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腔剧本」《放饭》（刘随社演出本）

云中雁(赵毓)

「秦腔剧本」《放饭》（刘随社演出本）

人物

朱春登——须 生 赵景棠——正 旦

朱母——老 旦 中军—— 净

巡风——丑四卒

[赵景棠与朱母上。

朱 母：媳妇。

赵景棠：婆婆。

朱 母：掺娘来。

赵景棠：婆婆扎挣些。

朱 母（同）（叫头）：罢了苦！苦！！！

赵景棠（同）（叫头）： 啊！！苦！！！

朱 母： （念）：月儿弯弯照九州，

赵景棠： （念）：婆媳流落在外头。

赵景棠： 啊！婆婆！不知哪家大老爷在此放饭，待媳妇上前讨得一勺半碗，好为婆婆充饥。

朱 母： 媳妇上前要好话多说！

赵景棠： 噢，是！

[巡风上。

赵景堂： 大爷请来见礼了！

巡 风： 少礼，少礼。你说你的话。

赵景棠：你看我家有八旬老母，一日三餐未曾用膳，有什么剩茶剩饭，赐我贫妇人一碗半盏，好与我婆婆充饥。

巡 风： 哎！我说你这个妇人要饭，咋也没点长眼色，你看，早饭已过，午饭未到，若到午间，给你个双份。去，去，去。到太阳坡里晒个暖暖去。

赵景棠： 哦！偏不偏来的不凑巧。

朱 母： 好不饿煞为娘了！

赵景棠： 啊！罢了大爷，大爷，啊！大爷呀！

（滚白）我叫一声大爷大爷，你看我家有八旬老母，一日三餐未曾用饭，有什么剩茶剩饭，赐与贫妇人一碗半盏，贫妇人纵死九泉，我也感恩不尽了。

巡 风： 嗯哼哼哼！你看这一妇人把我哭的好比棒槌割心呢，虽然不疼，可是害浸么，唉！你且少站。有请副爷！

中 军： （上念）摆开打粥队，

列开降情门。

这是巡风的，唤爷出得堂来，有得何事？

巡 风： 席棚外边面有个妇人前来讨饭。

中 军： 对她讲说：早饭已过，午饭未到，若到午间给她个双份也就是了。

巡 风： 小人也是那样言讲，只是她言道家有八旬老母，一日三餐未曾用饭。副爷你看这事咋办？

中 军：如此说来，厨房去讨。

巡 风：（进而复上）哎呀！这一妇人好高造化。我侯爷吃剩的半碗干饭，还有两个肉丸子呢。接饭来！接些！

[赵欲接碗又退回。

巡 风： 男女授受不清！噢！没看出，这一妇人要饭还要了个仔细。好！[将碗放在地上]端着去!

[赵取碗]

赵景棠： 婆婆，媳妇讨来剩饭半碗，婆婆请用！

朱 母： 拿来我用！

[朱母接碗急吃，赵环看。

赵景棠： 婆婆，看好象来在咱家坟茔。

朱 母： 你怎知晓来在咱家坟茔了？

赵景棠： 媳妇那年跟随我丈夫上坟祭祖，我将它记下了。

朱 母： 怎么说你将它记下了？

赵景堂： 记下了！

朱 母： 搀娘来！

赵景堂： 婆婆扎挣些。

朱 母： （念）上有松柏罩顶，

下有碑记为证。

这一旁写着朱龙，那一旁又写朱凤。啊！（滚白）我叫叫一声朱龙朱凤，我把你两个死鬼。自从我儿春登从军在外，一去数载无有音信，不知哪家大人来在咱家坟茔放饭，这哪里是放饭！分明是欺压我朱门无有人乎！看在其间好不气、气煞人也！

巡 风： 小心，看把碗打了。

[朱母将碗打在地上，

[四卒、朱春登上。

朱春登：啊！娘啊！

（看破碗，看远处，看中军，嗨！嗨！嗨。。。。，坐）中军！

中 军： 在！

朱春登： 席棚外边何人嚷吵？

中 军： 席棚外边二位妇人前来讨饭，是她放饭不用，抓住碑记啼哭，将侯爷碗盏也损坏了。

朱春登： 莫必你难为与她？

中 军： 小人不敢。

朱春登： 呔！你即不曾难为与她，她焉能放饭不用，抓住碑碣啼哭，人来！

四 卒： 在！

朱春登： 将中军推下枷打！

中 军： 慢着！侯爷！你将席棚外边二位妇人唤进前来，倘若小人难为与她，慢

说枷打，就是立劈坟茔，死而无怨。

朱春登： 哼！哼！哼！问到实处，定不轻饶。人来！

四 卒： 在！

朱春登： 将中军捆绑一旁。（卒捆中）巡风的来见！

巡 风： 来咧！来咧！参见侯爷！

朱春登： 这是巡风的，你去对席棚外边二位妇人讲说，就说她放饭不用，抓住碑

记啼哭，惊动侯爷，侯爷命她或老或少一人，进得你席棚答话，速去！

巡 风： 是。（欲走）

朱春登： 回来！你不要难为与她！

巡 风： 是。（出棚）呔！二位妇人福薄命浅，吃了舍饭打碗，惊动侯爷，将我副爷推下问斩。我家侯爷传出话来，命你们或老或少一人，进席棚答话。或是你呢去她不去呢，她去呢你不去呢，作速一点，麻利一点，人还在那儿受屈着呢！

