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故事

晨思

那年，三月。沉睡了一冬的小草，在百花斗丽之前，在万木爆青之际，破土而出，恰是一年春好处。那天，下午。正值青春年华的我，沿街行走在浅浅淡淡的草色和丝丝缕缕的微风中，暗自思忖近日才有耳闻且即将见面的他，确信在这美好的季节定会有最美好的相遇。 感恩遇见 　　到了他家，一抬眼，我有点儿发蒙，屋内站立着三位年龄相仿的男青年。不过，只看一眼我就可以确定，那站姿标准、气度不凡的一位保准是他。没错，果真是他！不曾想他寒暄两句后就言归正传，像模像样地为我介绍起了身旁的另一位。记不得他讲了些什么，也不知道我该说些什么。咳！原来是信息传递有误。见面后，一连几天，我都没给回话。旁人问起，我嘟嘟囔囔表示了小抗议：“哼！我以为要见的是他，可他怎么把我介绍给了别人？”……当再次与他相见时，我不免好奇：“那天怎么来了三位？”他如实相告：“一个介绍人，一个被介绍人，还有一个是已经结婚的发小自告奋勇当高参。”我有些不安：“原来你们是老同学呀，我是不是给你添了麻烦？”他连连点头：“是的，是的。得知你的想法后，我分别去了他俩家，总算是解释清楚了。你说，我这介绍人当的容易吗？”眼见他的面部表情如日方升——才过海岸线，眨眼就灿烂。哈！真是“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如果说相遇是阴差阳错，幸好是有缘没错过。我们的故事，也就此开始。 感恩遇见 　　相识后的第一个周末，他带我去姐姐家。进门后，姐姐、姐夫忙着炒菜、包饺子，他们的小宝贝则引领我俩挨屋转：书房的书柜里摆满了各类书籍，卧室内的床单、被罩洁净得像刚刚漂洗过一样，各个房间几乎看不到一星点儿浮尘。我说：“没想到，你姐姐又漂亮又勤劳。”他说：“我姐夫弃笔从戎，也很出色。”吃罢晚饭离开姐姐家，我突然感到有些自责：“诶？头一次拜见姐姐一大家人，我啥礼物也没带，这也太不懂礼节了吧？”他语气平缓：“没那么多讲究，把我的亲人当成你的亲人就好了。”之后，他又带着我这个走出校门又进校园、不谙世事的女朋友分别见了他的亲属、战友、同事及主管领导等。足见其正直、真诚、自信和担当。而众口一词对他的好评，竟让我有些些春风得意了（得意自己的好眼光嘛）。 感恩遇见 　　盛夏，我们相约在北陵公园。恰见湖水早已把垂柳的楚腰卫鬓生成了倒影，三百年的参天古松与一年一枯荣的花花草草还有活泼可爱的松鼠宝宝们和谐共生……感动自然界的牵牵念念，感恩世间一切美好的遇见!他自带相机，拍下了当年他最满意的照片：随风摇曳的柳条，生机盎然的小草，微波荡漾的湖水，若隐若现的拱桥。梳着两条弯弯辫的我，双手抱膝端坐岸边。因为不好意思面对镜头，确切地说是不好意思直视眼前的他，我把目光投向了高远的蓝天。照片冲洗出来后，我左看右看，多少有点儿遗憾。他却说凸显了主题，这才叫《憧憬》。 感恩遇见 　　雨后，傍晚，他骑上自行车送我回家。路过派出所时，突然听到有人高喊：“停下，别跑。”我扭头一看，是两位民警。其中被称作所长的一脸严肃：“不知道骑车带人要罚款5元吗？”他应答如流：“知道，知道。罚款是手段，教育是目的，都是为了百姓安全。”所长愣了几秒后，脸上浮现出人民警察爱人民那种又酷又帅又有亲和力的笑容：“看来啥都明白，不用罚款啦。”雨拂尘埃去，风吹花香来。