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阳双塔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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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安阳的双塔，不同于一般所说那种可以包容在一个画面一个镜头中的双塔并立，它们只是我此次安阳之行里个人感受最为浓墨重彩的两处古迹，恰好又都是塔，因此并入一起回顾品味。这两座塔相隔甚远，一座是位于安阳市西北35公里清凉山东南麓的修定寺塔，一座是安阳市古城内西北隅的天宁寺文峰塔，一西一东，相望不见，却同为安阳定位出唐宋风雅的巅峰。三月六日下午，对修定寺塔早已满怀期待的我们，在午后的艳阳下，靠着一块面包支撑，从灵泉寺驱车30公里到达修定寺塔。灵泉寺隋代石窟门边的两尊神王，妩媚摇曳的样态一直萦绕不去，梦一般的行程，被去往修定寺遗址的桥下流水唤醒，妇女们在此洗衣谈笑，说来也怪，上游看上去泥泞不堪，下游的水却是清灵透彻。将车子停在桥边戏台前面的小广场，还看到有苗条的妇女端着塑料盆，拎着水桶，从村子里出来，轻轻慢慢地向着欢笑声而去。不禁让人觉着，那隋代的神王，与眼前的洗衣女士们，其婀娜是一般的啊，无关人神，不论古今。 妩媚的那罗延神王 摇曳的迦毗罗神王 大住圣窟内正壁一佛二菩萨 窟顶薄塑飞天 从小戏台往上走几步，穿过一个简陋的牌坊，上书着“修定寺”，面前一片田地，右侧一个高坡，坡上高台，近视眼的我望过去，眼熟的四面塔，上面模模糊糊的一团乱麻，顿生景仰，从隋代的婀娜到唐代的繁华，弹指一瞬间。 修定寺塔和我 唐塔不仅没有跳下去，还稳健地矗立在高处，菱形雕花石砖铺满了雄壮的塔身，题材丰富，力士、天王、神女、仙人、动物、花结，造型各异，循环出现。灰色的砖雕是全新的，黄色的则是旧砖，也经过修复，繁而不乱。 菱格状花砖图案 力士的肌肉形状典型唐风 灰色花砖是按照原有款式的排列全新雕刻的 黄色部分是旧砖修复 力士拿着三叉戟 拱门上一铺九身像略显死板 动感满满 最有趣的是力士，动作表情夸张，肌肉发达。晒得到太阳的一面，凹凸强烈，富于动感。脖子较劲往上看，菱格上方，三层连珠纹，而后是类似幔帐的花叶结，兽头连接，再上面，兽头和力士交替出现，跟下面肌肉紧致的健美力士不同，这里的力士不是大肥佬就是活骷髅，再往上还有很多雕刻，却实在看不清，望远镜都不行。 肥的肥瘦的瘦 几层叠涩的上面，一边四幅小浮雕，因为在明面，用望远镜可以看到，与菱格里出现过的题材有差异，看不太清楚，似乎多为动物形象。其上，依次为平座、山花蕉叶、覆钵、相轮、覆钵、塔刹，临走的时候，塔刹上又多了一只喜鹊，被周老师的镜头捕捉到。 临走又来了一只 高台旁边的小院门里，有人在听豫剧，桥下的流水边，欢笑仍在继续，观塔的人们和牌坊边小卖部里的老人，相对无言，喧闹中持续着一方静地。为了贪图三八节女士免费的福利，特意将殷墟之行放在八日，七日则安排了一次安阳古城的五公里徒步，包括韩王庙与昼锦堂和文峰塔。正值早高峰，路上车辆多却不拥堵，街边时而聚集着闲聊的市民，都是五六十岁的大哥，小巷子里能看到带孩子的姐姐们，户门对着户门，门洞的阴影里坐着喝茶的大爷，养的都是大狗，不栓绳。顺路先去了韩王庙与昼锦堂，门口为扫美团券码波折一番，园林内容乏善可陈，唯一的一座四绝碑被保护得密密实实，又是栏杆又是竹帘子，戴上眼镜都看不清文字，望远镜又望得太远，四六不靠，倒是手机可以伸进去辨认。 昼锦堂记碑 所谓四绝，是三加一等于四得出的结论：原碑史称“三绝碑”，为受韩琦委托，欧阳修撰文、蔡襄书丹、邵必篆额而成，但是目前这座碑却并非北宋原物，而是元代“再模而刻”，碑阴复刻司马光《北京韩魏公祠堂记》，于是再加一绝。至于原碑跑到哪里去了，成了历史悬案。 碑啊！你在哪里？ 告别四绝碑，不远处就是天宁寺，里面唯一的古迹是后周修建的文峰塔，早听说此塔罕见，在于形状。老电视剧《包公》里面爱作诗的胖员外，似乎作过一首描绘宝塔的，“遥望前面一座塔，上头小来下头大，有朝一日倒过来，下头小来上头大”，很有建树的样子。此诗却不适用于这座文峰塔，它不同于大部分宝塔上小下大的形状，而是由上向下，逐渐收分，呈现出上大下小的视觉效果。 手机有强迫症，怎么都拍不出肉眼可见的效果 原本只想看看形状就走，没想到仔细一转，就转起来没完了。这文峰塔啊！大大超出了我的预期，塔身的浮雕和硕大的砖斗拱是如此的生动而富于冲击力。五代后周时期的人物开脸已经具备了宋的形貌，面容各异表情严肃，眼睑下垂，脸颊长圆，嘴巴微嘟，人性远超神性，关公老君二郎神，外道舞伎阎王爷，能露脸的都得露一小脸，连猴子都比早年的皮，近俗的趋向势不可当。 宝塔正面拱门三世佛 佛祖召集迦叶、阿难、关老爷、二郎神、某祖师开会 摩耶夫人望着九龙浴太子 鹿野苑说法？还是猴子请救兵？ 塔背面倒坐观音，善财童子最可爱 莲瓣之上雕花门窗 斗拱、菩萨、飞天 佛祖涅槃 降伏外道 一看就是外道 拿着望远镜蜗行挪动了两圈，俩人一共看了四圈，脑袋有点儿晕，颈椎应该是得到了很好的疗愈。直到日过中天，肚饿难耐，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时至今日，修定寺塔的繁华，文峰塔的灵动，仍然是我对安阳这座小城最为鲜明的文化记忆，而与之相关的民风与古迹，也随之留下了清晰的印记。走的地方多了，发现很多时候，一个城市留给我的印象，往往就是像这样，一点一滴，一个细节，就是她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