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宅的记忆

澹远散人

老宅的记忆 正义路是昆明的中轴线，它見证了昆明的苍桑风雨，记载了昆明城市的历史变迁。远处五华山的瞭望塔影约可見！ 我家老宅座落在正义路居仁巷巷底。据长辈们说其始建于民国初期，是一座典型的昆明中型四合院，整个宅院坐北朝南，气度不凡且不奢华，典雅大方且不脱俗，是典型的三厢一照壁的二层楼木质结构的中式房屋。居仁巷位於正义路中段，距光华街，威远街一步之遥。跨过正义路便是中国人民银行，巷口是昆明著名的照像馆“子雄照像馆”，照像馆的橱窗里除了陈列各种各样的艺术人像之外，还有一幅巨大的照像馆主人郭子雄家的全家福照片，郭家十二姊妹和父母端坐其中，格外引人注目。同其他昆明老街一样，居仁巷的巷道并不平整，基本上是用石条盖在下水道上面，整条巷道起伏不平，有的石条还是活动的，行人走过时，注意力要要格外集中，否则不小心把脚崴了，在巷道里追逐打闹的孩子，为此经常摔跤弄得哭咪拉簌嗷嗷直叫。当推着自行车进出巷道时，哗啦哗啦的响声在巷头或巷尾就能听到，自行车仿佛要散架了，七十年代后，修整了下水道，改用水泥砖铺道，情况好多了，一直沿用到上世纪未。 今日正义路 居仁巷全长不足100米，走进巷子，右边是子雄照像馆，前行不远，左边是某单位的伙食团，继续前行，便能見到一水井，而且是双眼井。这口双眼老井，迄今为止存世70年，历经阴晴冷暖，看透爱恨情仇。井栏是大青石打凿而成，为了防止破裂，居民们打制了厚厚的扁铁，将井栏牢牢地箍住，更显古朴敦实。不论寒冬暖春，或是暑夏凉秋，不论艳阳酷日，或是细雨霏霏，暴雨骤降，井水永远是滿的，有时，只要拎着水桶稍微弯下腰，便可从井里提出一桶清凉的井水。在没有自来水的日子，这井水清澄甘美，是巷内居民必需的生活用水，人们用它烧汤煮饭、烧莱炖肉，享尽人间美味。据传有位老奶专门用这井水泡酸萝卜、腌黄瓜、泡莲花白，装在两三个玻璃瓶子里，在正义路边，摆张小桌子售卖，生意颇丰，也添补家中的小菜钱。那个泡菜扎实爽口，酸甜诱人，远近闻名。 正义路折迁时，双眼井便结束了它的史命，拆迁时仅留下一点遗迹。随着正义坊建设，双眼井便从此消失了。 对於生活在居仁巷的民众，双眼井是不可缺少的，各家各户都备桶绳不须太长的水桶，取双眼井水，烧水、洗菜、洗衣等等。每夭，在井栏四周，不少居民在此冼衣洗被，欢声笑语夹杂洗衣的哗哗水声，显得生机勃勃，充滿了和谐欢乐。 在双眼井的右边，原来有一座小庙，好像是土地庙，（后来被拆除了）。庙后面是一幢颇有特色的民居，也是居仁巷里被保护的民居之一，如今也重建了。 站在双眼井旁，沿巷道径深，就能看到一幢与众不同的宅院，便是吾家老宅。这是一座木结构中式老宅，整座宅院座北朝南，二层楼，三厢一照壁，我家从五十年代初入住老宅，到2000年迁出，住了整整半个世纪。老宅看上去，虽不雄伟，但在周围低矮的宅院衬托下，仍显高大夺目，在居仁巷里也是数一数二的民宅。两根壮实的砖柱，托住老宅高大的身躯，柱脚是雕刻着古代传说的两大个石墩，我们经常坐在门口聊夭时，喜欢用手轻轻地抚摸石墩上的雕刻，讲述它娓娓道来的历史传说故事。长此以往，这些雕刻被摸得光滑明亮，愈发惹人喜爱。可惜在那个令人痛心的年代，这些雕刻被无情地铲除，现在仅剩点点残迹，令人不忍直视。门前有两磴石阶，登上石阶便到了大门前，意为步步高升，大门两旁各有一个石鼓状的石凳。权当作门当吧，门楣上有两个方形的小柱，称之为户对。