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1</p><p class="ql-block"> 尴尬是什么?尴尬就是左也不是,右也不是,恨不得有个洞钻进去才好。尴尬是你正站在讲台上讲课突然毫无征兆地放了一个响屁。尴尬是自己不知所措和不雅的样子一览无余地暴露在死对头面前。</p><p class="ql-block"> 白丽怎么也没有想到她们俩竟以这样的方式“又”见了一面。</p><p class="ql-block"> 事情还要从前一天晚上讲起。白丽周五晚上刚练完瑜伽,正在镜子前左比划一下右比划一下,陶醉在自己紧致的身材中,然后走近镜子摸摸白净的皮肤,微微泯了泯发白的嘴唇,又用拇指和食指将两只眼角的细纹缓缓撑开,眉毛和眼睛下就隆起了一对横躺着的“括弧”,那样子在视觉上完全弱化了脸上其他五官,只剩下呆呆的黑眼珠,白丽觉得镜子好像长了两只黑洞洞的眼珠子一样吓人。</p><p class="ql-block"> 突然躺在沙发上的手机打开了灯光奏响了微信视频通话的音乐,白丽趿着拖鞋吧嗒吧嗒地走向手机瞥了一眼又拐进卧室换了一套睡衣,整理了一下头发才出来,被冷落了的手机面向空无一人的客厅已经失去了耐心,索性停止了音乐关了灯光,独自蜷缩在沙发上撇嘴生气。白丽太好面子,跟谁都很注意体面,即使这人是自己的女儿和外孙。当然还有一层,女婿是官二代,家境优渥,万一自己衣冠不整的样子被他看见那多尴尬啊。白丽重新拨通了视频,女儿抱着小外孙一起出现在视频里,她们亲昵地说笑逗玩了好久。每当这时,白丽就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最幸福的人。女儿最后说明天老公临时有事,原计划好的出行游玩取消了,她明天和孩子过来。</p><p class="ql-block"> 周六一早白丽就去平时不怎么去的城东大市场买菜,一来走这么远的距离可以锻炼身体,二来那里菜品齐全,她昨天晚上就想好了菜单,她要好好给女儿和外孙做一顿好吃的。</p><p class="ql-block"> 六月的清晨虽说不上烈日炎炎,但走这么远的路还是有些晒,白丽考虑到了双手要提东西不方便拿伞,又要穿得漂亮,最后她选择戴那顶青色小碎花的遮阳帽,它跟自己今天这件青紫图案的真丝连衣裙正好般配。有那么一刻,她其实犹豫了一下,她记得那顶帽子是高莉多年前送她的,她一直很喜欢,要不是她们后来闹翻,她不可能这么多年把它一直放在柜子最里面尽量不去触碰。</p><p class="ql-block"> 马上55岁的白丽九月份就要退休了,但她的状态看起来还不到50岁。她走在熙熙攘攘的菜市场不说鹤立鸡群,也算一枝独秀。她衣着清雅,身材凸凹有致,走路笔直挺拔,虽然眼角有细纹,但依然肤白貌美。她今天要做女儿喜欢的罗宋汤,首先要挑选熟透的沙瓤西红柿。她扫视了身边的几个摊位,发现前面有好几个人挤在一堆西红柿边挑选,她快步走近,一眼就看中了一个又大又红的西红柿,她白皙的手快速地伸过去,此刻,旁边也有一只手正好伸向那个西红柿,突然,那两只手好像认识一样互相推让,又都快速地缩了回去,就在都抬头的那一瞬间,她俩的目光迟疑继而很快躲闪开,那个西红柿被一个胖的老太太迅速地抓走了。</p><p class="ql-block"> 原来碰到了高莉。</p><p class="ql-block"> 他们俩都空手转身朝相反的方向走去,大概几秒钟后两个人几乎同时转身看向对方,白丽觉得那不到一秒钟的一瞥,就像一道闪电向她炸来,她头上那顶帽子恨不得立刻钻到地下去。看来,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争强好胜,死要面子的性格一点都没改。</p><p class="ql-block"> 菜市场里嘈杂的声音在闷热潮湿的空气里蠕动,白丽开始感觉有些呼吸困难,额头上逐渐渗出了汗珠,她小心的用纸巾擦拭,脸上的妆容开始有点走样,那样子使人容易联想到雪白的墙壁被阴雨渗湿后的样子。