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野深深青如许

刘仁杰

《原野深深青如许》

——刘仁杰(湖北)

我家的菜园在屋子南侧的稻田里，这得益于我的父亲。当年分责任田时，毗邻屋子的田都没人敢接，说是“鸡下巴田”——种庄稼遭猪呀鸡呀祸害，影响收成。父亲就要了临我家屋子的这一块田。他耕田时，一次少耕一路，一来二去，“漏”耕的地就形成了我家后来的菜园。父亲在菜园周围打上篱笆，到山上削来树枝密密围起来，既挡了菜园，又保护了庄稼。

既然是稻田，水源自不是问题；离家近，厕所及畜栏的粪肥也方便。母亲一有空闲就跑到菜园里，不是翻地播种新一季蔬菜，就是为青苗浇水、或者担粪施肥。一行行、一列列，整齐划一、欣欣向荣的菜苗，就像母亲吃饱喝足了的孩子，让她看得满心欢喜。有时，饭做熟了，等父亲回家吃饭的间隙，她也要到菜园里边转悠转悠。

母亲的辛劳，让一家人一年四季都有吃不完的蔬菜。

暮春时节，母亲开始为黄瓜、豇豆搭架子。她拿着镰刀，爬到山上削回那些既匀称又修长的枝条，一排排插进土里，然后用布条把它们和木桩固定。不几天，藤蔓如俏皮的幼童，就一一爬上了木架子。西红柿开始在发棵，母亲也用高高矮矮的木棍把它们支起来，免得挂果时压折枝丫。还有辣椒，有朝天结果的辣天椒，有向地挂果的大菜椒两个品种，枝叶太稠密，适当疏剪一些，长出的辣椒才个大、不易烂。

这时候，苋菜、荆芥、小白菜已经在菜园里长得挤挤摞摞了。正嫩的时候，母亲每天扯几把回来，当餐炒来吃。一周后，这些时令强的鲜菜就略显老了，只能喂猪喂鸡。荆芥，母亲每年都要腌制一些，分装在一个个玻璃瓶里，吃的时候一次一瓶，吃进嘴里醇香四溢，开胃、下饭，我们都把它当美味。后来的豇豆，母亲一把把摘下来扎紧，泡酸豇豆，放到次年的春夏都不会坏。还有蒜苔、葱蔸、苦瓜、峨眉豆、刀豆……做成各式咸菜，勤换着点家人的口味；青黄不接、或家里突然有客人要招待，也能应急上桌，一点儿也不寒碜人。

初夏时光，黄瓜藤上开满了黄色的小花，蜜蜂在花间嗡嗡地飞来飞去。在绿色的叶片之间，有指头般的黄瓜挂在了藤子上，小黄瓜青白稚嫩，头顶黄花，满身长着毛茸茸的细刺。茄子长出了阔大的叶子，叶片上出现了星星点点的细洞，这是茄虱在啃噬。母亲将叶片翻过来，耐心地将上面的虱子捉干净，用锄头把根部的板士松开，又用粪勺一勺一勺施肥，为它补充养份。

“庄稼一支花，全靠肥当家”。母亲担粪，粪勺别在另一只肩上，浇完一次菜园需要来来往往好几回。特别是每次播种前，新翻开的土壤泼基肥，需要担的粪更多。

南瓜、葫芦的幼藤在长长的田埂上爬行。葫芦藤不能碰破了，不然结出来的葫芦苦，母亲过段时间就会去顺藤子，生怕蔓延到路上被人踩破了。盛夏来临，瓜藤已经爬行得很远了，瓜叶子在细长的叶杆支撑下像撑起的一把把绿色的小伞，藤子上结的瓜果，有的已经钻出了密集的叶子，滚在地上到处都是。南瓜杆（叶杆）、南瓜尖(支滕梢)也是一碗不错的时令美味，经我们窜掇，母亲偶尔会做一次让我们尝尝。母亲说：“农村人，正菜都吃不完，哪个去吃这些古里怪气的东西吔？”

秋天收南瓜，长的、短的，圆的、扁的，摆在屋里，码得像黄澄澄的小山。栏里的猪似乎闻到了瓜的香味，哼哼唧唧的总想大块哚颐。母亲或父亲只要一个人听到了，就会切几块南瓜丢进去，或者将南瓜、红薯、米糠和在一起煮熟，尽情让猪吃个饱。猪到了要催膘的时候，现在喂好了，过年才会多出肉。

冬季，蒜苗长出来了，菠菜长出来了，芹菜也长出来了，白萝卜、红萝卜正在土里悄悄地长个儿。煮个火锅，扯些嫩蒜苗、嫩波菜刷来吃，芹菜炒千张，萝卜烧肉，冬天的日子透着春天的暖意。

长在地里的圆包菜、大白菜越长越紧致，楛黄的叶子紧紧护卫着里层白白嫩嫩的叶片，似乎和满园子其它的蔬菜一样，要让最嫩、最新鲜、最美的味道“细水长流”，献给那些在勤劳中遇到雪天和雨天的人们。

（字数：1512；孝感日报选发“农家小院菜蔬香、孝昌人民广播电台964“读书人”栏目推送）

二0二三年五月廿七写于孝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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