枞阳树与德洲东

三月里

在我老家，有一棵千年古树，叫枞阳树，树大有十多个成年人牵手围，树高有十多层楼高。

当地对枞阳树的树名叫法有很多种，有的讲是叫：“重阳树”，有的讲叫：“崇阳树”。树名的具体叫法也无从考证。经林业部门确认，该树属枫叶树，但是大多枫叶树树叶是鸡爪形，他的树叶是圆形。

在百度地图上查询，以树对地理位置命名，对这棵树叫枞阳树，我也权且叫他枞阳树！

在枞阳树横着的大枝丫下有一条青石板路。青石板路是东西走向，在田垄上蜿蜒曲折，在田野似飘带般延向远方。

这条青石板路是古时候，由宝庆府经桃花坪（现在的隆回县城）过高沙古镇到武岗州，由宝庆府过江口到湘西的一条商道。鼎盛时是商贾云集，行人络驿不绝。

在儿时的时光里，枞阳树曾陪伴我们度过许多令人难忘岁月。也给我留下了魂牵梦绕的乡愁。许多传奇的故事和树自身的形态与树生长的环境。不觉意间，成了令人敬畏的场所。

在枞阳树北侧到河边之间有个庵堂，庵堂是木结构，那时的庵堂高大威严，房子是坐东朝西。在我记事起，庵堂已是我们生产队的粮仓，庵堂大厅里虽然没有了菩萨和香台，从庵堂上下横梁之间，用菩萨雕刻成的连接柱上，从狰狞的佛像面孔上，依然能窥视出佛教圣地的庄严与肃穆，在庵堂的南偏厢房那时还住着两户人家，一户是我们李姓家族里的五保户，另一户是张姓人家。

九八年的一场大洪水，把年代久远的庵堂冲垮了。现在这个庵堂是新修的。从现场遗留下的以前做房子柱子底座用的石墩来看，庵堂当年的威严与雄伟壮观依稀可见。

同枞阳树至河边南北一字排开的还有三棵大椆树，大的树围有七八个大人牵手，小的有三四个大人牵手大，树高都是十多层楼高。在庵堂的正后方的那棵椆树最大，每到冬天，我都会去树下捡椆树籽（现在市场上有卖，叫尖粒籽），树下周围的地大多时是种了棉花，为了检到椆树籽，我们六点半左右三五相约结伴而去。冬天天亮得晚，有时到了树下，天还只麻麻亮，如果遇上霜来得迟，棉花树叶没有落，地面更是乌漆黑的，有时是爬行在棉花树下，用手到地上去摸，凭借椆崽籽光滑的手感和冰凉温度来判断是椆树籽？还是小石头。一般是捡到十来颗，运气好时有几十粒。回到家，把椆树籽放到柴火灶里用火子灰捂着，听到“嘭”的一声，从灰堆中找到果子。细数捡出放到桌子或凳子上，“噗，噗”两下把果实外表的灰吹吹，从裂开处辦开果壳，当香味从鼻前一缕漂过，那种感觉，不亚于酒徒碰到心仪已久的美酒，斟到杯中，端到嘴边的场景。

在物资匮乏的年代，椆树籽也是我们儿时入冬时的一种美食。后来该树曾遭雷击，刚开始是从树腰处被击断。击断后露出空了的树心，后来又断断续续遭过几次雷击，树也就死亡了。

进入七十年代，随着国家扫盲力度的加大和读书人口增多的要求，政府号召一个生产大队一所小学。政府号召发出，各生产大队自己酬资酬物修建学校。那时大队经济条件差，结果只好把那两棵椆树卖给了石江街上的造船厂，酬得资金，在我家祖屋西100米山头上（芒古坳）修建了村小。

由于枞阳树与椆树生长在田陇上，周围都是农田，加上与庵堂为邻，使这些古树增添了许多更加神秘的传奇色彩，也让人增添了些许敬畏。

在那个烧柴困难，紧缺的年代，都没有人爬到他们的枝丫上去劈树枝做柴火，就是冬春时期，偶尔大风把枯了的枝头吹到地上。也只有胆大的人捡回去做柴火烧。

枞阳树是经商，求学，回家省亲，走亲访友，上街，但凡从树下经过的人，都会，累了歇歇脚，热时歇歇凉的场所，千奇百怪的树瘤上粗糙的皮也被磨得溜光。有些树瘤象雕刻艺人的缕空作品一样，让人眼花缭乱。

儿时的我也经常到那里去玩，看到有些大人爬上那个横着的树丫，心里很是羡慕。

能爬上树丫上去站站，都是一种自豪。因为树干大，攀爬时的几个着力点小，攀爬过程同现在的攀岩运动差不多，对攀爬者的脚力和手力要求高，一不小心会掉下来。

树的西面有条小溪。早些年四季流水不断。溪上的桥最早时是用几根木头搭建的。每逢春季下大雨涨洪水经常冲垮，给过往行人和农业生产带来不便。七十年代生产大队组织劳力修建成现在这个石拱桥。

石拱桥修建后，桥上围栏，又多了个行人歇脚的场所。从被磨得光溜溜的石头表面上，依然能看出当年行人在此歇息时留下的痕迹。

枞阳树的景色，一年四季都不同。冬季时，当树叶落尽，他一改枝繁叶茂时的雄姿，那种沧酸感，象个步履蹒跚的老人样站在寒风中，虽挺拔刚毅，却也有瑟瑟发抖之势，似乎随时都有倒下的可能。

