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妈妈住院的日子（一）

欣

一年前今日2022年5月6日是妈妈重生的日子；这一年，于我不惑之年，忽焉已至！瞬间成长…陪妈妈住院的日子里细细碎碎记录了些文字，整理留存。 2023年5月6日夜 一护工夏姐 2022年5月陪妈入住华西肝胆科病房。5月4日入院，6日手术当天请了护工，从此走进结识了几个性格迥异的护工大姐，观察了解了这个群体的一些真实生存状况。 　　第一个认识的是张姐（张玉荣）看上去又瘦小又单薄，像个沒发育好的少女，护工不应该是高高壮壮看着有力气的样子吗，这形象让人好没安全感。可到了妈妈下手术后这小张的表现就让我刮目相看了。 在疫情这个特殊时期，妈妈做这样大的手术却只有我一人在现场竟也不能在手术室外等待，中午12点半手术室从病房接走，经历漫长的惴惴不安的等待，期间中午三点半左右手术室打来争求家属意见的电话，精神高度紧张怕漏听到重要的信息，努力去听那些如天书的医学术语，诚恳向医生表达诉求，生怕因为我的疏忽而贻误了妈妈的治疗，又向在外焦急等待的家人们传递信息同样又怕经我转述歪曲了医生的意思…内心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却没有办法缓解只能焦急的等待，待到妈妈被推回病房已经是晚上9点半了。 　　手术室医生例行公事地交代各种注意事项，当班的几个护士轻车熟路地连接各种监测设备输扎液体，妈妈身上被插着各种奇奇怪怪的管子，身边各种监护仪器滴滴作响，她整个人虚弱又憔悴还处在半昏迷状态，我不停地呼唤希望她能睁开眼睛，看着刚从生死线下来的妈妈心疼至极却手足无措。这时身旁的张姐淡定神闲有条不紊只见她手脚麻利地调整妈妈的姿势，梳理那些我看上去陌生冰冷神秘的什么胃管，尿管，氧气管，引流袋，监护仪……可能在她眼中只是稀松平常，她边护理妈妈也不忘安慰我几句，让我心理好受一些，经她的摆弄妈妈表示舒适许多，瞬间我就把她当作可以依靠的伙伴了！ 　　术后第一夜注定是难熬的。术后两小时之内尽量让病人保持清醒，之后妈妈就昏沉沉地睡去了，遵医嘱需间隔2小时翻身换体位，以防止长期静止形成血栓或褥疮，在张姐的建议下买了翻身枕和腹带，她也十分尽责，不时到床前检查各种设备，观察液体换液，帮助翻身…我也逐渐弄清了各种照顾的技巧，心情也渐渐平复，夜深了，病房逐渐安静下来，张姐劝我安心去睡，可是我哪里睡的着，晚9点钟领上了陪护床就这么辗转反侧熬过了第一夜。 　　华西肝胆外科的病房没有一对一的护工，她们是一个团队，每位护工都同时护理好几位病人，两班倒。正是因为这样的模式，感觉她们的工作效率还是很高的，尤其是同时有几个刚下手术的病人时，她们不停穿梭于病房之间，基本不得闲，还经常出现病人同时需要照料了，家属们都在喊护工，她们此时就像上了发条的陀螺一刻不停息的旋转…但也有一些时间，病人们情况稳定了休息了，她们也会闲下来，这时就会坐下来聊聊天呀。 闲聊中才知道这位看上去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张年龄比我还大些，之后因为调了病房换了护工，每次在楼道里碰见都热情地打招呼，有一次我手不小心划伤了，她也关切地帮我止血，还给了我一副橡胶手套，让处于特殊时期的我感受到一种温暖，甚至可以说是情感支柱啦！ 　　从之前的60床换到31床后，护工大姐也换成王姐（王珍）珍和夏姐（夏天兰）二位，与她俩相处时间最长，直到出院。 这位夏姐，刚接触时觉得嗓门大，说话硬，态度冷，感觉挺不好相处似的。形象到是结结实实肤色黝黑比起小张是我心目中典型的护工造型，再加上她们都穿着统一的蓝色工作服，带统一的发套，再戴上口罩只露出眼睛，很长一段时间我竟都没分清服务于我们的夏姐和王姐。