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爷爷命苦。他1908年12月16日卯时出生在恩施北乡杉木新村张家,小的时候自己的父亲张兆银、母亲喻(立字辈)大妹就去世了。之后,爷爷和哥哥张久河、妹妹张久春姊妹仨跟随叔父张兆钰长大成人。爷爷本名叫張久维,青年时就过继舅舅(我的曾祖父喻立炳)家,既当女婿又做儿子,改名叫喻文宪。爷爷和奶奶仅育我的母亲一女,奶奶48岁时就丢下了爷爷和母亲西去。</p><p class="ql-block"> 爷爷勤劳。我看见爷爷,不论天晴下雨,不管严冬酷暑,他总是在起早贪黑的劳作。爷爷身体算好,在生产队挑稀粪,他一肩可以挑两担,64岁时,还在榨房当主力,给生产队打木子油、桐子油、菜籽油,他在木耳山一次背回的两捆禾柴,一般的男子汉只背得起一捆......</p><p class="ql-block"> 我上初中时的一个寒冷的冬日,硬要跟随爷爷去木耳山挖榉木树疙兜儿,下了陡峭的二千岩,要淌过关门岩河段时,冰冷刺骨的河水,没过了爷爷的大腿,只见爷爷毫不犹豫地淌了过去,我把脚伸进水里时,齐我腰深的水冷得我直哆嗦,爷爷连忙叫我返回家了。有爷爷在的时候,我家从没有缺过柴火烧,家的四周一年四季都库存有爷爷弄回的干柴和树疙瘩,因此,冬天我在家从没有挨过冻!</p><p class="ql-block"> 爷爷吃过十分苦。 20世纪六七十年代,家里特别穷。我没见爷爷穿过一件像样的衣服,总是有补丁连着补丁;除了腊月三十团年,爷爷没有吃过一餐像样的饭菜,总是红苕洋芋为主,玉米面都要留给我们姊妹仨吃。肉就不用说了,一年杀的几十斤重的年猪,只能熬了做油炒菜吃。</p><p class="ql-block"> 妈妈曾告诉我爷爷不吃肉的故事:爷爷刚来到喻家时,家里的日子还算有衣穿有饭吃,可爷爷平日里就是不吃肉,年终杀了年猪后,祖祖逼着爷爷吃肉,爷爷不吃。祖祖十分心疼地对爷爷说:文宪,你是家里的顶梁柱,怎么也得要有一副好身体,你常年不吃肉,最终身体会拖垮的!祖祖追问爷爷:你到底是吃不得肉?还是其他原因不吃肉?爷爷最终告诉祖祖:不是不吃,是他肉量比较大,平日里桌上弄的肉本来就不够家人吃,让家人吃吧,所以我就不吃。祖祖听后,心疼而又高兴地叫奶奶煮了一只猪腿,爷爷也高兴地一餐就吃完了。</p><p class="ql-block"> 爷爷疼爱家人。1972年,家里没有粮食,爷爷带我作伴,去到寨湾挖葛根,挖回的葛根先切成片,然后晒干,再用石磨碾碎后,和着十分之一的玉米面蒸来吃,蒸成的饭黑乎乎的,像锯木面,我难以下咽,可爷爷总是将葛根掺和得少的“饭”盛给我们姊妹仨吃,自己吃葛根饭......</p><p class="ql-block"> 爷爷尤其心疼大孙子——我哥。哥是奶奶、母亲两代单传无男丁后的第一个男孩,爷爷视其如珍宝,真是放在手心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以至于把哥宠成了娇子:爷爷给哥买回的米粑粑,放在饭甑子里蒸后,粘了玉米面饭的哥不吃;夏夜不睡蔑凉席,哥说蔑凉席是溜光的、又是冰熬(ao凉)的,又割(gæ)人......自然哥跟爷爷的感情比较深。70年代初,父亲早逝了,我上小学三年级时,哥嫂成家后不久就闹着分家,爷爷跟哥过,由哥负责养老送终。母亲含泪带我,娘俩相依为命。</p><p class="ql-block"> 爷爷习过武。爷爷曾经教育我要养好身体,教我练过“铁拳”,就是在堂屋柱子上订上百张草纸,每天早上起来用拳头打草纸几十下,打一天,撕去一张,直到草纸撕完了,就直接打柱子。爷爷的手像有气功,1978年我长疥疮,医生给我静脉注药时,请爷爷给我轻轻握了一下手臂,此后手臂疼了数日。爷爷曾经给我讲他年轻时上四川云阳挑盐巴的故事:</p><p class="ql-block"> 说他挑着盐巴,一人深夜走道回来,经过四川湖北交界处的石乳关时,突然,路边蹿出四个抢盐的“棒老二”。爷爷见势不妙,迅速停步歇下盐担,抽出握紧扁担,背靠山边站立。只见“棒老二”两俩前出,两个围攻爷爷,两个提着盐框开跑。爷爷不由分说,向右一闪,抡起扁担砍向扑来的一个猛汉,只听“嗖一一碰一一叭一一”,猛汉倒入了路边草丛,喊爹叫娘。说时迟,那是快,爷爷接着抡起扁担砍向左边扑来的第二个矮胖的头,只听“嘭”的一声,扁担断成了两截,矮胖象陀螺一般转入了路坎下。紧接着,爷爷借着微弱的月光,循着脚步声,朝两个提盐的“棒老二”追去,一边追,一边喊:“狗日的强盗,要命的就把盐放下,我已经打死了那两个”!两“棒老二”哪里舍得到手的财呀,提着盐拼命往回奔。哪知爷爷也不是吃醋的,拄着较长的一截断扁担,碎步快跑,半里内就追着了落后的光头,爷爷喝令他站住,可惜他不听,爷爷抡起半截扁担砍向光头,只听“哎哟”一声,光头应声倒地不起。跑在前面的“棒老二”,没等爷爷谋面,丢下盐框,拔腿就跑。爷爷舒了一口气,收拢盐框,就着断扁担,把百十斤用性命换来的盐巴挑回了家。爷爷后来把那节断扁担制作成了一个短小的挑水扁担,直到爷爷去世后,我家都还在用它挑水。</p><p class="ql-block"> 爷爷还会些医术。他会用草药治疗肚子疼、用虎骨加“法术”收治“抱耳风”、用“强盗药”治疗跌打损伤等。我12岁时跟随爷爷去到距家20余里外的西流水大山上挖过中草药,至今我还记得治疗肚子疼的“苕叶七”的模样。乡亲们也会到我家找爷爷治疗上述小病,爷爷从不收钱。爷爷知道,乡亲们常在地里劳作,难免有时会受伤或生病。那时缺医少药,爷爷就在房前屋后栽种了许多常用药材,我记得名的有八里麻、川芎、月月红、牛克膝(牛膝)、晕病草、田七、苕叶七等。尤其是田七,小时候手被镰刀砍出血口了,爷爷用口咀嚼一点田七叶子,敷在伤口,两天就痊愈了。</p><p class="ql-block"> 1982年10月19日辰时,爷爷在哥哥家临终,我不知道是什么病要了爷爷的命。爷爷在世时,有几次机会照相留影,可爷爷就是不照相。虽然爷爷没有留下照片,可爷爷慈祥善良、勤劳勇敢的音容一直活在我的脑海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