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土

关门不锁寒溪水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季四爷爱种地在庄子里是出了名的。</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季四爷是我的邻居,一辈子没离开过庄子,更没离开过土地。自打记事起,感觉到处都是季四爷家的耕地,大河边沙爬里有,水磨湾里有,余家沟里有,黄家崖坡根上也有,这些都是别人看不上没人要的,季四爷用撅头下功夫一点一点从石头缝里抠出来,有的只有席大一块,有的只能种几苗庄稼,但季四爷都会用心去伺候,因此年年收成都很好,粮食多的吃不清,让乡亲们羡慕不已。</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季四爷家的自留地在后场,他从山上砍来枣刺编成篱笆,将地围了一大圈。每年春季,用塑料拱棚育了黄瓜、西红柿、茄子苗,天天担水除草,像经管婴儿一般用心,苗子长成后,让老伴样子婆拿到街上去卖,尽管卖不了多少钱,但也足够柴米油盐开销。</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在季四爷的土地中,黄家崖坡根那片最为艰辛。那是一条浅浅的小沟,季四爷从下面开始,一个人用扦子将附近的大石头慢慢挪腾过来,一台一台垒成方方正正的梯田,中间填土平整,运来农家肥改良,就成了上好的耕地,种上芝麻、黄豆、麦子等作物。</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季四爷极为热爱这块亲手造出的土地,像呵护孩子般侍弄着,早伴朝霞下地劳作,晚送夕阳打道回府,整天忙得不亦乐乎。每一场大雨过后,季四爷都赶紧拿着铁锹去看看地头地脑有没有冲坏,庄稼有没有倒伏。雨过天晴,又戴上草帽,扛起锄头,带上水瓶去清理杂草。庄稼收获的季节,麦吊能有一扎长,黄豆结得沉甸甸,看得我眼睛都直了。有一年地里庄稼中还混种了几棵黄瓜,被我无意发现了,一直惦记着,想在月黑风高的时候去偷几颗,但碍于情面和害怕造孽,最终没有下去手。</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上学那会儿,由于和季四爷爱好相近,总有说不完的话题。我从商县和丹凤买回西葫芦、油麦菜等新品种,让季四爷率先试种,每每都能获得成功。季四爷总不忘在收获的时候,从地里挑出最大的几颗洗干净送到我家,报答我对他的辅导之恩。</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随着岁月的更替、年龄的增长,季四爷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腰佝偻的越来越低,担水没几步就气喘吁吁,庄稼没有力气种了,慢慢收缩战线,只在房屋附近育些苗子,黄家崖坡根那块梯田种上山茱萸、核桃树,待树长起来后,就慢慢弃耕了。</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在二十多年前的312国道改线中,那块梯田被占用了,季四爷眼巴巴看着挖掘机在轰鸣声中将大石头剥开,多年的心血顷刻之间化为乌有,偷偷用衣袖抹了几把泪。</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季四爷和老伴走过六十多年的风风雨雨,脾气互补,互相谦让,很少见到他们吵过架。季四爷爱好不多,就是喜欢每天泯口酒,但从不会喝多,样子婆就掏钱让季四爷整箱子将酒买回来。</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六七年前,相濡以沫的老伴样子婆不幸因病去世,季四爷的精神状态瞬间焉了许多,平时不大爱说话,时常看到一个人到地边木木地发呆,我猜想,一定是在怀念那与土地打交道的美好时光。</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样子婆去世一年后,季四爷在一场意外中也跟着走了,他一定是害怕老伴寂寞,迫不及待的去天国相会,再续那段土地情缘。</b></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