宽大的门檐上雕龙绣凰，五彩斑斓，也许是在讲述一个个动人的传说。推开厚实沉重的门扇，跨过高40厘米的门槛，便进入宅院的门厅。门厅左边是一间杂物间，后来被稍加改造，成一小间橱房，那时，因洗澡困难，便在房內架设了电热水器，作为沐浴室。后来又改为小厨房。走过门厅，便是老宅天井，也称院子。天井呈四方形，整亇天井用正方形石块铺设，平整大器。正南面是照壁，用石灰刷得雪白雪白，照壁下方有一亇大花台，长度与院埧宽度相当。花台平均分为三部分，中间是一带园弧的水池，放滿水后可以养鱼。早年没有自来水，我们从双眼井挑水将其灌滿，权作鱼缸，实际当时也无条件养鱼，后来人也把它填平了。两边的花台填实红土，分别栽上两棵茶花，花台周围摆放着兰花，蟹爪兰君子兰等盆花。门厅的对面是西厢房。穿过天井，走上一级台阶，天井北面便是宽敞的一楼廊檐和楼上楼下各三间正房，东西房是卧室，中间是客厅。这是整座宅院的中心建筑。楼上楼下客厅各有六扇格子雕花门，每扇格子门都雕刻有不同的浮雕，这些浮雕都塗上不同色彩。楼下的格子门是黑色为底色，楼上则是绿色为底色。正房的间架空间较高，从地面到了天花板约3.5米。楼板为二层木板。二楼地板平整是紫红色，一楼地面是三合士铺垫，平整光滑。在格子门上方有一条装饰的木板，分作六格，每格都有不同的彩色山水、鱼草、花鸟画，令人赏心悦目。不论正房或厢房，所有窗户均是玻璃窗，格子门上部雕花镂空后，也镶嵌了玻璃，整座老宅到处窗明几净，每间房屋采光很好，到处亮亮堂堂。廊檐上两大根柱子，直穿到二楼，与二楼的栏杆连成一体，并支撑着三间正房的屋顶。粗壮的柱子下面是一个鼓形石墩，造型非常新颖。廊檐宽敞平整，两旁分别摆放花架，花架上放滿各式盆花。为院埧增添了绚丽多姿的色彩。 大门两侧雄壮的砖柱及有着精美雕刻的石脚。高大的门檐显得气质昂扬非凡！。 门当和石脚。石脚上精制的雕刻被铲平了，留下的是过去年代历史痕迹的记忆。 同样的命运留在不老的石脚上，时时向往来的人们诉说它的不幸。 门檐上四方的户对及门前的石当，显示宅院主人的身份和地位虽然不是达官富商，却也非一般小康人家。 楼梯与廊檐以及雕刻着优雅造型二层楼的走廊栏杆。 一楼堂屋的雕花格孑门窗，仍保持着原来的颜色以及各种神话故事的木刻。廊檐口摆放着各种各样的盆花 我愛我家！ 每年春节，家人们都聚集在宽敞明亮的客厅里照一張全家福，和谐温馨，滿屋充滿幸福。 一九八二年昆明的一场大雪，老宅屋顶也堆滿积雪。 一楼存正房三间，中间是堂屋，左右各一间卧室，天井东西各有一间厢房。 楼梯与西厢房。 西厢房是老宅中唯一一间用花瓷砖铺设地面的房屋。照片中仍依稀可见。 铺设在天井中的四方形石板和镶嵌在廊檐边上的石条，浇铸石匠匠心雕凿的血汗，廊檐上造型高雅的，经过精细雕琢的立柱石墩，映射出匠人们聪明的智慧和对石雕艺术的追求！ 铺设的天井石砖，四四方方，平平整整，每块石砖上留下的条条雕凿的石痕，是匠人辛劳流下的汗水的印证。 虽然给格子门窗穿了一件不适宜的外衣，但仍遮不住他原来朴质动人的本色。 全家住在一起，原来的厨房不夠用，只有拆了花台，在天井里盖建一间小小的厨房兼饭厅。 一楼右边有一狭窄的小巷，穿过小巷便可走到正房后面。这是一个不大的花院。当初，院内种植了三棵大树，一棵是苹果树，一棵是缅桂花树，另一棵不记得了。每年都结果开花，由于无人管理，大树渐渐死去。后院有一道门，打开后是通往文庙直街的曙光巷。记得曙光巷口有一老大妈每天都在卖牛肉面。她的的红烧牛肉，色泽红亮，牛肉味飘香，肉质葩嫩，葱花、莞荽、薄荷、香油、酱油、辣椒油……等各种配料一应俱全，我们经常从后门出去，美美的品一碗红烧牛肉面，才去上学。