赵景棠： 婆婆醒得，你我闯下祸了

朱 母： 闯下什么祸了？

赵景棠： 侯爷传出话来，命我婆媳或老或少一人进得席棚答话。婆婆呀还是你去的好！

朱 母： 哎！你看为娘耳聋眼花，听也听不见，看也看不着，媳妇，还是你去。

赵景棠： 啊，是！

四 卒： 威！（赵欲进又退出）

赵景棠： 婆婆，媳妇我胆怕得要紧。

朱 母： 哎！你乃都堂之女，秀才的娘子，怎么就这样懦弱。你大胆进得席棚回

话，侯爷若不难为与你还则罢了，倘若难为与，你在里边传声高些，为娘

豁出这条老命不要，也要和他拌、拌、拌在一起。

赵景棠： 哦！说是罢罢罢！贫妇人告进。参见侯爷。（二人见面同惊）

登、棠： （同时）哎嘿呀！观见这一妇人（侯爷）好象我妻赵景棠（奴夫朱春登）。

婶娘言道她（他）已死故，哪有死而复生之理。哎呔！我可莫说妻（夫）呀

妻（夫），莫非为夫（妻）是在梦想你啊！哎！（二人欲相认）

四卒： 威！

[朱坐，赵跪。

赵景棠： 参见侯爷。

中 军： 呔！

朱春登： 嗯！

中 军： 侯爷请来问话！

朱春登： 尔何必发忙。这一妇人，
赵景棠： 有！
朱春登： 你看我手下人等，哪个难为与你，你对侯爷讲说一遍，侯爷我好处治他们，与你出气。
赵景棠： 你们手下人一个一个吗……

