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母亲

春光明媚

<p class="ql-block">  母亲名叫杨秀英,一九三九年农历四月十一出生,一九九三年农历正月二十三去世,享年54岁,母亲离开我们整整30年了。</p><p class="ql-block"> 母亲在世的时间不长,但至今记住她的人很多。每次回老家,都有人向我们姐弟讲母亲的过往,夸母亲聪明,为人好。</p><p class="ql-block"> 父亲的前妻周于兰,因愚昧参与集体自杀,其母气得一病不起,她是她母亲唯一的女儿。母亲和父亲结婚后,觉得周于兰母亲可怜,便认了周于兰母亲为干妈,走得很亲,直到老人家去世。母亲的母亲于一九六O年去世,她完全把干妈当成了亲妈,彼此感情深厚,我也一直把老人家当成亲外婆。</p><p class="ql-block"> 村子里有一对无儿无女的五保户老人,母亲对他们特别好,有点什么好吃的都会送上一份,逢年过节和生日,母亲都会带着我们去看望老人。老人家也非常疼爱我们,经常会留一些我们小孩子喜欢的东西送给我们,比如,踢键子用的鸡毛,久不久煮个鸡蛋给我们吃,在我读书前,我都不知道他们不是我的爷爷奶奶,因为父亲的父母早日不在,我们姊妹一直叫二老为"低低、Y几"即爷爷奶奶,他们也把我们当成自己的孙子孙女。我记得有一次,母亲出工去了,爷爷带着弟弟,弟弟哭闹得厉害,爷爷就用自己的奶去哄弟弟,弟弟狠狠地咬了他一口,痛得爷爷歪歪叫。奶奶临走的那一个月,卧床不起,母亲叫我陪奶奶睡,教我时时摸摸老人家的脚是不是冷的,探探嘴鼻是否出气,如果脚是冷的,又不出气,就要喊大人。我那时才九岁,怎么那么胆大,真是不可思议!</p><p class="ql-block"> 母亲一生体弱多病,晚年同我生活在祁阳县公安局,帮我照看小孩。那个阶段是我经济最紧张的时期,只有一百多元工资,每月要靠爱人从部队寄150元才能维持家用。母亲很迷信干荔枝对身体的滋补作用,我每次只能买半斤给母亲吃。母亲爱美,看到别人穿着漂亮的衣服就会发出羡慕的眼光,我也没有全部满足她。有一次,母亲同别人闲聊,谈起了飞机,母亲说,给我坐一次飞机,就死瓜算了,言者无意,听者有心,我想,将来我有钱了,一定要带母亲坐飞机。没想到,母亲没有等到"将来"!</p><p class="ql-block"> 母亲的一生,用我们现代人的眼光看,绝对是苦难的一生,但母亲自己很乐观,她觉得她是幸福的一生。在曹家冲,我们家也算“名门望族”,母亲嫁的是工人,还去城里生活过,后人发达,子女孝顺,这些都是被人羡慕,也是母亲幸福的源泉,但母亲为人谦和,从不显摆。我时常想,如果母亲现在还活着,该有多好啊,我会满足她的一切,那才是母亲和我的圆满!</p><p class="ql-block"> 自我有记忆起,母亲就一直病怏怏的,从没见母亲强壮过,但母亲在娘家做姑娘时非常健康,从没生病,还有点微胖,我的体形应该是遗传了母亲。母亲共生育6个孩子,夭折一男一女,四个成人,即我哥我姐我和我弟弟。母亲和父亲婚后分居15年,没有公公婆婆,没有一个帮手,连月子都没坐过。父亲一年只能休一次探亲假,母亲独自一人带几个孩子,还要出集体工,母亲的身体就是这样拖垮的。</p><p class="ql-block"> 母亲起初是支气管炎,经常咳嗽、哮喘,久了损伤肺部,变成肺气肿,最后殃及心脏,母亲死于肺心病。支气管炎现在不算什么病,但那个年代农村像母亲这样的病人有很多。小时候,我没见过母亲住院,也没见她看过医生,吃药什么的,不舒服就是挟痧,脖子上、两眼角、鼻梁上经常挂满红痧,我七八岁就开始为母亲挟痧,我懂得哪种病挟哪个位置,到现在有时还派上用场。</p><p class="ql-block"> 母亲生最小的妹妹因身体虚弱七个月早产,生下来只有二三斤,母亲自身难保,一点乳汁都没有,大家都认为成活不了。可妹妹生命顽强,第二天哭的声音还很宏亮,妈妈让我喂糖水和米汤水,我那时还不到十岁,像养宠物一样,妹妹奇迹般活过来了!后来我就变成了她的小妈妈,我上学的时候母亲将她挷在我背上,我一直想不通,那时候的小孩为什么那么乖,不吵课堂,而且带弟弟妹妹上课不只我一个。妹妹生于一九七五年正月初十,那天大雪纷飞,所以取名杨雪花。