”。</p><p class="ql-block"> 先说武,武很像兵。我是军人的后代,血管里流淌的是纯正尚武的军人血液,虽五短身材但从不畏惧,话不投机便拳脚相交。</p><p class="ql-block"> 大凡学习工作过的地方,总能找到当年的战斗遗址:通中初二(七)班教室内与高个同学干架,右眼被击中小负轻伤而归;农闲水利工地与邻村的回乡知青争执,以一挡三大战起来;641染色机旁与春林扭作一团;…直到现在我已四十好几,为了技术办的格栅下水铺不铺地砖,与东林论理,无奈其傲慢的不于理睬,仍挥斥手下:“弄,不要怕”,此时我把雪白的短袖衬衫一脱,露出一身的黑圪塔肉,怒目圆睁道:“再动一步,我就摔啦”。</p><p class="ql-block"> 本来那天我心情很好,干女儿高考发挥极佳,录取上海本硕连读7年,我特意换上洁白的衬衫,写好贺信、备了贺金,要亲手交给干女儿她妈。在这浓浓的喜讯氛围中,丝毫没有冲淡我的战斗豪情,仍然 “路见不平一声吼啊,该出手时就出手啊”。</p><p class="ql-block"> 搞得领导皱皱眉头疑惑不解:年纪那么大了,火气怎一点不减呢?幸好没出大问题,要不然…。其实那天我是达到一种武之最高境界——不战而屈(靠威胁恫吓镇住了对方)。</p><p class="ql-block"> 综上所述,武,我像兵,一个合格的兵,完全达到军委主席要求的作风顽强、技术过硬的军事要求。</p> <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要费心的只是文,至于文能怨我吗? </p><p class="ql-block"> 刚背起书包上学,文革就已开始,虽说主席老人家要我们“复课闹革命”,但一心怎可二用。76年文革结束,同时我的高中也毕业了。文革十年我们是深受其害最为严重的一代,倾巢之下岂有完卵,作家到我们几乎是断代的,仔细找找仅发现了贾平凹和刘震云,但无论在人数上和影响力都是无法 和“老三届”们和 “80后”们相比,对这老少爷们我只有羡慕的份儿。</p><p class="ql-block"> 在儿子书堆里偶尔翻到《猜火车》一书,我细细拜读新概念作文获奖者们小说集,想从中了解和研究他们的“发迹”史。</p> <p class="ql-block"><b> 新概念青春派小说集</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刘卫东①写道:“古代《周易》里有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这是我的座右铭。我读梭罗,张爱玲,萨特,卡维而诺,巴赫金,波谱尔(POPPER),还有俄罗斯的那些小说,至于具体是哪些也都是大家熟悉的。日本的历史我很喜欢,也许因为和中国有联系的缘故。印度,朝鲜,还有蒙古族的文化我尤为喜欢”。</p><p class="ql-block"> 甘世佳②写道:“我个人觉得对于一个男孩子,武侠和历史书是最好的两种读物。看书的黄金时期在小学高年级和初中,…我的历史基础基本上是在小学低年级就培养的,对我影响最深的是《上下五千年》,当然还有《三国演义》;此后进了初中就看《通鉴》和《二十四史》,以及《历史研究》和《全球通史》”。</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哦!原来如此!吞吐量之大叹为观止,难怪下笔如有神。同期相比我们在干麻呢?略一回想,其情其景历历在目:</p><p class="ql-block"> 雄纠纠、气昂昂,口诛笔伐上战场,那是赶上“批林批孔”,对“四大”(大鸣、大放、大辩论、大字报)我们参与了不多,大都是观赏者,能亲自参与的除这次外,另一次是“反击右倾翻案风”。</p> <p class="ql-block"> 安东尼奥尼是老外,他拍了部《中国》,进行“反华”,于是乎,批判他的文章铺天盖地,出了200多页《中国人民不可侮》的文集,我们则发挥我们的优势,学以致用的用英语深揭猛批。</p> <p class="ql-block"> “一颗红心,两种准备”,我们沉浸在配乐诗朗诵《理想之歌》意境中:红日 白雪 蓝天… 然尔,什么是 革命青年的理想? 怎样理解 又怎样实践? ——这确实是一张 十分严肃的考卷!…。</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b> 配乐诗朗诵《理想之歌》</b></p><p class="ql-block"> 我们的学习与成长一直伴随在“四海翻腾云水怒,五洲震荡风雷激”的政治运动旋涡之中,而显得无法抗拒和随波逐流。