到了春季，枞阳树一改冬日里的常态。焕发出勃勃生机。似乎知道夏季里大家要去他枝下歇息，象候鸟筑巢般把枝叶长得遮天蔽日的，心怕灼热的阳光烧伤了枝下休息的人。

七十年代，因供销社为农村服务，为农民服务的宗旨，在枞阳树南边修建了德洲供销社，该供销社负责德洲，江洲，文家，栗家四个生产大队的农业生产，农民生活的物资供应与农产品的回收。当时的供销社大厅差不多有我们现在学校的两间教室那么大。大厅大墙上醒目地写着：“发展经济，保障供给”八个大字，供销社的建立，让本就热闹的枞阳树处又增添了繁华。

祖屋前的那条河叫平溪江，属资江上游的一条大支流，发源于雪峰山东麓，与发源于广西资源境内的资江主支流在石江镇与隆回县的交界地龙潭铺交汇，形成了资江上游。

哪时候，在我们那个地方，铁路只是在报纸上看到过，公路交通也不发达，水路运输唱主角的年代，就肩负起雪峰山东麓木材资源与洞口县境内粮食及农付产品的外动任务。每到春季，水资源丰厚，河面上的木排象一条飘带般装扮着河面，货运船也会抢着水运时机，在春风吹起时，风正帆满，白帆点点，河面上一派百舸争流的繁忙景象

在离枞阳树处河下游不远处，有个水埧，最早时是木埧。在木埧的北端有个榨油坊，油坊里的碾子直径有5至6米大，糟子是石头做的，碾头是个铁饼，由于轴头和架子是木头的，时间久了，轴和架子之间的转动间隙磨大了，榨油人把炒熟的油菜籽或榨油原料均匀地放到石糟子里。在水能冲动板叶的驱动下，碾磨头在连杆的带动下沿着石糟转圈，发出“依呀呀，孔咚，孔咚”的声音。油坊里还有石磨，磨的直径有1米多大。由于文家村农田水利灌溉的属要，七十年代初。区政府组织劳力将木埧改成现在的水泥埧。

由于水埧水流湍急，过埧时要看水位时机，木排，货船才能通过。所以过埧前木排，货船都会停靠在屋前的河堤边做休整，把木排，货船的安全隐患排查掉。为过埧时做准备，时间少则一两日，多则三五日。当木排在岸边停靠排开时，似浮桥般的木排把河面盖上了一层黄色的毯子一样。场面甚是壮观！

当木排要过埧口时，放排工人站在第一节排筏上，手扶直径约30公分粗，一二十米长的树做成的舵。（把手是小树，把手与舵树用竹蔑捆绑连接，舵的前面是用竹蔑做成的篱笆状的舵头），把似龙般的100多米长木排事先对准埧口，当木排头进入埧口航道，似龙般的木排扭动着身段跟着过埧，水流和埧口岸对木排调直的挤压，发出“嘎，嘎，嘎嘎嘎”的声响，此时的木排依次全部钻入水中，在埧下几十米处又冒了出来，场面惊险刺激，险象环生。

因水运工人的停留，给供销社也带来了新的商机。也让枞阳树的故事走出了德洲，走向了邵阳，走到了洞庭。

因木排吃水面宽深。秋季枯水时，森工站（那时负责木材运输，销售的单位）都要组织工人对水埧处的航道进行蔬通。把埧口航道上影响航道安全的乱石清理掉。以保障来年木排通过时的顺利与安全。

在有生产大队这名称时，德洲大队与文家大队的位置是西东相邻，（现在德洲村与文家村合并成金龙村，我有时心里暗问，合并后怎么不叫枞阳树村）。那时只有我家祖屋建在德洲大队的最东端。离枞阳树不足一里地，枞阳树也就成了我们儿时的游乐场一样。

祖屋是在我爷爷手上修建的，我爷爷他们是三兄弟，他青年前是住在当时生产队的那个虎形院子的祖屋场里。与我祖母成家后育了三男三女。因人口增多，儿女在长大。在我母亲嫁到李家的当年，寻得这“荊棘地”安身。

二0一0年时，我们兄弟4个商议，拆除老屋的东厢房，建成了现在的这三层小楼。因祖屋是德洲大队当时最东的房子，所以我们将祖屋处取名为“德洲东”。

为了给从德洲东走出的亲人们留点念想，留点回忆。也让我们的后辈们了解他们的先辈的住居史，我们同我堂兄商议，在建新房时，保留了祖屋的三间正房。

随着社会的发展，曾经如大海孤舟般的祖屋，现今已被择邻而居的乡邻们组成了院落，焕发出新的生机。

每逢节假日，我都要回到老家——德洲。。。。。。。

德洲，在我两个小孙子的言语中已是农村的代名词。

从祖屋走出的亲人们，每逢节假日，都不约而同地相约德洲东。。。。。。

在不同的季节里，祖屋前的田野总是焕发出不同的希望！

在这里，可以远离城市的喧嚣。尽享人间的烟火，寻找孩时的童真。。。。。。。

在这里，你可以忘却人生的烦忧，谈天南海北趣事，享亲情盛宴。

在这里，可以看季节里的花开，听候鸟的初鸣，闻四溢的花香，吃农家菜肴。。。。。。。

在这里，你可以看田野碧绿，闻瓜果飘香，享丝丝凉风。

。在这里，你可以看枞阳树的叶落，观冬天里的雪飘，赏原野白茫，河水碧粼。

在这里，你可以观四季轮回的季节变化。悟人生得失的大道之简。

勤劳的家乡人们。用双手在肥沃的土地上，让大地生机盎然！

回老家时，只要有时间，我都会去枞阳树下，河边码头上，文家埧处看看。

看流水潺潺，水鸟欢飞，浪花飞溅，古树依然，田野翠绿。。。。。。

随时光荏苒，枞阳树，德洲东这挥之不去的乡愁，将是漂泊游子永恒的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