妹妹后来很聪明很健康,非常讨人喜欢!</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57, 181, 74);"> 父亲和母亲退休后在曹家冲</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57, 181, 74);">曹家冲老院子</span></p> <p class="ql-block">在曹家冲,我们家是半边户,没有劳力,工分少,那时候队里分东西都是按工分,正常人家都缺口粮,我们家就不用说了。大部分人家冬天都吃两餐,还必须搭上红薯,或其他杂粮,我们家算"四属户",口粮是用父亲的工资买的,队里给了定量标准。在缺粮的季节,母亲对我和姐姐千叮咛万嘱咐,别人问我们家还有好多米,只能说一点点。我们家因伯父是抗美援朝志愿军分得地主两间房,伯父和父亲各一间,后经母亲的努力在门口阶级边加了一间小灶屋,只有三五个平方,除了灶只能留一个人的通道,我们吃饭就站在灶边吃,不过那时候就是一个菜,还是咸菜,我们小时候除了过年过节,基本全素,能够把肚子填饱就是好生活了。母亲怀最小的妹妹时,正是冬天缺粮季节,我们都是两餐制,母亲怀孕熬不住,留一碗红薯饭晚上吃,妈妈看着我和姐姐盯着她,只好三人一人扒一口,弟弟满了三岁父亲就带到工作单位去了。</p><p class="ql-block"> 有一年春节,母亲病了,卧床不起,村里有好些人来叫我和姐到他们家过年,我们怎么也不肯,谁家也不想去,我和姐姐一直守在妈妈的床边,母亲看到我俩可怜巴巴的样子,强撑着起床做了两个菜,我们仨娘女就在妈妈的床边吃了年夜饭,妈妈其实吃不下,只是意思一下。</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在曹家冲,虽然过得苦和累,但我们觉得很开心,因为大家都是一样,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村子里野孩子多,玩伴多,尽管物资贫乏,但精神富足,没有压力,心理营养充裕,所以我们的成长是健康的、快乐的!童年是美好的!</p><p class="ql-block"> 一九七六年我们全家离开了曹家冲,迁居到父亲的工作地一一湖南郴州市郴县天字号锰矿,在这里,我们家度过了八年的黄金时光。由于生活条件的改善,加上有父亲的照顾,我们姊妹也长大了,母亲不用那么操心了,母亲的身体越来越好,母亲还被安排在矿里养猪场做临时工。一切都在变好时,一个悲剧发生了,一九七八年端午节的第二天妹妹掉进塘里淹死了!就在妈妈上班的地方,还有邻居家的小女孩,俩个都是三岁多,俩具尸体浮在水面才被人发现。母亲哭得撕心裂肺,每天以泪洗面,身体又开始走下坡路。可惜三岁多的妹妹连相片都没留一张,有一次父母准备带我们到郴州市拍一张全家福,不知什么原因没有去成,这是最大的遗憾!这么多年来,我从来没有忘记她,邻居有个叫媛媛的女孩小我妹妹一天,每次看到她,特别亲切,我会想起我的雪花妹妹,如果妹妹在的话,也有这么大了!</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57, 181, 74);">我家</span></p> <p class="ql-block">  一九八三年,父亲退休了,姐姐顶职留天字号锰矿,父母带着我和弟弟又到了老家曹家冲。八五年我考上湖南警校,八七年毕业分配在祁阳县公安局工作,弟弟同年参军到部队,只剩父亲和母亲在家。 </p><p class="ql-block"> 母亲回到曹家冲后身体又慢慢变差。自我懂事起,我总在幻想有一种什么药,给母亲吃了病就好了,好希望自己的母亲像别人的母亲一样健康、強壮。高考时我跟班主任老师说想报医学院,当医生,好治母亲的病,谁知自己学文科不能报医学专业。在警校读书时,第一学年评了三好学生,得了30元奖金,本想给自己买个吉他,结果在长沙五一路遇到骗子摆地摊卖“毛桔红”,说是专治支气管炎可断根,还放了报纸,报纸上也确实登了,还有几个老太婆作托,说有好几个人都吃好了,到处在找这个药,终于找到了。那时候我没见过世面,主要是太想把母亲的病治好了。