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漫步】归来：上海最后的天后宫

佳柠

2023年的五一，热闹程度可谓空前。趁着假期，“拔草”去年秋天修缮“归来”的苏河万象天地天后宫。

正值迪士尼百年主题展，排队的游客络绎不绝。

当百年遇上百年，确实是一项奇妙的组合。

迪士尼百年画稿“演化”史。

此次修复工程恢复的是“天后宫”的戏台、门楼与东、西看楼。

戏台位于中央，东西看楼居于两侧，建筑总体为两层高。最具看头的部分就“藏”在二楼戏台的顶部。

戏台正上方是“藻井”。

所谓藻井，通常位于室内的上方，呈伞盖形，由细密的斗拱承托，象征天宇的崇高，藻井上一般都绘有彩画、浮雕。据《风俗通》记载：“今殿作天井。井者，东井之像也。菱，水中之物。皆所以厌火也。”东井即井宿，二十八宿中的一宿，古人认为是主水的，在殿堂、楼阁最高处作井，同时装饰以荷、菱、莲等藻类水生植物，都是希望能借以压伏火魔的作祟，以护祐建筑物的安全。

天后宫戏台的“藻井”，由底架、斗盘枋、插拱、凤头昂、遮轩板、封棋板、上云头、井盖板等700余个木构件组成。

巨大的圆形纯木结构穹顶，圆形构造周边呈放射状延伸出很多弯形射线，每条射线都由大量雕工精美的小构件组成。

藻井采用中国传统技艺“榫卯”技艺拼搭而成，工艺十分复杂。在“藻井”的修复中，修复团队按照扫描的编号，在电脑中重新虚拟地将“藻井”的造型搭建起来，先确认保存下来的每个构件的大致位置。到现场后，修缮团队又与有经验的木工一起确认每个构件位置，再重新进行现场拼搭，让每一个构件都能恢复原位。

藻井放样 上海交大建筑文化遗产保护中心图

现在的“藻井”中部分构件闪着金光，据说百余年前上面贴有金箔，后被保留下来；但还有很多构件的金箔随着时间的流逝早已磨损、丢失。修缮过程中，有人提出，将新制作的金箔贴到构件上。但修缮团队在与文物专家多次探讨后，坚持了修缮老建筑中的最小干预原则，选择本真呈现其历史感，没有再贴上金箔。

屋檐庄严肃穆。

看楼一楼，梁柱的装饰精致。

历史照片与修复后对比

河南北路的百年天后宫

天妃宫亦称“天后宫”，南海一带称“妈祖庙”“娘妈庙”“婆祖庙”等。

有别于其他传说中的神祇，“妈祖”实有其人，她叫林默，民间称林默娘，福建莆田湄州岛人，父亲是湄州都巡官林愿，她是最小的女儿，生于北宋建隆元年（960年）。

林默生前在家纺织，“生面神异”，识水性、懂巫术，富侠义之心，经常亲自驾船或组织抢救海上遇难船只和人员，短短一生共救起几百人。雍熙四年（987年）她28岁时，在一次救助海难同胞时光荣献身。福建一带人民十分崇敬怀念她，在莆田、湄州等地建庙纪念，一个民女便被神化了。由于林默娘的“神力”能“助师灭寇”“助国济民”，自北宋宣和五年（1123年）后，历代皇帝均有敕封。宋徽宗时赐“顺济”庙额，后又累封“灵昭惠应崇福美利夫人”，元代皇帝认为林默“神力~威灵显耀，应验昭彰”，封其为“护国明著天妃”，明朝加封4次。清代康熙年间（1662~1722年），因战船出征，统一台湾，祈请妈祖神灵相助，船队得以顺利渡过台湾海峡，被康熙敕封为“护国庇民妙灵昭应宏仁普济天妃”，二十三年（1684年）又晋封为天后，道光年间再封为“天上圣母”。据统计，全世界的妈祖庙、天妃宫多达4000余座。

另有民间故事讲，林默娘心地善良，一次父亲出海遇难，她在海边哭等至死，感动上苍化而为神。

河南北路天后宫，前身为顺济庙，原址在上海南市小东门十六铺一带。清咸丰六年（1853年）遭毁，光绪九年（1883年）易地河南路桥北堍重建，改名“天后宫”，河南路桥也因此被称作天后宫桥。

