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那个偷我作业本的女孩</p><p class="ql-block">记得上一次梦见她,还是去年冬天驻村的时候,梦中:</p><p class="ql-block">热闹的歌厅,一个胖妞过来大咧咧地说:“箐哥,这么巧?”吓我一跳,左想右想认不得,它看见我纳闷,忙自我介绍“我叫良虹,园艺系的,你认不得我,我认得你”,我更纳闷了,“你怎么认得我?”“前天在阶梯教室,我忘了带作业本,乘你出去,在你包里偷了一个,忙着把作业敢来交了,昨天朱老师发作业本,说咱们班怎么来个黄箐同学,不过作业还做得好,你说见鬼不嘛,偷了你的本子,忘了把名字改过来,哈哈哈”。她像抠着扳机的机关枪,不停地喳喳喳地讲,还夹着哈哈哈的笑声,全然不顾周围一双双诧异又责怪的眼色……</p><p class="ql-block">昨晚正梦:周五下午几个朋友小聚,虽然刚打了第二针新冠疫苗,耐不做朋友瞎劝,喝了几杯酒,微醉入眠。朦朦胧胧的睡下,好像睡在了农大的床上,窄窄的单人床,松松的蚊帐。</p><p class="ql-block">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进来一个人,拉了一下,说:“起啦起啦,星期六,去金殿玩去。”</p><p class="ql-block">睁眼一看,原来是偷我作业本那小妞,因为公共课程园艺系和植保系是在一起上的,宿舍的室友都认得她了。开了门,一个个鬼咪搓眼的都溜了。</p><p class="ql-block">起床,三下两下就跟着出了农大校门。</p><p class="ql-block">下了落索坡,横骑盘龙江的公路穿过金灿灿的水稻田,成熟水稻那种金黄色的美,许多城市人没见过,我家乡的梯田秋收季节更金黄更错落有致,比这还美。谈到她的家乡,好像比我那里更陡峭,她说,德钦山里一个同龄人,考起大学,背着干粮出发去读大学,还没走出大山就魂留荒野了,可以明显地听出她对家乡的一种恐惧感。她说她喜欢大城市,喜欢成绩好的人、喜欢跑步的人、喜欢爱笑的人。我心想:小样儿的,你怕是尼采哟!博爱,还光热无穷呢。</p><p class="ql-block">无聊地聊了一公里多。</p><p class="ql-block">她说:“唱首歌给你听。”</p><p class="ql-block">“好啊!”</p><p class="ql-block">“喜欢听什么?《在希望的田野上》咋样?”</p><p class="ql-block">“好的。”</p><p class="ql-block">“我们的家乡,在希望的田野上......”</p><p class="ql-block">少数民族姑娘,朴实的衣着,散披的长发,唱着歌,偶尔还张开双臂转一两个圈,让春城的风把长发吹得飘起来,那种自由自在的感觉,似乎永远忠实于二十岁的花季少女。</p><p class="ql-block">歌声、唱歌的人、听歌的人慢悠悠地经过了龙头街,游过一段坡公路,歌声随风飘荡,引得远处省林校果园的看家狗狗旺旺直叫。</p><p class="ql-block">“箐哥,林校果园的梨熟了,去混点来吃去。”</p><p class="ql-block">“你怕疯了,这也敢!”</p><p class="ql-block">“哈哈!让你见识见识本姑娘的厉害。”</p><p class="ql-block">“那你去,我在公路这里等你。”</p><p class="ql-block">“哈!想吃现成的呀?没门,你得去配合,去缠住那个看管的老头,给他讲果树栽培、嫁接、施肥、病虫害防治什么的,反正你要把他缠到我出了大门你才能走。”</p><p class="ql-block">离金殿主公路约三百米的林校果园大门,用25号镀锌钢管旋接而成,旁边还系着一条大黑狗。红砖围墙至少有五米多高,把整个大概五十来亩的果园围得严严实实,我想:想偷到里面的水果,怕跟登天一样难。</p><p class="ql-block">“老同志,我们是园Y专业86级的(我也是服了,做贼还有如实报上名的),王老师叫我来看看前个月施肥的效果咋样,这位是黄箐同学,王老师叫他来给你讲一些果树栽培管理的事,你们两个就在管理房里聊吧,太阳大,外边热的很”。她大咧咧的说着,一个人径直进了大门,肩上挎着又大又胀的书包。