巡 风： 唉唉唉!不敢胡说！我还给你端饭来，良心要紧。

赵景棠： 并不曾难为贫妇人。

中 军： 侯爷你听如何？

朱春登： 哼！哼！哼。。。。哼，尔好高的造化！人来！

四 卒： 有！

朱春登： 与中军松绑。

中 军： 谢过侯爷。

朱春登： 不屑！

巡 风： 副爷，你看你裤子上的土，我给你拍嘎。

中 军： 哼！

巡 风： 没拍上，没拍上。

朱春登： 这一妇人上来！家住哪里？姓甚名谁？你与侯爷我讲说一遍，我好周济与你。

赵景棠： 侯爷容禀了！（四 卒： 威！）

（唱）（垫板）赵景棠跪席棚心惊胆战，（四 卒： 威！）

[朱春登示意众退下。

朱春登： 这一妇人上来，不必胆怕，你对侯爷慢慢地讲来！

赵景棠： 啊！侯爷呀！

（唱）（二返塌板）尊侯爷坐上边细听民言。

朱春登： 家住哪里？

赵景棠： （唱）我家住山东省石荷小县

朱春登： 住城住乡？

赵景棠： （唱）南门外朱家庄有我家园。

朱春登： 你父何名？

赵景棠： （唱）我的父赵都堂身为官宦，

朱春登：许与哪门为亲？

赵景棠： （唱）自幼儿许朱门结为良缘。

朱春登： 哦……这一妇人上来，是你言道，你父将你许与朱门为亲？我来问你，你丈夫何名呢？

赵景棠： 侯爷呀！

（唱）（代板）我丈夫朱春登三十二岁，

奴名儿赵景棠二十八春。

天不幸西地里黄龙造反，

朱春登： 嗨！黄龙造反不造反，与你们百姓人家何干？与你们百姓人家何干何系，你就与侯爷往下的讲来！

赵景棠： 侯爷！（唱）打来了连环表要夺江山。

万岁爷把圣旨传下金殿，

郭元帅拔壮丁我家门前。

我叔父身无疾假装有患，

奴的夫替叔父应名当先。

一去了整十载不见回转，

并无有书和信捎回家园。

我婶娘差宋成前去打探，

他言说奴的夫命丧边关。

朱春登： 哎嘿！婶娘呀婶娘，我命边关不命丧边关，与你何干？与你何幸？呔！这一妇人，你婶娘言道，你丈夫命丧边关，她还做出什么事情？你对侯爷往下的讲来！

赵景棠： 侯爷呀！

（唱）我婶娘在家中良心大变，

立逼我嫁宋成她娘家侄男。

朱春登： 哎嘿！宋成呀！蛮奴才！你竟敢娶都堂之女我秀才的娘子，若论起王法，

先问尔个剁手挖眼之罪。呔！这一妇人，你婶娘命你去嫁宋成，你从来

无有？想必你从来。

赵景棠： 我无有！

朱春登： 你给侯爷往下讲的来！

赵景棠： 侯爷！

（唱）因不从打得我皮开肉绽，

我婆媳赶在了牧羊深山。

羊吃草（朱春登：你婆媳呢？）我婆媳同把草咽，

朱春登： 罢了娘啊！

赵景棠： 到晚间同羊群一处安眠。

闻人说大老爷席棚舍饭，

我婆媳为充饥来到此间。

叫侯爷坐上边多多怜念，

你念起贫妇人实实可怜。

朱春登：这个……

（唱）（二倒板）听我妻赵景棠细讲一遍，

（喝场）高堂母！贤德妻！罢了妻！

赵景棠： 侯爷，我是个讨饭的贫妇人！

朱春登：噢！唉唉！哎！

（唱）（慢板）好一似刀割肠剑把心剜。

恨西地黄龙贼越律造反，

打来了连环表要主江山。

万岁爷把圣旨传下金殿，

郭元帅拔壮丁我家门前。

我叔父身无疾假装有患，

朱春登替叔父应名当先。

黑夜晚我宿在关公神殿

我婶娘差宋成要我命还，

朱春登走上前好言相劝，

才哀告那宋成转回家园。

幸喜得到那里一马平乱，

灭黄龙振国威凯歌回还。

还朝来郭元帅拿本参谏，

官封我平西侯站立朝班，

奉王命回家来新坟祭奠。

耳听得席棚外叫苦连天，

我将她唤上前细问一遍，

口口儿讲的是我的家园，

人既亡决不能死而重现，

却怎么她还在阳世人间。

莫不是我夫妻梦里相见，

莫不是想亲娘我头晕目眩。

猛想起我的妻朱砂大靥，

是不是上前去细问一番。

呔！这一妇人，是你言道，你是赵景棠，赵景棠左手有一颗朱砂大靥，

我问有也无有？

赵景棠： 侯爷，我有！

朱春登： 待我看来！

赵景棠： 啊！我无有！

朱春登： 哎！说是罢罢罢！

赵景棠： （同）

[朱看赵左手。

朱春登： 噢！贤德妻呀！

（唱）（代板）见我妻果有那朱砂大靥，

（喝场）贤、贤德妻！赵景棠！贤德妻！

提衣衫忙跪在贤妻面前。

叫贤妻睁双目将我观看，

我本是你丈夫西地回还。

贤妻醒得，贤妻醒得，我是你丈夫回来了！

赵景棠： 噢！你是奴夫回来了？

朱春登：哎！正是的，正是的。

赵景棠：（看朱）不是的，不是的。

朱春登： 贤妻莫要胆怕，我当真是你丈夫回来了！

赵景棠： 噢！你当真是奴夫回来了！

朱春登： 正是的！正是的！

赵景棠：奴的夫！

朱春登：景棠妻啊！

赵景棠： 你坐了官了？

朱春登： 啊啊！我可不坐了官了！

赵景棠： 坐了官了好，坐了官了好，说是你来看！

朱春登： 看什么？

赵景棠： 为妻我讨了饭了！

朱春登：（同喝）贤德妻！

赵景棠：（同喝）奴的夫！

（唱）（代板）我只说咱夫妻今生难见，

谁料想到今日还能团圆。

朱春登： （唱）我先问咱的娘在也不在，

赵景棠： （唱）咱的娘现在那席棚外边。

朱春登： （唱）叫贤妻领丈夫把娘拜见，

朱春登我要和老娘团圆。（出席棚）

见老娘把我的心肝疼烂，

（喝场）老娘亲！高堂母！高堂母！

悲切切忙跪在老娘面前。

叫老娘睁双目将儿观看，

儿本是朱春登西地回还。

赵景棠： 婆婆醒得……

朱 母： 哎呀老爷！（跪）我打了你个小碗，等我儿朱春登回来，给你赔个老碗！

朱春登： 母亲不必胆怕，我是你儿回来了！

朱 母： 噢！怎么说你是我儿回来了？

朱春登： 正是的！

朱 母： （看）不是的不是的。

赵景棠： 婆婆莫要胆怕，他当真是你儿回来了！

朱 母： 噢！你当真是我儿回来了？春登！娘的儿啊！儿啊，你如今也坐了官了？

朱春登： 啊！我可不坐了官了！

朱 母：坐了官了好，坐了官了好，说是你来看！

朱春登： 看什么？

朱 母： 为娘我和你妻也讨了饭了！

朱春登：（喝场）高堂母！

朱 母：（同）儿啊！

（唱）这才是儿坐官老娘讨饭，

（喝场 二人同）儿呀！高堂母！

（双锤代板）你婶娘害得娘实实可怜。

我只说母子们今生难见，

谁料想相逢在咱家坟园。

朱春登： 景棠妻！快快将老娘扶起！

赵景棠：婆婆请起。

朱 母： 儿呀！你婶娘害得娘好苦啊！

朱春登： 母亲！家园之事孩儿一盖尽知，景棠妻！搀了老娘下边更衣。

[朱母扔棍。赵搀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