1874—1876年英商怡和洋行等商事机构曾在苏州河北岸（河南路）修筑从上海到吴淞的“吴淞铁路”，后该铁路因事被清政府“收回”并于1877年全部拆除，现河南北路的旧称“铁马路”就是因此地过去曾为铁路而得来的名字。

淞沪铁路的上海车站（河南路天后宫附近）

铁路被拆除后原铁旁路的火车站留下了一块十余亩的空地，于是清政府便在此设立了“出使大臣行辕”。

上海商务公所为接受“出使行辕”地块而建立的卷宗

当时，出使别国多走海路，于是为保佑出使团队安全又在行辕一旁建造起 “天后宫”。

清光绪五年（1879年），出使大臣崇厚为上海港口无天后宫事，奏请清政府促地方官建庙。道士李朝真、刘庆安向江、浙、闽、粤四省船帮善士捐资。光绪九年（1883年），在铁大桥（今河南路桥）北堍建天后宫，次年（1884年闰五月落成。宫庙坐北朝南，占地4.86亩，由南至北中轴对称布局，依次分别为头门对楼，戏台，东、西厢房（看楼），钟、鼓亭，天后大殿，寝宫楼。清政府赐“万流仰景”匾额。

1884年点石斋刊印的“上海县城厢租界全图”中标注的“天后宫”“钦差行辕”“河南北路（铁路）”位置。此处的“钦差行辕”即为“出使行辕”。

晚清的天后宫（前景为河南路桥）

《海上清风:明信片上的苏州河》

世传天后护海有奇应，故每逢朔、望及天后诞日，出海商人和船民纷纷前往拈香，祈求护海。

19世纪末20世纪初，“天后宫”曾是上海最大的祭祀场所之一。至20世纪40年代有“香火极盛，可称全沪之冠”之说。

《申报（1949年3月8日）》关于天后宫的记载。

清末，天后宫部分毁于战火，门内赌摊林立。后来随着中华民国的成立，“出使大臣行辕”也随之被撤销，后此地辗转归了商会所有。

民国十二年（1923年），境内士绅为避免公共租界工部局干预，维护国权，而筹款修葺。宫内部分房舍为中华职业教育社属商业学校等所用。

（上海特别市国术分馆）第五教练场（在北河南路天后宫内）

在公共租界时期，天后宫仍归中国政府管理，成为租界内的一处飞地，各种政治倾向的人均可在这里进行活动。

“八一三”日军侵沪时期，天后宫成为难民收容所。

1938年修复后的天后宫，河南北路墙面。

繁忙的苏州河沿岸（浙江路桥附近）。

新中国成立后，“天后宫”还住进过“72家房客”。画面下方为改造成居民住宅的门楼，依稀可见曾经的模样。（《上海天妃宫》)

20世纪80年代，“天后宫”的大殿被迁建至松江方塔园（松江区中山东路237号），大殿更名为“天妃宫”。

大殿歇山顶，单檐，翼角翚飞，举架高耸。面阔五楹，边二楹为廊，九架梁，梁柱粗硕。南设翻轩宽阔双胫，非草架顶。所有外露的架梁、挑梁、月梁、驼梁、檐枋、额枋、托机等均作雕刻。北壁檐枋悬巨匾“天妃宫”三字硬健有力，为今书法家吴健贤所书。南侧装一排12扇槅门，四周屋檐下为敞开环廊，共22根檐柱，柱下垫鼓形柱础。

大门处的一对石狮子被移置豫园门口。

只是豫园的狮子实在是有点多，也不知是哪一对是天后宫迁来的了。

2006年，天后宫的其他建筑在河南路桥改扩建、轨道交通8号线天潼路站工程中落架，有关部门对当时“天后宫”还留存的戏台、部分门楼和看楼等进行了保护性拆除，拆下来保存的大大小小木构件有1000多个、砖构件有1600多个。所有构件被保存在专用仓库。

2022年秋，在新静安的苏河万象天地完成复建。

在“苏河万象天地”复建的天后宫，原大殿的位置，也在草地中用一个个铜质柱础印记进行了标注。

2023年春，“静安文旅”推出记录片：《百载重光 文化赋能——上海天后宫•慎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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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了那么多天后宫，若问为何会想起回顾TA的故事，其原因之一在于，在有关大外公俞佐廷的许多报道中，天后宫桥北堍市商会国货商场总是频繁出现，让我对这处建筑如雷贯耳。

位于河南北路的国货商场。

资料来源：上海静安、松江档案信息网、档案春秋、方志上海、上海图书馆上海文化总库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