此刻她无心买菜,只想到外面空旷的地方稍微透口气。她穿过人群走到外面荫凉的樟树下,长长地舒了口气,一阵微风吹来,她的记忆之门仿佛也被吹开了。</p><p class="ql-block"> 2</p><p class="ql-block"> 白丽其实叫黄丽,高莉叫黄莉,这话听起来确实有点绕。那年她俩被分在同一办公室,大家为了区分,就按两人的特点重新叫了称呼,黄丽的皮肤白得像雪,黄莉个子1米72,高高瘦瘦的,大家从此就叫她俩白丽和高莉,同时叫她们两个就喊丽莉,仿佛她俩就是一个整体。这一叫就叫了30多年。</p><p class="ql-block"> 30多年的时间仿佛就在一转身的瞬间滑过了。白丽现在仍清楚地记得高莉刚从县城调到市里的情景。那年八月底的南京异常闷热潮湿,老师们挤在一个大阶梯教室听省教育学院的一个老教授讲心理学。上课前老师先点名,点到黄丽时,黄莉也站起来喊了声”到!”,声音还都很清脆,大家哄堂大笑,两个人对视时有点小尴尬,小惊讶。这就是她俩的初次见面。</p><p class="ql-block"> 讲座结束后大家七嘴八舌,勾肩搭背地离开,只有高莉一个人最后慢慢地走出教室。这时白丽正站在外面等她,”嗨,我们有缘啊,同名同姓,你是今年新来的?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千万不要客气啊!”高莉在这个陌生的地方一下子被新同事的热情感动了。</p><p class="ql-block"> 她们边走边说话,才知道她俩今年都带初一新生,在同一个年级组。白丽兴奋地拉着高莉的手就去新办公室。就在两只手触碰的一瞬间,白丽敏感地觉出高莉的手指似乎都没有张开,甚至还有点往回缩,她知道这个新同事有些内向胆小,何况她还是从下面县城调来的,不知道怎么回事,她一下子感觉高莉需要自己保护一样。来到办公室,高莉发现除了刚进门的一张办公桌落满灰尘,空无一物,其他的桌子都各有所属,她便在心里默认了靠近门口的那张桌子。那张桌子除了位置不好,下面的抽屉挡板有一半已脱落,那样子就像手抓崖壁,随时都会摔得粉身碎骨的求救者。</p><p class="ql-block"> 白丽一看就明白了,她照顾高莉坐在自己办公桌旁,说明天一起去找领导找后勤,一定换张新办公桌。高莉觉得自己刚调来,还没上班就为这点事找领导,就说,没关系,自己想办法修一下就行,并开始想擦洗桌子,却被白丽挡在了前面。白丽这么做有她的道理,她说:“你一开始就这么逆来顺受,以后的倒霉事一件接着一件找你,一些人从此就认为你好欺负,他们以后会变本加厉的”。</p><p class="ql-block"> 果然,在白丽的帮助下,高莉领到了一张新的办公桌。临近开学前的日子,大家就知道了这位新来的同事,她俩也从此得到了白丽和高莉这样的称呼,慢慢学校的同事,甚至学生也跟着叫白老师,高老师,一届届的学生也就自觉的传承了这种称呼。</p><p class="ql-block"> 一个大办公室也是一个小社会。比如,谁是师院毕业的,谁是师专毕业的,谁又是师范学校毕业的,谁又最终用工作能力开出了一片新天地,谁又才艺突出,沟通能力强,深受学生喜欢……这些都很快会传到学生以及学生家长耳朵。当然还有学校领导器重谁啦,排挤谁了等等。所以表面的和气其实也暗流涌动,暗中较劲更是常态。很明显,白丽综合实力在这个办公室是最强的,她师院毕业的本科生,教学能力不错,唱歌朗诵主持都像模像样的,关键还漂亮,爱打扮。高莉就不一样了,她师范学校毕业的,又是刚从下面调进来,还不声不响,有点老实内向的样子。也许她俩名字上的关系,又或者是一个太强,一个太弱,学科还不一样,够不上竞争关系,至少从表面上看是这样,反正她俩现在是办公室里私人关系最好的。好到什么程度呢?