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家随笔

清水浮萍

<p class="ql-block"> 又是一年四月天。</p><p class="ql-block"> 今年济南的四月,还未感春意浓,却已送春归。</p><p class="ql-block"> 然而江南的春仍是最美的春。从杭州同学发的照片里已然感觉到了吹面不寒的江南风。青山妩媚,江湖灵秀,初绽鲜花沐春阳,如烟柳絲莺恰恰,正是春好时。</p> <p class="ql-block">  二十几年前,内退的我如卸下铠甲一身轻松。始终沒时间去做的事儿终于有了大把的时间。</p><p class="ql-block"> 那年的杏花四月天,我和母亲、弟妹一同南下,去了外婆家。</p><p class="ql-block"> 浙江温州,一片繁华海上头,从来唤作小杭州。</p><p class="ql-block"> 温州乐清,那里便是我外婆家。吴山越水自古秀,脆爽乡音格外亲。乡人纯朴,乡情如梦,一切都似曾相识。</p><p class="ql-block"> 温州好,别是一乾坤。</p><p class="ql-block"> 儿时,随军人父母调防过许多地方,无论是宁波、海门,还是绍兴、杭州,终究皆是江浙山水。如诗的烟雨楼阁、黛瓦白墙,画一样的水田耕牛、小桥乌蓬,永恒的水墨风情流淌在骨子里,烙印难平,爰之深深。</p><p class="ql-block"> 温州是我出生的地方,心底的故乡。一别几十年,终又踏上了这片故土。</p> <p class="ql-block">  寒食微风催草长,清明泪雨祭亡灵。</p><p class="ql-block"> 层林环抱的半山腰,一座肃穆庄重的父子墓静静地立在林间,那里安葬着我的太公、太婆和外公、外婆。</p><p class="ql-block"> 第一次见这碑与墓,不由哀从心来。我虔诚地跪在四位老人家的墓前,百感交集,太多太多的遗憾令我潸然泪下…</p><p class="ql-block"> 鞭炮鸣罢腊烛尽,四海的子女及孙辈总算多人回到家乡,如此的团聚也等待了五十载。</p><p class="ql-block"> 最难世间别离情,老人家安息吧。</p> <p class="ql-block">  我的小姨从香港回来,在娘家雁荡山下的步行街上,她有一座三层半外加天台的楼房,背山面街位址极佳。一楼门面房租给了做早餐的,其余楼层平日里无人居住,只待小姨探亲时住。房间富余,逛街方便,是再理想不过的落脚地了。</p><p class="ql-block"> 一连几日,母亲的兄弟姐妹们聊着几十年分离的悲伤喜乐,各家长短,一派血脉之亲情。依然健在的几位长辈也闻讯赶来相聚,聊着前年后年的亊,忆着故去亲人的情,实实亲热了好多天。</p><p class="ql-block"> 六十几岁的小姨也是个爰玩的,熟悉的家乡山水任她游玩。一大清早便领着我姐俩去爬山。不远处一座薄雾笼罩的小山好幽静,只一会儿就登上山头。放眼望去,令人心旷神怡,我忍不住放声。</p><p class="ql-block"> 漫山遍野的映山红开的正绚烂,真正大气势,美不胜收,恨不能拥抱整座山。眼前的花让人欲折不忍,弃折不甘,折而心颤。我在北方养过盆栽的杜鹃,因为算是好花,所以精心伺弄,大有养在深闺作名媛之心。然年年精心摆弄年年枯萎,从未活过两年。可在雁荡的群山中,这杜鹃花却横行漫山,大放重彩,竟然还不被稀罕。</p><p class="ql-block"> 那年月,山里的野花是无人问津的,我们娘仨爱之,尽选尽挑各折一大枝扛回小楼插入落地大花瓶里,顿觉春满客厅。</p> <p class="ql-block"> 百年老宅的沧桑</p><p class="ql-block"> 这是一座建于明清年代三院房两天井的套院,名曰宝善堂,也是旧时相当风光的被称为上三退的建筑。这就是我的外婆家。</p><p class="ql-block"> 进的院来,满目苍凉,破败不堪的院落,年久失修的楼房。本以为已荒无人居,却不想一时间涌出许多人来,有人错把小姨认成我母亲,喊着母亲的名字,我很惊讶,毕竟她久离家乡几十年了。小主难忘。</p><p class="ql-block"> 院里还住着几十户人家,想来,应该是外婆家旧时用过的老人们吧。</p><p class="ql-block"> 无论风雨多少年,家的旧貌还清晣可见。我轻轻踩着吱嘎作响的楼梯,去二楼看看外公外婆的房间。室内光线有点暗,一股幽幽的穿越感,有点怯,急怱怱下了楼。</p><p class="ql-block"> 离开旧宅,我想不出当年这大院是怎样的繁华热闹,一代又一代的男女主人如何经营了这名门旺族。一丝隐隐的悲感袭来。</p><p class="ql-block"> 才知外公是独子,只有一个姐姐。在那个十分讲究门当户对的年代,大家闺秀知书达礼的姑婆被蒋家选中而嫁入名门。