</p><p class="ql-block"> 两厢对比,在知识的摄取方面,80后们营养过剩肥壮得像日本相扑,而他们的父辈——我们却营养不良干瘪得像非洲灾民。</p><p class="ql-block"> 任毅③在乡期间曾说过:“现在学生天天学政治学毛主席语录,学不到文化知识,是挂名的中学毕业生,今后中国科学技术靠他们怎么行”?“美、苏宇宙飞船上天,我是十分关心和羡慕的,人家都到月球上去了,我们还在一锄一锄地干活,太落后了”。 </p><p class="ql-block"> 儿啊!真的要听一回我们的忆苦思甜,可我们父辈们当时也是这样教育我们的呀!这真是:“虎踞龙盘今胜昔,天翻地覆慨而慷”。</p><p class="ql-block"> 文!我的心痛,文不像秀才,我们这代人集体“标签”。不经意间科长触痛了我内心深处。</p><p class="ql-block"> 相比得出结论;文要广泛阅读、博览群书。就像画家要大量临摹后,才能对广阔的人生画面进行写生描绘。知耻而后勇,十年亏欠得用余生来补,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于是我也预备读点国人名篇来充实自己。</p><p class="ql-block"> 本来豪爽点应是中外名著,但我有个狭隘的想法重中轻外,国外的风土人情相差甚远,读后没有认同感,就像咖啡和茶叶,虽多能提神,但我倾向于茶叶一来符合国情、二来成本低些,喝浅了还可满上,咖啡则不然;还有固执的想法是重篇轻著,大凡名著,砖头般厚太沉,像满汉全席费时费力且不易消化,来点快餐类型的小篇,更能符合快节奏的现代生活;另外经济上我比较省,这主要是支付儿子的教育基金、住房的更新换代、其它日常的苛捐杂税后,所剩盈余不多。所有这些促使我“钱”用在刀刃上,作为精神文明的享受我只能采用“拿来主义”,一是亲朋好友间的借读,二是把目光投向儿子的语文教材和阅读材料上。</p> <p class="ql-block"><b> 儿子的语文读本</b></p><p class="ql-block"> 从哪里跌倒从哪里爬起。其实这些是够我喝上一壶的,毕竟人到中年,上有老下有小,工作上繁杂的、生活上琐碎的事务有时压得直不起腰来,好在有榜样,看一看高尔基的大学、学一学雷锋的钉子精神,因此卧室的床头柜、卫生间马桶边基本上都有唾手可得的读物。 </p><p class="ql-block"> 还别说儿子的语文书,还真使我大开眼界、获益非浅,感触较深的是郁达夫的《春风沉醉的晚上》,我上中学时通过介绍鲁迅的文章知道郁达夫的名字,还知道他左联作家,仅此而已,一直有个愿望想再深入了解,因此从该文入手、细细品读,我不明白为什么描写如此生活状态下的底层人物,却用如此浪漫的题目,难道是取悦读者?要知道我从目录选中该文时,脑海中竟冒出“春风吹得游人醉”词句来,该篇前后我读了两三回,还意犹未尽,我试着揣摩其深刻的意境来。</p><p class="ql-block"> 尽管画家始于临摹,但光会临摹算不上画家,同样只读不写,没有创作心得,虽满腹经纶又有何用?总得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回馈社会。</p><p class="ql-block"> 因此有了润笔的冲动,像初生的牛犊挣扎着立起,摇摇晃晃的紧随着队伍。写不是发思古之幽情、无病之呻吟,而是展现你的内心世界。</p><p class="ql-block"> 我的第一篇姑且叫做散文的《品种开发随想录》,是出于这样一个目的,那是刘厂长带我到海安搞抓绉,通过试验、沟通、技术参数的确定,使该产品顺利开发并接单生产,接下来的南通海安往返仅是押运、上下货而已,但领导没有一点松动的意思,仍要我没完没了干下去,我有点闷闷不乐,随后就海阔天空的写了《产品开发随想录》,抒发了我的情怀和看法,同仁们道是争先传阅,初试锋芒略有收获。</p> <p class="ql-block"> 其实写作是排泄苦闷的有效方法,难怪作家说道越是郁郁寡欢时,越有大块文章。记得技术办刚用上电脑时,为了迅速掌握运用技巧,急需配上喇叭来听《开天辟地》的光盘进行自学,另外当时还想学点英语,我想多学点技能、多掌握点工具,为生产实践服务的朴素想法,总被正统的、传统的、不越雷池一步的领导,曲解为不务正业而拒之门外,其痛苦是可想而知的。