真爽！ 出了曙光巷，便是文庙直街。 今日文庙直街以做招牌、标语、锦旗和各种奖状等闻名，是昆明市的招牌一条街。 九十年代，居委会把这块“保护建筑”的牌子钉在老宅大门上，同时也让全家人装上了一颗忐忑不安的心。喜的是老宅终能保护传承，忧的是如何保护，靠自身的能力行吗？但老宅作为历史文化遣产，成为受到政府的保护的宅院终究是好一大好亊。 随着城市改造，期盼已久的昆明老街建设也热火朝天的，不紧不慢的进行，正义路所有的房屋被拆除，老宅以及居仁巷其它几座保护建筑经测绘后也陆续拆除。不过拆下的原来的建筑材料依然被完整地保护起来，侍到重新建造时，再按原来的规模、原来的风格重建。翻建后的老宅，平行地向西移动了近四十米，西厢房的后墙被推到了文庙直街，后花园消失了，整幢老宅虽然重建，但却失去了原有的风彩，无精打采地背靠文庙直街站立着，身材显得矮小了许多，宅院大门害羞地躲在另一保护建筑的后面。 老宅大门的石阶不見了，宅院失去了原有的高大气质，看上去似乎像一个久病未愈的汉子耷拉着脑袋，惊讶地打量着自己的身体，愤慨地低声叹道“我矮人一截了”。 保持了原来的风格二楼窗户。 老宅复建之初，乃为道教《天龍阁》。室内各屋变化不大，基本未改为他用，仅是摆设道教场地所用之器具和条幅等。廊檐和天井，基本保留原建的风范！ 二楼堂屋。 不久，《天龍阁》撤走，取而代之的是一家美味火锅店《渝大师》。歺饮业的进入，老宅的结构和风貌发生了极大的改变！ 二楼西厢房，楼下西厢房与原来完全不一样。 楼道虽熟变样了！到如今已被封闭！ 二楼东厢房成了雅座！ 一楼用作接待、帐房、贮物、厨房等等，院垻内增架了一座不伦不类的楼梯，从门厅直达二楼西厢房，西厢房则被拆除了半面墙。原来的院埧巳荡然无存。二楼所有房间，折除了隔墙，尽量摆设桌歺椅，连廊檐也不放过，。 一梯飞架东西，涵盖了半个天井。剩余半个天井也被桌占据了，仅留狭窄的走道。 今昔！ 故居有感附诗一首旧居终牵梦，还残结束归。时瞬迁移过，风雨有花飞。宅外留题字，饮锅照浣衣，邻客喜相接，我辈与开扉。 ——赵维 二楼正房东卧室客厅与西卧室之间的隔墙被拆除，大大小小的歺桌椅登挤挤攘攘的放在一起，成了一大间歺室。 二楼西厢房也未能幸兔，除了歺桌椅凳，各种各样的咸菜缸，散发着浓郁的香、辣、呛和刺鼻的各种调味料的气味，弥漫在整个房屋的空间。 西厢房一瞥。暮年重探老宅中，新宅怎如旧宅同？儿时记忆仍犹新，宅内今日火样红！ 二楼正屋和西厢房。 一楼廊檐和正房改成烟火燎绕的厨房，显得狭窄拥挤，右边则建盖了洗手间。 狭窄的配料间。 拥挤不堪的天井！ 从二楼俯瞰天井！ 二楼所有房间均已打通摆滿桌椅，成了歺室，仅剩的二扇格子门作为老屋的标志，也是当作歺桌间的屏风而已。 二楼的格子雕花门不知去向，只見廊檐迹上摆放了桌椅板凳。 二楼格子门。 原来正房的东卧室，已经看不到原来的风貌。 从西厢房看正房的廊檐，只有栏杆上的雕花木栏，能唤起旧时的回忆。 原来的楼梯口围成一间雅座。 居仁老宅回访中，风光不与四时同。 儿时记忆如昨起，老家映日别样红！ —— 赵维 二零一九年八月三日赴居仁巷老宅有感 别离老宅二十载，归来新屋红灯照， 厅堂内室皆桌椅，庭院末見盆花影， 珍馐佳肴金樽举，玉羹满盆飘香盈， 樑栋柱墩依旧貌，扶门倚栏记犹新。 历史文化遗产保护建筑？ 历史文化遗产保护建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