</p><p class="ql-block"> 白丽通过自己的关系帮助高莉在学校不远租了一间性价比很高的房子,不久又帮着介绍了男朋友,也就是现在的丈夫。那段时间,下班后两个人相拥着去逛街,或者去高莉住处一起做饭,白丽很喜欢高莉做的西红柿炒鸡蛋手擀面。有时甚至晚上住一起。那年暑假,高莉还带着白丽回了一次老家,白丽记得那天她们迎着晚霞一起坐在小河边洗脚,手里拿着刚从菜园里摘的黄瓜边吃边聊天,旁边的小篮子里放了好几个刚摘的西红柿和一把水嫩水嫩的韭菜,甚至还有两个没熟透的西红柿也被白丽摘了。多年后,高莉回想起当年白丽的热情主动还是有点感动,只是她觉得自己要是当年能保持好适当的距离,也许她们会是一辈子的好朋友。</p><p class="ql-block"> 条件优越的白丽在相处中也越来越感到高莉的很多与众不同。高莉当年以全县中考第五名的成绩被师范学校录取的,工作后陆续在报纸和文学杂志发表过好几篇散文和小说,最关键的是她说话做事不事张扬,却井井有条,滴水不漏。</p><p class="ql-block"> 她们俩几乎同时结婚,住的也不远。很快高莉就怀孕了。</p><p class="ql-block"> 那段时间晚饭后白丽经常陪高莉散步,经常做好吃的送过来。产前那段时间还经常给高莉搓手揉脚。当然高莉也报之以礼,比如老家上好的的土特产,或者老公单位发的高档福利。后来两个人都生了女儿,一个年初,一个年末,两个人的共同话题又转到了孩子方面并互相帮忙照顾。</p><p class="ql-block"> 转眼,两家的女儿上学了。白丽的女儿继承了妈妈的美貌和开朗的性格,从小唱歌跳舞样样拿得出手,高莉家的则样貌普通,见到陌生人总缩在大人身后,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她们经常给孩子买衣服都两个孩子分别一套,碰到自己喜欢的衣服或者帽子也会捎给彼此,她们很享受这种松弛亲密的关系。日子就在这繁忙琐碎中一年一年滚动着。</p><p class="ql-block"> 3</p><p class="ql-block"> 千禧年来了,人们在等待一秒跨世纪的刺激,传说中的千年虫危机也被渲染得好像要到了地球末日了一样。元旦那天,白丽和高莉带着孩子逛街,对她们来说新世纪和昨天并没有什么不同,一样的日出月落,同样的一天二十四小时,但她们又觉得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发生。</p><p class="ql-block"> 高莉这几年通过自学考试很快拿到了大专和本科文凭,从去年开始又在暗暗准备考研。</p><p class="ql-block"> “让她们两个小孩去儿童乐园玩会儿,我跟你说件事,你千万别跟别人讲”,高莉搂着白丽的肩膀压低了声音说,“我打算试试考研,现在难点就是英语听力,你是学英语的,能有什么好建议?”。白丽猛地停下脚步,愣愣地看着高莉,眼睛里有不解,吃惊,甚至愤怒,都闪着一点晶莹的泪花了,仿佛自己被最好的朋友欺骗愚弄了一样。“你隐藏得够深啊,天天跟你在一起竟然不知道你在准备考研,要不是英语听力遇到困难,你才不会跟我说呢!是吧?”白丽半开玩笑半生气地说道。“你知道我这个人胆子小,还不是怕人笑话,怕人说我不知道天高地厚,我只有自己悄悄试试,你不要怪我”,高莉边说边拉着白丽冰冷的手往自己羽绒服口袋里放,她感觉白丽的手指僵硬漠然,不像平时那样和自己的手自然握在一起。</p><p class="ql-block"> 白丽抽出自己的手挡在高莉面前认真地说“看着我,跟你说,咱们今年要评职称,听说从明年开始评职称不但要论文,还要到区里参加说课,还要计算机全国等级证书,以后要求会越来越高,我建议你先评了职称再考虑考研,要不然以后会吃亏的”,白丽的确说得没错。她替好朋友把这件事分析得很透彻。