推车漫步行，脚印都快乐。之后，在他的鼓励、助力下，我也学会了骑车。 　　为答谢他的辛劳，也顺便显摆一下我的厨艺，我决定为他做个平日不常吃的拿手面食——炸果子。早早和好面，等他到来后点火，开炸。因为担心距离太高容易溅起热油，我将切好的果子坯抻开，贴着油层表面慢慢下到锅里。一根、两根，到第三根时，右手中指的第二节也随之下锅了，疼得我好想哭。他赶紧打开水龙头帮我冲水，还问我有没有獾子油，我哪知道这是什么东西，随口就答有荤油。他二话没说，出门骑上自行车飞也似地离开了，我的眼泪也不由自主掉了下来。不一会儿，只见他满头大汗地拿来一小盒獾子油，涂抹在我这已经水肿得似透明鹅卵石的手指上。后来，我的手指还真是没落下一点儿疤痕。 感恩遇见 　　中秋时节，我们站在露天阳台上，遥望夜空。起初，月亮被乌云遮拦着，朦朦胧胧、文文莫莫。他说：“别急，今天晚上一定会看到完美的月亮。”果不其然，不一会儿，圆圆的月亮冲出乌云的重重合围，亦冲脱出了极致——几片小小的、薄薄的云朵点缀在明月之上，宛如名贵玉盘上雕刻出精美的花纹。难怪嫦娥奔月的神话家喻户晓，李白邀月、苏轼望月的诗词脍炙人口。古往今来，人们的月亮情结有增无减。待我收回目光，恰好看到了他，看到他递过来一个厚厚的信封：“这也是爸妈的意思，我们订婚吧！”一轮当空，一碧数顷。他，连同那象征着亲人团圆、家庭美满的圆月，给我带来满满的幸福感。茫茫人海，有缘相遇。今后长涯，不离不弃！ 感恩遇见 　　订婚，结婚，直至一个新生命即将到来，他是一个人用双手托着我（包括尚未出生的孩子）进的医院。在手术室门口，我拽住他的衣袖，执意把我的手表交给他。心中暗想，若是剖腹产手术不成功的话，权当留个纪念吧。待我被抬出手术室时，看见他简直像换了个人似的，脸上湿漉漉的，双手直抖，就连换床都是同病房别人家陪护帮忙的。所以，在整个住院期间，我强忍住麻药过劲后那种剧痛和因贫血导致的头晕，一声都没吭。就是不想让我最崇拜的他因我而脆弱，就是不该让我最依赖的他为我而担心。 感恩遇见 　　一连多少天，我虽没哭，却也笑不出来。因为他是他们家唯一的男孩，况且他家祖辈还传有家谱。当时政策不允许生二胎，甭怪别人重男轻女，我都不满意我自己，上着火，发低烧。他每天清晨拎着塑料桶，去奶站买新鲜牛奶，喂完孩子，给我做饭，还要赶时间上班。晚上回家，见我没食欲，变着花样给我做饭菜。尤其是他包的馄饨，吹弹可破，味道鲜美极了。还有“糖醋排骨”、“清蒸鲈鱼”、“豆腐丸子”等，都是他的拿手菜。他说：“小时候看妈妈炒菜，无奈大人不让上手。入伍后有机会帮厨，学了一些本事，现在可以派上用场了。” 感恩遇见 　　女儿出生后，好运随之而来。首先，我调到了工作相对轻松且有托儿所的事业单位。接着，他被公司党委书记找去谈话，说是由于局领导的推荐，他将被调到市委工作。那时的公司与现今的公司不是同一概念，下辖数十家企业，各单位经济效益都相当不错。他在任职期间，工作得心应手，上下级、同事间相处都非常融洽，根本没打算离开。再说公司领导已经提拔重用他，更是真心挽留他。没想到，一周后，市委组织部再次下调令，下级必须服从上级，没有任何商量余地。更没想到，他到市委工作不久，公司——那个时期国家机关与企、事业单位间按行业划分的专业管理机构统一被撤销，与他共事过的公司在编干部大多被直接派往下属企业。（几年后，有些企业相继倒闭或转制，这些干部们也就……）有人说他有福气，有人说他有才华。