</p><p class="ql-block">我耐心地一知半解地给老头讲“技术”,结果老头儿给我讲的反让我学到了许多果树栽培知识,比如他说:桃树修剪就是要下得起手,不要怕剪错,剪错了它会长起来补起的......</p><p class="ql-block">老头突然问:“你们王老师很认真嘛,前个星期就叫她来看过了,又来。她叫什么名字?”</p><p class="ql-block">我全懵了,原来是“惯犯”?我喃喃地回答:“她...来过…她叫良虹”。</p><p class="ql-block">跟老头东扯西拉,大约熬了艰难的半个多小时,她依然肩上挎着那个又大又胀的书包走过管理房。</p><p class="ql-block">甩了一句:“回去了,王老师还等着回话呢”。</p><p class="ql-block">我看似谦虚与尊重、实则是颤巍巍地告辞了老头,说:“我们的班主任老师叫孙跃先,他可厉害了,栽培、管理、病虫害防治样样懂,有问题来学校找我们”。</p><p class="ql-block">二人没走公路,从林校后门进去,前门出去,到金殿,为了节约五角钱的门票,又爬山从金殿后门进入公园。我像她带的一个小弟弟,茫然不知所措地跟在后面,脑子里一片混乱。</p><p class="ql-block">在公园草皮上,她打开书包,里面满满的一袋梨,被我俩不到一个钟头就放翻了。说实话,这梨真的好吃,不是因为是偷来的,而是因为它的确是天底下最好的梨。</p><p class="ql-block">我好奇地问:“你书包里的东西呢?”</p><p class="ql-block">她说:“有个鬼,只有一件衣服我都披在肩上了,不是说去偷梨吃嘛,怕你胆怯,露馅,我在说方便一下那地方,躲着你把包里装满了树叶子。”</p><p class="ql-block">“哦!那你怎么认得林校有个王老师呢?”</p><p class="ql-block">“你傻不?林校几百个老师,一个看果园的老头能认得几个,我乱说的,百家姓赵钱孙李,周吴郑王嘛,姓王的肯定很多的,哈哈!”。</p><p class="ql-block">“你怎么知道里面只有一个看门的老头呢?”</p><p class="ql-block">“哈哈!你真是傻不啦鸡的,明给你说,前个星期我就去品过了,想着偷了你的作业本,欠你个人情,特带起你来品尝品尝,我高中考入林校的同学说:这梨叫火把梨,都是出口的,林校的老师都得不到吃,跟我混,有口福吧!哈哈哈!”</p><p class="ql-block">我心里暗暗想:这个狐狸精,不知要干多少坏事?以后离你远点。</p><p class="ql-block">在金殿闲逛,进入正殿,惊叹于金殿的神圣了,房间虽然不大,但全部是用铜铸造,表面还是镀金的,更厉害的是三百八十年前吴三桂征战南北的大刀还陈列在里面,用一个支架竖立着固定着大刀(青龙偃月刀那种刀型),四面镶着玻璃。玻璃与玻璃间有点点缝隙,我从缝隙中伸了一只手进去拿着刀把,用尽全身力气往上使劲提了提,轻微地撼动了大刀一点点,大概在七十斤以上(因为农村娃,五十斤用一只手是能整得动的)。她就更可怜了,伸手进去,握着刀把,脸都挣红了也没见那刀动一下。看着我在旁边笑她,自嘲地说:“玩刀是男人的事,有本事的男人要像吴三桂那样一把大刀走天下,我这种小女人呢,学学陈圆圆,嫁个英雄就是归宿。” 随时,这小娘们的话都是让你接不上来那起,让你只能“闷B吃盐菜”。这时,管理人员进来大声吼道:“损坏文物是要坐牢的。”</p><p class="ql-block">这一吼不简单,把我吓得撑起来,直接吓醒了。天刚亮,林校的梨和“希望的田野上”好像还在旁边。睁眼一看,故事已经穿越了三十多年,XX单位在对面的楼顶上正在排练:“在希望的田野上”准备庆“XX节”。一个人躺在家里的单人床上,旁边书桌上杂乱的书、厚厚的灰尘,不觉暗自好笑。</p><p class="ql-block">真是:</p><p class="ql-block">南柯一梦集官宦,</p><p class="ql-block">无情耄耋枉少年。</p><p class="ql-block">欠债还命尚可渡,</p><p class="ql-block">奈何陈年诛心劫。</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10月19日,修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