到现在150几元购置的发票还深深压在抽屉里,我决意是要报销的。</p><p class="ql-block"> 像这样的要有所为,但又不能为的郁闷我时常有,一次,为减轻痛苦发奋进行前瞻性的研究活动,并将成果撰写成《关于完善绉布之设想》学术文章,该篇资料翔实、文理清晰,深获上级领导赞许,随后设想得以实现,添置了工业洗衣机,为生产接单拓宽了道路,这似乎是“多难兴邦”的又一例证,人有点磨难未必是坏事,孟子不是说过:“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吗。</p> <p class="ql-block"><b> 由设想而研发的杨柳绉、空羽绉、双绉、树皮绉、石磨绉、菠萝绉等系列产品,且印花染色全面开花,真正做到人无我有、人有我新,掘得染整行业绉布的首金。</b></p><p class="ql-block"> 至此越来越明白文的重要性,越发注重优秀的散文品读,季羡林的《夜来香开花的时候》、苏童的《像天使一样美丽》、安然的《你的老去如此寂然》基本上都是些描写的普普通通的人和事,读后总有似曾相识的感觉,我像中学上语文课时老师要求的那样,也来归纳其中心思想和写作特点。接着我也尝试写些亲情回忆的文章,《怀念父亲》和《我和我的兄弟姐妹们》就这样出笼了。我拿给至爱新朋们看,想听听他们的反映,更新带信道,他父亲欣赏我的文才,何时有空过来聊聊;阿辉赞叹:“不错,不错”;瑞萍则说:“看完《怀念父亲》她流泪了”。是的,在我以后修改中每次眼里都是噙满泪花的,人事间的亲情是最易沟通和发生共鸣的,同志们的赞赏使我倍受鼓舞。</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就这样不是刻意的,只是留意的;不是系统的,只是泛泛的注重了一些阅读。西方有一句名言:吃和睡是猪的生活,难道加上玩和乐,就是人的生活?不是的,人应当有更多的精神追求,物质幸福是人和动物都有的,只有精神幸福才为人所独有。马克思最喜欢说的话就是:“思维的享受是最高的享受”。</p><p class="ql-block"> 多少年过去了,当我的年龄越来越接近当年的夏科时,慢慢理解和读懂他的心,不再耿耿于怀,文像秀才武像兵,时不时督促我看点什么、学点什么、做点什么。尽管他曾说过:“选择染整是个错误、是个麻烦”,但还是兢兢业业干了一辈子,还不忘提携后辈们,当得知我们要外出学习搞毕业设计时,硬是用秀气的字体写上“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等话语前来送行,每当想到这些,不由得从内心由衷说道:夏放老科长谢谢你!</p><p class="ql-block"> 其实,人有时是需要鞭策和激励的。 </p><p class="ql-block"> 2009年9月21日</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注①刘卫东:出身于1983年,兼职记者,编辑。苹果树中文网管理员。就读于阜阳师范学院中文系。喜欢历史,民歌,民俗学。获得过第四第五两届新概念作文大赛一等奖。</p><p class="ql-block">注②甘世佳:网名乱世佳人。第三届新概念作文大赛一等奖。2001年高考历史单科状元文科探花,就读于复旦大学世界经济系,成名作《苏莹》轰动网络。</p><p class="ql-block">注③任毅:南京市八中六六届高中毕业生,《南京知青之歌》的作者。</p><p class="ql-block">歌词为:</p><p class="ql-block"> 蓝蓝的天上白云在飞翔,美丽的扬子江畔是可爱的南京古城我的家乡,啊长虹般的大桥直插云霄横跨长江,威武的钟山虎踞在我的家乡。</p><p class="ql-block"> 辞别了妈妈再见了家乡,金色的学生时代已载入了青春的史册一去不复返,啊未来的道路多么艰难多么漫长,生活的脚步深浅在偏僻的异乡。</p><p class="ql-block"> 跟着太阳起伴着月亮归,沉重地修理地球是光荣而神圣的天职我的命运,啊用我们的双手绣红地球赤遍宇宙,憧憬的明天相信吧一定会到来。</p><p class="ql-block"> 任毅因该歌定性为“现行反革命” 被捕入狱,在狱中备尝苦难,1979年才重见天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