我当时喜出望外,如获至宝,把30元钱全买了,高高兴兴带回家时,父亲说,是假的,骗人的,谁知道是什么东西啊,莫把你老娘毒死哦!我有点后怕,只好忍痛扔掉。到现在我也不知道那究竟是什么东西。</p><p class="ql-block"> 母亲尽管身体不好,家里的事都是她张罗的。八六年姐姐生孩子,她去姐姐家带外孙一年,断奶后把外孙带回曹家冲,直到三岁,姐姐接回去,母亲又帮我带小孩,我爱人在部队,两地分居,那几年我和母亲相依为命。</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57, 181, 74);"> 1987年弟弟当兵入伍时摄于祁阳照相馆</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57, 181, 74);">姐姐弟弟我和母亲</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57, 181, 74);">父亲和母亲</span></p> <p class="ql-block">  一九九O我爱人为了照顾家庭,从潮州野战部队调到桂林陆军学院。第二年,我带着小孩陪着母亲在陆院住了一个月,这次度假,母亲非常开心,身体也很好。可以说,这一年是母亲近几年状态最好的一年。</p><p class="ql-block"> 难道是回光返照?!一九九二年母亲病了一年,卧床的日子多,我既要上班又要照顾母亲,还要带孩子,我只好请医生上门看病,母亲的身体开始浮肿,时消时肿,反反复复,这一年,我的情绪完全被母亲的病情所左右。</p><p class="ql-block"> 母亲的状态越来越差,一九九三年过完元宵,母亲住进了祁阳卫校附属医院,第三天就消肿了,母亲说好轻松,但吃不下东西,身体没了元气,母亲认为她消肿了病就好了,元气可以慢慢恢复,星期一住院,星期天就要求出院了。</p><p class="ql-block"> 周六晚上我在医院陪护,母亲很高兴,和我聊了很久,聊的内容我现在都记得,聊到凌晨三点,母亲说,我们睡觉算了,明天还要办出院,我和母亲同睡一张床,一人睡一头,我看到母亲睡着了,我也入睡了。凌晨五点,母亲突然发出声音,我立马坐起来,母亲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喉咙有声音但讲不出话,像是溺水求救的样子,吓得我歇斯底里地呼救,随即医生护士在病床上对母亲进行抢救,我看到母亲眼睛闭上了,头低下了,但还有呼吸,喉咙里偶尔还会发出声音。我那时还是二十多岁,除了生小孩都没进过医院,从来没有经历过也没听说过类似的事情,我总觉得只要医生在,妈妈就有救,大约半小时,医生说,已经尽力了,救不转了。我当时大脑一片空白,不知道自己处于什么状态,也没有意识到母亲就这样走了。等了好一会儿,我才晃过神,回到面前的现实,我感觉天都要塌了,我跪在床边,撕心裂肺地哭喊着母亲。</p><p class="ql-block"> 母亲应该是心肌梗塞,或者说是一口痰塌住了,医生没有告诉我们结论,有人说,医生用药太重,泄得太快,导致心衰,我们也没找医院麻烦,老老实实把帐结了,把母亲的后事办了。</p><p class="ql-block"> 整整三十年了,母亲临终的情景历历在目,我永远不会忘记母亲最后看我的眼神,母亲也没有想到自己就这样走了,她一定舍不得我们,她一定还有好多话要跟我说!</p><p class="ql-block"> 母亲,每年的四月十一、正月二十三和母亲节我都会想起你,每年的清明和七月半我都会梦见你,三十年,没有停止过!母亲,希望你在那边好好的,不再被疾病缠身。我希望有来生,希望来世我们还是一家人!</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57, 181, 74);">我们三口之家和母亲在陆院大门口</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57, 181, 74);">唯一的全家福</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