弄了几次叫错的尴尬后，再随着这种真正的朝夕相处的生活，她们俩鲜明的性格也逐渐展露无遗了。 　　夏姐其实是个性格开朗的人。她对所自己所从事的工作有一种恰到好处的热情。总是不知疲倦的工作着，完成份内工作之外，她还非常乐于帮助护士和其他工种的人员去做一些工作，例如帮护士整理床铺，插床头签，提醒病人及家属戴口罩，每晚帮着发放陪护床等等…楼道里总是能听到她不是在招呼这个就是在应和那个，一刻也不得闲。 　　夏姐还非常好学。华西医院这边的治疗团队同时也是个教学团队。每天早晚的查房时间非常有仪式感。首先是护士长带队值班护士“先遣部队”，会整理各病房内务，交代各患者的护理要点；接下来翘首以盼的就是教授们带领自己的团队成员莅临病房啦，每位病人都隶属不同的医疗组，各位教授们有如众星捧月，在等级森严的众学生簇拥下进入病房查看病人，教授们对病人只是浅尝辄止的询问，身旁的助手会提供病人各项检测的数据，教授们进行判断，他们说话时大多是面向学生们，查房的过程更象是教授的现场授课，病人就是一个个鲜活的临床案例，想象中的医患间情感的交流是几乎没有的，病人家属见缝插针地询问一些困惑，教授们多言简意赅或是由后面的助手代为回答了。刚开始还有些不理解，因为对病情的不了解，手术后恢复等一系列问题太想与主刀的魏教授好好交流一下，可他总是行色匆匆，基本沒机会与他对话心情好沮丧。冷眼旁观一段时间后，发现肝胆病房的病人简直太多了，全国各地的病人们源源不断地被收治入院，教授们每天都要门诊，手术，下治疗方案，查房时还要教学生…应该是没有时间精心呵护每位病人的，优质医疗资源的稀缺，病人数量之多，对病人及家属来说是个人天大的事，对医生护士来说就是常态了，这可能就是华西的气质或者是这类一流医院的共性吧。 　　不论护士还是医生查房时，夏姐总是非常有主人翁的责任感，她非常认真地聆听医生们的谈话，会很快速准确地替家属回答一些医生的询问，而且有几次在医生来之前她根据自己的观察对病人做出些判断，与医生的说法竟是一样的，我不由对她佩服起来，所谓“久病成医”，夏姐每天的工作都能听到各位教授诊断，都成半个专家了！ 　　夏姐对工作有强烈的职业认同感。 聊天时得知，她小时候父母去世的早，大哥扶养她，因为嫂子的一句话，也为减轻大哥的负担，初中沒毕业就辍学了，什么苦活重活都干过，在做护工之前，她做打磨瓷砖的工作又脏又累还有许多粉尘，所以对目前的这份工作非常满意，能感觉到她对这份护理工作的热情和自信。她告诉我说她们培训的第一步就是要克服屎尿关，要是嫌脏后面就不用参加了。 来到这里的病人，无论你在外的身份地位如何，在这个小小的病房里病床上你将展现出你前所未有的脆弱、无助、恐惧、焦虑…，你不能自主饮食，不能随意翻身，不能自由大小便，甚至不能自主呼吸，失去对身体的支配权，而此时护工大姐就犹如天使般的存在，帮你解决各种困惑，从生理到心理。 大部分病人和家属对护工是十分依赖的，而且他们专业的护理也让人十分信服，所以我坚信夏姐的这一份职业自豪感一定来源于这看似低下不体面的工作中的积累啊！而她之后她的举动更让我对她刮目相看。 　　因为治疗的需要医生给我们开了转院单，我之前已经提前预支了护理费用，按之前的约定是要退还的，夏姐给我开了退款单让我签字，我表示不用退钱给我了，就当我给你和王姐的一点心意吧，她说不行我们公司是有规定的，我拿过退款单签了字表示我已收到退款，真诚地对夏姐说：夏姐，也没有多少钱，你千万不要推脱了！她也沒再说什么。之后就帮我收拾东西，说些有缘再见，再也不要在病房相见这样的一些顽笑话。 最后分别的时刻到了，夏姐说：能不能帮我在手机APP上填个“服务调查评价表”，我说那绝对没问题呀必须好评呀，就拿出手机来，她自然接过来说“来让我填上我的工号”，随后递给我，我全评了五星，并留言写了很满意她们的服务，然后又一次告别就转院到华西四院了。 　　