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满”随想（散文）

蓝文柯

上午，一个人走在步行道上。看路旁槐树的叶子比前几天又密了许多，颜色也愈发浓得深沉，五月的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照在身上感觉有了点热烈的夏天味道。

“吱嘎”一声，一辆车在自己前面不远处停了下来。车门推开，下来一位姑娘，戴着眼镜，留着长长的卷发，她笑盈盈地向我打招呼：“老师，还记得我吗？我是您的学生。”

我愣住了，离开教学一线已经十几年了，学生的容貌也已经发生了太大变化，如果她不说名字，自己真的是不能再认出自己的学生。

可是听到她的名字，自己记忆的闸门一下子打开了，心里一阵激动。是她，最后一届高三的学生。那个时候，她还是个小姑娘，短发、圆脸，纯朴直率，偶尔还有点任性。

我真是非常感谢她还能记得十几年前的老师，可是想起当年对她并没有什么切实的帮助，自己又感到有些内疚。

吃过晚饭，天色还早，自己随手拿起手机浏览朋友圈的消息，偶然间看到一则本地新闻，照片上满头白发的那个人让我大为吃惊。

参加工作不久就在一起的同事，年龄也差不多。在当时的同龄人中，他可是最帅的一个：面容俊朗，眉清目秀，瘦削笔直的身材，黑色的列宁装穿在他的身上是那样熨帖舒服。

那时的我们，一起工作，刻钢板，写教案，研究学生，组织考试；业余时间一起打篮球、乒乓球、羽毛球。虽然后来不在一起工作了，可是偶尔也能遇到。

从上次相见也就是大约两年多的时间吧，当年的美少年怎么竟白发似雪了啊？

《世说新语》记载晋桓温北征，见到以前种下的柳树皆已十围，于是泫然落泪，有“木犹如此，人何以堪”之叹。

一天时间，两次偶遇，让我竟然也有了时光飞逝、岁月无情的感慨：时间啊，你到底去哪儿了呢？

时光啊，真是那么勤勉而吝啬，永远不会停下它的脚步，就像朱自清先生在《匆匆》中写道的：“洗手的时候，日子从水盆里过去；吃饭的时候，日子从饭碗里过去；默默时，便从凝然的双眼前过去。”

我真的不知道，当年写这篇文章时年青的朱自清为什么有这样痛彻心肺的感受。然而，就在这时光的飞逝里，当年的小女孩成了今天的温文尔雅的漂亮姑娘；也就在这飞逝的时光里，当年青春年少意气风发的我们竟然都已经两鬓斑白、耳聋眼花。

我沏上一杯茶，任那茶叶在水中上下浮沉，慢慢氤氲出一股香气，自己激动的心情也渐渐平复下来。

静下心来想想，成长与衰老、希望与遗憾也正是我们人生的主要旋律啊！

而且，天地之间，万事万物莫不如此。就像这现在的节气“小满”。

“小满”，满而未全，充而不溢，夏天将至。就在这一年中生气勃发的最好的时节里，你能听到麦苗拔节秀穗的声音，也能品尝到苦菜苦中带甘、甘中有苦的回味，还能看到曾经染绿了整个春天的一些细草开始枯萎发白，随风而去。

万物一理。天地之间有草木荣枯，有月缺月圆，有潮涨潮落，有“无边落木萧萧下”，也有“草色遥看近却无”；人生也是如此，有成长的喜悦，有苦涩的回忆，有逝去的痛苦，当然也有重生的希望。

就在这希望和遗憾的交织中，我们过往的人生之旅才会更光彩闪耀，我们未来的生命历程才会更令人心驰神往。

忽然间想起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末看刘雪华主演的电视剧《几度夕阳红》。在那个文化生活颇为贫瘠的时代，听到那动人心弦的音乐响起，看到电视剧中女主角的那双大大的眼睛，真是惊叹天底下竟有这么纯净迷人的姑娘。

“时光留不住，春去已无踪。”一晃三十多年过去，刘雪华也已经有六十多岁了吧。可是在我的心里，她永远是原来的样子。

因为，我总是想挽留住记忆中所有美好的东西，以期待更美好的事情发生。

（文中原写于2021年5月，文中部分图片来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