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园香径独徘徊

牧川

海南岛是上帝赐予人类的一片乐土。

尤其寒冬腊月，裹着厚厚的棉衣，从蒙古高原穿越时空来到这里，身体立刻变得轻盈，心情也会暖暖地温润。

2019年末，岛上几位老同学相约，好好过一个别样、温馨的春节。哪料突如其来的疫情，犹如西伯利亚寒流来袭，让人猝不及防。

腊月二十八，坐动车去三亚，候车室里一些年轻人戴着口罩，有些惊诧！想起网上有说武汉闹传染性肺炎，莫非严重了？腊月二十九，武汉封城，媒体哗然，街巷寂静。除夕，三亚气温31摄氏度，心里却紧张而凄凉，街头游客寥寥，口罩掩不住凝重的神情。正月初一，社区通知领口罩，去了两次未果，排起长队的人们失望地离开，口罩脱销。随后，同学找出几块毛巾缝制口罩，表情凝重，像当年江姐绣红旗时的悲壮。初二早晨，乘第一趟动车返回琼海小城：凌晨下起小雨，火车站旅客熙攘，扶老携幼、行色匆匆，有战乱时仓皇逃难的境况。紧接着，岛内省际长途车全部停运，市县公交车停运，环岛高铁部分停运。岛上除了海风轻轻吹过，海水继续汹涌，只是鸦雀有声，车水马龙的街市突然空旷寂寥。

这可是春节啊，一年中最热闹的时候！我想念起故乡红红的灯笼、喜庆的爆竹、热腾腾的年夜饭，还有亲人相互祝福的笑脸……

徘徊在海岛的庭院中，心里满满的恐慌和无奈。

　　大门封锁。我坐在门口的石阶上，呆呆地望着蓝天白云，望着远远近近的树丛和小花，脑子里想着疫情、疫情，国人正在经历的旷世之灾！

小径上萦绕着甜甜的桂花香被浓浓的消毒水味代替，小区里穿红戴绿、唱歌跳舞的大妈们不见了。偶遇的行人紧裹长衫、捂着厚厚的大口罩，眼睛里闪烁着惊恐的光，互相躲避着。院子里多了全副武装喷洒消毒剂的防疫人员。霎时间，好像空气里充满了病毒，人人都成了瘟神。

唯一通行的小西门增设了一道岗：量体温、查通行证。没几天，超市里纸巾、药皂、84消毒液脱销，药店挂起了“无口罩出售”的牌子。路上无车、市场无菜，躁动的城市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安静。人心惶惶，有的地方出现了逃离、哄抢。

昔日芬芳热闹的小园，呈现着无人之境的凄凉，凤凰树下惨然零落的花瓣，红颜薄命碎了一地。我深切体会到人类生命和社会现实，与生俱来的苦闷与抗争。

实在不忍心辜负上帝的赐予，宅在家里躲瘟疫。每天照例在园中散步，呼吸新鲜温润的空气，观赏花草美景，在清风中听鸟语虫鸣，尽量让自己放松下来。

高高的火焰树昂扬挺拔，红红的花朵像一团团燃烧的火焰，依然热烈地开放。我想起火焰花也叫无忧花，花语是：用我的热情抚平你受伤的心。据说当你心情不爽、满腹忧愁的时候，只要坐在火焰花树下，任何人都会忘记所有的烦恼，无忧无虑。

　　我坐在火焰木树下绿色的草坪上，紧张慌乱的心一下子轻松平和了许多。旁边生长着高高低低不知名的植物，突然一个红色的身影印入眼帘：那是小区的园林工！她换下平常蓝色的工作服，穿了一件枚红色的外套，蹲在绿绿的草地上格外显眼，与头顶的火焰花遥相呼应。

她仔细地修剪着灌木丛，剪掉龙舌兰底部的黄叶，松动土壤、露出新绿，偶尔抬起头和过路的行人笑一笑。看着那从容淡定、有条不紊的动作，我感觉她似在怀着愉悦的心情，精心装扮自己的孩子。

阳光下，小鸟快乐地鸣叫，树木闪着纯净的灵光，还有那个红红的身影，不管周围发生了什么，依旧遵循着自己的本能，做着该做的事情，正常平静地生存着。

那些天，每次走过她的身旁，我不由得驻足。非常时期，需要保持距离，而我却那么想走近她，与她分享对命运、对大自然的笃定与虔诚。

春天依然迎着春光、携着春雨走来了，那些脱尽枯枝衰叶的树丛间，涌出了嫩绿青葱的叶。花儿在春风中绽开笑脸：富丽华贵的艳山姜、优雅醉人的叶子花、纯净清幽的兰花草、玲珑娇嫩的琴叶珊、妩媚妖娆的洋金凤，还有浓艳瑰丽的朱槿、黄蝉，花树相合的凤凰木、朱蕉，真的是养目怡心。细雨中吸吮着甜丝丝的空气，步履变得轻盈，心儿也清新起来。

长长的、宅家抗疫的日子里，我读书写随笔，看奥斯卡经典大片和微电影，认花识草思人生。日本《生命果实》里有一段旁白：风吹落枯叶，枯叶滋养土壤，肥沃的土壤帮助了果实，果实缓慢坚定地生长着，缓慢地、坚定地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所有的答案都在大自然中。

　　所有的答案都在大自然中，我深信不疑。包括这场疫情，真的是上苍对人类欲壑难填的惩罚，是大自然对人类不良行为的纠正。

长长的、宅家抗疫的日子里，我们几个同学调整心态，相互勉励，制作美食、调养身心。认识到，大疫面前管好自己，就是不给政府找麻烦。同时，怀着感恩的心情为自己庆幸，想想那些奋战在一线的医护人员，想想那些在死亡恐惧中煎熬的病患者，想想那些被封城围困失去自由的武汉人，我们就应该加倍地珍惜当下所拥有的生活。

至于病毒从哪里来、它的传播链是什么、应该怎样切断，我们的知识水平搞不明白，只有听专家的意见。特别是疫情来袭，各层级领导的决策措施是否正确，外国政要的执政理念和防御手段是否合理，国际社会应不应该学习中国的经验，更是我们的智商企及不了的大命题，无须花费太多精力研究评判。还有，方方该不该写武汉封城日记，她是有意识地抹黑中国政府，还是无意识的被外国敌对势力利用。她的目的是要出书赚美金，还是要沽名钓誉成网红。抑或仅仅是作为武汉市民的作家，封城宅家的日子里用文字忧国忧民……等等。我们仅凭沸沸扬扬的网评，还测不透这里的水究竟有多深，那么就不要跟风去蹚浑水了。

还是那句话：大疫面前管好自己，就是不给政府找麻烦。

对于一个微小的个体来说，世事犹如一场大梦。随着时间的推移，疫情终将过去，梦醒时，生活依然继续……

我还是希望自己简单随意地活着，就像路边的花、脚下的草、枝上的叶，虽然平凡、渺小，但是美丽快活。

2020年5月1日劳动节 于琼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