静下心后整理手机，突然发现了一条退款的信息，我仔细一看，原来是夏姐趁拿我手机那会又把钱退给我了。而且并沒有当面告知我，我想她这样做是既成全我的好意，又保持了她的职业操守，不由对她更钦佩了。 后记： 我相信夏姐每天会面对一个又一个不同的病人，她职业素养决定了她能为每位“客户”提供专业的服务，但她又恰到好处地融入了她的一份温情使这个职业就具有了某种不可替代性。当然人和人的相处是双向的，我在医院也见到护工和病人不和谐的例子，比如与夏姐倒班的王姐就显得工作的机械一些，真希望更多一些夏姐这样的有温度的护工，社会应给予护工更多职业尊严… 2022年5月27日写于华西 二换药老师小像 　　第一次给妈妈换药，当医生轻轻揭开纱布，手术创伤完全暴露在眼前时，我的心瞬间揪在一起，腿禁不住颤抖，手下意识地去挡妈妈闭着的眼睛，虽然是早有思想准备，这巨大的人字形伤口，粗大的手术缝合线强烈提示：妈妈是在生死线上走了一遭啊… 强忍住惊慌，我稳定一下情绪，目光从伤口转到医生操作的手，他的动作非常缓慢轻柔，我不由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却发现口罩后面是一张年轻的脸，此时他神情极为专注，正小心翼翼地拆开需要更换的材料包，额头上已经密密麻麻渗出许多汗珠，大有流下来的趋势，我突然意识到他极为可能是个新手，赶忙抽出纸巾说“我帮你擦一下汗吧”，小伙子忙致谢并低声解释说“这个病房挺热，我又胖…”“是，这个病房没开空调…嗯…这个伤口，你看愈合的怎么样啊？这个线最后要不要拆…？” 轻声的对话使现场安静压抑的气氛缓和不少。换药的程序简单又规范，当雪白的纱布重新覆盖住伤口，而且在换药过程中妈妈也表示不疼，小医生也如释重负，感觉到他经验虽少但技术还是到位的。走时还鼓励老妈要坚强，早下床运动有利于恢复。 跟每天查房时前呼后拥，讲着专业学术名词的教授们相比，这个换药的“新手”让人感到一种舒适亲切，为这个繁忙如工厂的外科病房注入了一丝烟火气。 我想这缕烟火气迟早也会被带入工厂的快节奏，可能，烟消云散，可能～～～ 2022年5月14日记于华西肝胆科病房（成都这边护士、医生都喊“老师”，以示尊敬，华西更因是川大的医学院医生们都是双重身份，学术气氛浓。） 三妈妈发烧了 　　感觉一切源于洗头，如今心里悔恨不已～ 昨日中午妈妈精神好，说头痒的不行，想洗个头，我头脑也发晕了，竟说行，洗完多亏护工拿来吹风机，很快吹干，心想这应该沒啥问题吧。 然而紧接着妈妈就觉得冷，一测体温，38度5…赶忙去护士站，拿了冰袋物理降温，反复量总沒下来，护士来又打了退烧针，才微微出汗，再一量体温37度降下来了。 因今天还一直咳痰咳不出来，怕肺部感染医生又开了B超单说是明天一早做。没想到中央运输（带检查的护工）晚间来接了，就盖好被子推着病床去做检查了。 急诊B超检查室人山人海，等了大约半小时就推进去开始检查。因为要做腹部彩超，伤口的纱布完全打开，腹部露出来，又挤上冰凉的液体，看着妈妈很冷，也只能把医生不涉及的部位尽量盖着…检查完回到病房，赶紧通知护士给伤口换药，妈妈此时觉得全身冰凉，用厚棉被给她全身其它地方都捂起来，换药又折腾半天总算好了，盖好被子才慢慢暖和过来。 后半夜，又毫无悬念地烧起来，39度！护工赶忙找来护士开了退烧栓…到早上汗发出来了，再量37度。 妈妈已精疲力尽，这会睡着了。 2022年5月21日记于华西 （妈妈于2022年5月4日入院，6日手术，24日转华西四院继续修养至6月20日出院回家，完成第一阶段治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