</p><p class="ql-block"> 要不是高莉丈夫当时工作变故被调到外地当领导,她大概当年就考上了研究生,甚至后来考上博士,也早就调离了这所学校,也就不会有后来的这些恩恩怨怨。</p> <p class="ql-block"> 其实白丽对自己今年评职称很有把握,按照往年的情况和分配名额,她肯定自己今年能评上。她想今年学校里参评的人有哪些东西她了如指掌,自己这些年那么多荣誉,也有论文,给学校2个名额,怎么说都有自己一个。高莉一般不太谈论职称的事情,说到时就漫不经心地说不行明年再评,反正自己也没有很多东西。白丽觉得就是跟高莉竞争一个名额,自己也是没问题的。</p><p class="ql-block"> “嗨,高莉,你看看,这件衣服你家女儿穿着一定好看,再配上这条裤子和围巾,小仙女啊!快喊她过来试试”,白丽满眼放光,声音有些夸张,好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一方面那套衣服的确不错,更重要的是她想通过这种方式来表明她把刚才的小不快已经忘了,但她知道自己其实并没有忘,甚至还在心里加深了。</p><p class="ql-block"> 出乎预料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今年职称评定学校只有一个名额,而且最终是高莉评上了。这个结果连高莉自己也没有料到。她现在不知道怎么安慰白丽,她能想到白丽现在的心情,她知道白丽不仅在乎结果,更在乎面子。</p><p class="ql-block"> 结果出来的第二天,就有一封匿名信到了职称办。来信要求公开她们学校评审成果和分数,否则要告到省纪委。最终白丽通过私人关系获悉,高莉在原单位获得过很多荣誉都有效,还多发表了一篇论文。评审成果分数和排名都是第一,没有任何问题。</p><p class="ql-block"> 但是没有不透风的墙,高莉最终还是知道自己职称的事被告了,她当然猜得出是谁干的。但白丽始终觉得这件事自己没错,她没有说高莉一句坏话,她只要求公开评审成果分数而已,她只是心里觉得高莉这人太阴险狡诈,太能装了,自己对她那么好,却被欺骗愚弄了这么久。</p><p class="ql-block"> 表面的风轻云淡和礼貌客气下一切都不同往昔了。双方当然都心知肚明,却明白她们的关系再也不可能回到从前了。</p><p class="ql-block"> 4</p><p class="ql-block"> 中国的父母也许是这个世界最辛苦的父母。凡是涉及到孩子读书学习的事情一定是头等大事。高莉女儿从小胆小害羞,谁知上了初中后学习成绩一直名列前茅。</p><p class="ql-block"> 那是一个特别的日子。对高莉来说,那天发生了两件大事。那天上午高莉刚下课手机里就传来了一条女儿老师的短信,“李文洁(高莉女儿名字)提前被金陵中学(全省最好的高中)录取了”,高莉取下眼镜看了一遍,又戴上眼镜再看了一遍,仿佛在反复确认消息的真假,她戴着满手粉笔灰涂抹的眼镜有些滑稽可笑。她迫不及待地拨通了老师的电话询问详情。在白丽听来,高莉好像故意提高了嗓音让办公室的人听到消息,一遍又一遍在电话里感谢老师的辛苦付出等话。</p><p class="ql-block"> 办公室的同事都鼓掌祝贺,只有白丽低头心不在焉地改作业,很快她出门去了卫生间,她把自己关在隔间里面偷偷地哭了。是啊,白丽女儿小学成绩还不错,谁知到了初中,特别上了初二后,成绩越来越差,女儿那么努力,她既心疼又着急,按照目前情况,考个像样的高中都难,她正在打算先上了高中后考艺术类,但也不知道能不能考上高中。此刻,她觉得高莉就是故意在办公室炫耀,故意取笑自己女儿。白丽心中的怒火已经濒临爆发。</p><p class="ql-block"> 下午两点多突然传来了四川汶川地震的消息,电视和电脑里全是地震现场的新闻,这对每一个四川人,每一个中国人来说是国之殇。这一天对白丽来说仿佛也是一场地震,她和高莉的关系也在这一天崩塌了。