我知道他有感恩的心，并为此在日后的工作中不负所望，全力以赴。 感恩遇见 　　一天清晨，我在厨房一阵忙活后去喊他吃饭。推开书房门，烟雾弥漫，烟味刺鼻。定睛一看，他趴在写字桌上，守着钢笔、钢笔水、稿纸及烟灰缸里的十多个烟头正睡着呢。那时没有手机、电脑，写文章既不可能上网搜索，也没什么现成材料可供参考。更是由于机关公文的特殊性及规范体式要求，每每都是时间紧，责任重。不难看出他这几十页的文字材料准是写了又改，改了又写,熬了个通宵。他既能离校进军营，亦可退役后重拾笔墨，真是很了不起！而类似这样夜以继日，笔耕墨耘，对他而言，可谓司空见惯。 感恩遇见 　　八十年代后期，他带着我和女儿，重点是还有一皮包的书面材料，来到了北京。在参会前一天，我们游览了天安门、故宫、天坛等尽管不曾来过却一直都向往的地方，更是有幸走进了神秘的中南海。女儿很懂事，尽量自己走，他腾出手来拍下了好多值得留念的照片。没曾想，回到驻地，一不小心，胶卷曝光了，我们顿时集体懊恼。会议负责人得知后，又特批了参观券。于是，我们马不停蹄再次来到了中南海。在我的记忆里，流水音——弯弯曲曲的水道内流水潺潺，清澈见底，水面上可以漂浮那个年代铸造的硬币。静谷——堆石剔透，佳木茏葱。汉白玉石雕门上，乾隆皇帝所书“静谷”二字，历经风雨，依然清晰可见。瀛台——山石花草，水天一色。楼阁亭台，丹垩一新。而最值得纪念、最让我难忘的是来到了伟人毛主席曾经居住过的地方——丰泽园菊香书屋。隔窗相望，一张特别宽大又很普通的木床先入眼帘。作为开国领袖的毛主席就是在这里呕心沥血，日夜操劳。特别是得知他老人家平日里身穿有几十处补丁的睡衣，连盖的薄被、用的毛巾等都缝满了补丁……更是令我肃然起敬。没多久，这里停止对外开放，我女儿自然成了去过中南海的小龄观众之一。 感恩遇见 　　嫩绿、翠绿、墨绿……片片草色，温柔了人们的视线；粉色、黄色、红色……朵朵花儿，惊喜了人们的目光。又是春暖花开时，他带着我和女儿来到中山公园。在一座小桥旁，他停下脚步。我顿时明白了，他这是要续拍《憧憬》。好嘞！就身穿他为我精挑细选的一袭紫衣，让满心的喜悦挂在嘴角，爬上眉梢，洋溢在脸上，定格成彩色的微笑。照片冲洗出来后，我左看喜欢，右看欢喜。这张桥边照也就成了我的回忆，我的联想，我至今的收藏。 　　当然，夫妻之间难免也会有磕磕绊绊。如去本溪水洞乘舟游览后，我自作主张从景区商贩手中买了些价格不菲的小龙虾，先给女儿递过去一只。他发现后立马儿变了脸色，坚决不让吃。怪只怪他语气过于生硬，怨只怨他态度也不咋地，众目睽睽下，我感觉很没面子，小脾气一上来，任谁也拦不住：“哼，你们不吃，我自己吃。”结果，半小时后，我感觉天旋地转，呕吐不止，长这么大，头一回吐出了胆汁，把我小妹送的漂亮套裙都弄脏了。真是不好意思，不知有谁还享受过这种“待遇”？躺在医院病床上，思前想后，脑海里突然蹦出几个歇后语：“不走平地爬陡坡——自找罪受。”“黄连泡茶——自讨苦吃。”咳！怪谁呢？好在他保护了女儿，好在我也长了记性：此生不碰小龙虾。 感恩遇见 　　还有一件令我十分懊悔的事，那是他为了筹备表彰会，起早贪黑在电脑打字，准备相关材料。待彩排结束后，他发现台上还有一个奖状，急忙弯腰去捡。糟了，后腰钻心疼痛，根本无法站立，直接被同事送进了医院。会议召开那天，他只能屈身侧卧看电视新闻。服药，顶一会儿。贴膏药，没啥用。听从医生建议拔了火罐，才感觉疼痛有些缓解。