</p><p class="ql-block"> 姑婆的公公是同盟会会员,与蒋介石、张群等同为保定陆军速成学堂同期同学,出任过绍兴禁烟监督,与蔡锷梁启超交好,后与梁启超共同主持了纪念蔡锷的活动,因而遭袁世凯党羽排挤,多年后离沪返乡隐居。在家乡他用了二十年的时间致力于雁荡山的开发事业,一生著书、摄影、书法,雁荡山上有他许多石刻石碑。那时的康有为、张大千都曾是他家的座上客,康有为誉他“徐霞客第二”。</p><p class="ql-block"> 姑婆公公去世的消息令冯玉祥将军痛哭,还特写诗悼念。</p><p class="ql-block"> 如此再游雁荡山,心有故事,倍感亲切。</p><p class="ql-block"> 不知这座百年老宅还尘封了多少故事?子孙们可写的出别样的《雷雨》另类的巜家》《春》巜秋》?</p><p class="ql-block"> 听表弟讲,外公这房子如今已列为保护对象了,但愿不久的将来能修葺一新,还保善堂本来面目。</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尽管已是知天命之人,但在舅舅和小姨面前我们仍是儿时的我们。舅舅说外甥是皇帝,一点不假,六、七十岁的俩舅舅任由我们调遣。无论雨天出游还是晴天爬山,总是有求必应,如我们所愿,尽我们所兴。这娘舅之亲与北方是截然不同的。山东的舅舅威严至尊,正经八板的长辈;南方的舅舅则是亲切随性,没有代沟。</p><p class="ql-block"> 庆幸那年的大团聚,至今想来幸福满满绝无再有。</p> <p class="ql-block">  与表姐妹们游雁荡山,印象最深的当属石头山。傍晚时分上山最好,不是当地人是不知道的,谁能晚上去爬山?</p><p class="ql-block"> 首先看的是石头大雄鹰。你想象不出看大雄鹰是要背对着那块石头下腰看的。太惊奇了!一只展翅欲飞的大雄鹰栩栩如生,完全出乎你的预料,逼真!继续前行,抬头看,只见山顶上一群石头青蛙正在开会,极象;再前行,两大巨石面对面耸立,一眼看出是一对背着双肩包的恋人在私语…许多的石阵已记不清了,但滿山的石故事可是全部出自大自然的神工,毫无人为,赏之有味。</p><p class="ql-block"> 第二天游雁荡山。路径观</p><p class="ql-block"> 音庙,一念 起, 去庙抽签看看运势。不想因不通仪式而引我大笑。阿弥陀佛,佛门净地怎可放肆。</p><p class="ql-block"> 午时,表妹夫为我们安排了斋饭,从未体验过。典型的江南大灶,大木桶米饭很香,做饭的都是尼姑,清静的佛门饭堂。从未见过佛门的菜肴也沾荤?结果一吃荤菜全是豆制品,做的惟妙惟肖,逼真且好味。</p> <p class="ql-block">  外婆母家的人在我印象中做学问的居多,所以外婆能夠把自己的孩子们培养好就不费解了。</p><p class="ql-block"> 从长辈们的谈话中才得知,母亲当年在学校被冠以“才女”。为此,我还特意跑去她的母校留了一张照,尽管已事过境迁。小舅舅上大学时连跳两级也是不争的事实。母亲曾说,像我大舅舅这样周游世界的人,他的一生可与儒勒.凡尔纳的《海底两万里》比肩。三舅舅便是魏巍笔下最可爱的人。他文笔好,有风骨,如今他的孙辈均如他所愿,清华、浙大、上海交大,个个优秀。</p><p class="ql-block"> 乐清北阁,如今已无亲人居住的外婆家,终要与你告别,与美丽的雁荡告别,再见何日?</p><p class="ql-block"> 回程路经上海时,母亲带我们去看望她的大舅舅,我们的大舅公。舅公一辈子从事教育亊业,参与学生课本的编纂,著有《雁荡山下》等书,儒雅的很。与母亲交谈甚欢,又一次深切感受到舅舅对外甥女的和蔼和至亲之情。</p><p class="ql-block"> 小舅公亦是乐清教育界数学物理学的名师,学生不乏精英。</p><p class="ql-block"> 转去南京看望了母亲的二、三姨,又是一番倾诉,我静听着,每段都是精彩的故事。母亲的姨表姊妹们也遍及全国各地,大多在做科研,做学问。</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水如棋局,山如屏帏的雁荡。</p><p class="ql-block"> 子犁、乐风、式鸿、松鹤、逸逊…野萍、江涛、伯煦、诗婉、雪雁…这些男孩和女孩的名字都是舅舅和母亲赋予我们及下一代的。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名字里透着山水间的自由、灵动,与大自然之气浑然一体。</p><p class="ql-block"> 总有一诗萦绕心中: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p><p class="ql-block"> 走进江南便是走进了诗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