</p><p class="ql-block"> 5</p><p class="ql-block"> 这一年中国发生了很多大事。中国人民众志成城,重建了灾区。北京成功举办奥运会,中国历史性夺得了51枚金牌。而高莉这一年也是丰收的一年,她要被提拔学校教务主任了。</p><p class="ql-block"> 对于中学老师来说,每年的9月1日就像一年的开始一样,也意味着从这一天起自己又老了一岁。白丽在镜子中利索地整理着自己的妆容,她毫不犹豫地拔掉了额前的一根白发,抓起昨晚睡觉前整理好的皮包和装满资料的一个大布包匆匆出门了。她知道教务主任今年要退休了,自己带的历届毕业班成绩一直都名列前茅,工作能力出众,她想她有能力竞争这个教务主任的职务。每年的教师节就是她这一年中最幸福的日子,以往的学生组队来学校看望她,上大学的学生以前寄卡片,现在是不断的短信和电话祝福。她的确是个好老师。</p><p class="ql-block"> 成也好强,败也好强。</p><p class="ql-block"> 白丽在同事和领导眼中只是一个好老师。</p><p class="ql-block"> 最终,经过领导推荐,民主投票,推选的人却是高莉。白丽不能接受自己又一次败在高莉手下。她在组织考察谈话时明确自己不同意,并说高莉怎样虚伪,不择手段等话,但却没有什么具体把柄。</p><p class="ql-block"> 如果说以前的矛盾都是暗中的,这次等于公开撕破了。白丽永远也不能忘记那天在卫生间发生的事。</p><p class="ql-block"> 那天白丽正在卫生间洗手,从镜子中她看见高莉正好也过来了,她顺手去摸高莉身上黑色连衣裙,说“什么时候买的?黑色诱惑啊!”,不料高莉冷冷地瞪着她说“我对你很失望,我敢说,我从来没有做过任何针对你的事情,甚至你的一句坏话也没有说过,你敢这么说吗?你不配当我的朋友!”说完后斜眼瞥了一下扬长而去。那眼神如果是一把刀,白丽此刻已经被杀的片甲不留了。</p><p class="ql-block"> 白丽现在对很多事已经心灰意冷了,她想赶快离开这个令她伤心的恩怨之地。很快她通过大学同学的关系顺利调进了区教研室。</p><p class="ql-block"> 6</p><p class="ql-block"> 自从十年前白丽调到区教研室后就再也没见过高莉,其实她们是有机会见面的,只不过都各自有意回避了而已。这几年随着临近退休,白丽经常反思自己的过往,也对自己当年很多做法懊悔。说白了,其实就是自己强势惯了,受不了不显山不露水的高莉突然间就压了自己一头。当年,高莉丈夫职务超过自己丈夫的。高莉女儿成绩远远超过自己女儿的。高莉职称先自己评上。特别是要提拔高莉当自己领导,她当年竟然不支持,而且暗中纠集一部分人一起反对。现在她经常有想主动找高莉和好的冲动,只是面子上过不去。如果自己现在过得不好,自己还会这么反省吗?如果一切从头再来一次,她就不会再做那些傻事了吗?她有时在心底反复问自己,却无法回答自己。 </p><p class="ql-block"> 想想白丽的性格和她当年的处境,高莉这些年倒也能理解她做的那些事。毕竟白丽以前对自己真的好,她知道当年那份友情没有掺杂什么功利成份,而自己和她的最后一次对话实在也太犀利,太伤人了。</p><p class="ql-block"> 她们今天好像约好了一样在菜市场频繁的碰面。其实最后这一次的确都在有意等待对方。</p><p class="ql-block"> 菜市场门口,绿树成荫,凉风习习,她俩都斜着身体抬起胳膊提着一袋熟透了的西红柿朝对方眼前晃了晃笑了,白丽说,“我想吃你做的西红柿炒鸡蛋手擀面了!”</p><p class="ql-block"> 四只眼睛里溢满了泪水。</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