第二天，他急于求成，我也操之过急，一下子增加到十二个罐。意想不到，我趴在床边不知怎么就睡着了。等他感觉实在难以忍受时，后背火罐里已经全是水泡，血肉模糊，简直惨不忍睹。看着我自责的样子，他安慰我说虽然皮肉遭点罪，但感觉腰背已经不那么疼了。两天后，他“背负”着医生涂抹的消炎药膏及左一条、右一块渗出点点血水的纱布乘火车去上海开会。 感恩遇见 　　接门卫电话，是多年未见的指导员径直来了他单位。听闻指导员转业时随妻来沈落户，到企业负责保卫工作。赶上下岗、疾病缠身、还离了婚……他很心酸，当即帮指导员联系了一份报刊收发工作。他曾对我说过，在部队夏、秋季常被蚊虫叮咬，非常难受。卫生员教他吸烟驱蚊，指导员帮他抹酒消毒。冬天巡逻后冻得直接钻被窝，指导员不止一次为他打洗脚水。荣立三等功之后，指导员回沈探亲期间还特意去他父母家报喜……后来，指导员病危入院，我们多次资助，直至病逝，帮忙料理后事。他说战友当中有晋升将军的，有退役后经商或当上地方干部的。但指导员身患癌症，面临那么多困难，却轻易不肯麻烦别人，真是让人心疼得直想掉泪。 感恩遇见 　　他不断追求，不断进取，参加了市、省、中央党校的系统学习及清华大学的研修。报纸、期刊上发表过他撰写的文章，电视上也出现了他的身影。我从区先进教师、区先进工作者开始，努力工作，荣获了市政府颁发的先进工作者荣誉称号等。 　　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女儿一天天长大。我和他达成了共识：不想让女儿去外地上大学，不想让女儿到外地工作，更不想让女儿去国外安家。女儿点头答应，一一照办。在女儿的婚礼上，我的不舍显露在嘴角的水泡上，他的不舍凝结成眼眶里转动的泪。好在亲家、亲家母把女儿当成自己的孩子，他们放弃高薪返聘，十年如一日为孩子们做饭、操持家务。赶上天气不好特别是疫情防控期间，亲家开车送孙子上学接着再送我女儿上班。节假日，我们七口人基本都能在一起团聚，尽享天伦之乐。平日，我们保持联系，互相惦念，互相关心，成为相亲相爱的一家人！ 感恩遇见 　　时光荏苒，青春不再，我们先后退休回家。对于忙惯了的人，一旦闲下来还真有点不太适应。我把北屋卧室改成了活动室，在家就可以健身。打乒乓球，我是强项。打台球，他当然总赢。对，我就是选择后者，希望他天天获胜。还有，每年都会有一、两次旅游，首先是确保“绿色出游”——看望他远在外地的老战友。战友们带着手机相册，一张张泛黄的老照片，一个个青春年华的帅小伙。如今容颜虽变，初心不改。提起军营，他们都是难以忘怀。说到入伍，他们没有一个后悔。我从内心崇拜中国人民解放军现退役军人，假如有来生，我也去当兵！ 感恩遇见 　　有人说过：一个人，一条路，一直走，是人生。我说：两个人，一条路，牵着手一起走，是幸福。可不是么，本不相识、本无交集的两个人能在最美的年华、最美的时节不期而遇，进而成为各自生命里不可或缺的人，那得是多大的缘分！我把专属于我们的故事串成项链，尽管每一粒珠子大小不一，色泽各异，但绝对是纯天然。 感恩遇见 　　每天，每一片朝霞的光芒都给我们带来振奋的能量。每天，每一轮落日的余晖也会勾起我们幸福的回忆。所以，即便是阴天下雨，我也要面对太阳升起的方向。让飘落的雨滴，都留下快乐的印记。　　珍惜拥有，感恩遇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