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我的匠人父亲

建亚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五一劳动节,想念起了我做了一辈子铜匠师傅父亲。</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铜匠师傅,这是他给自己定的地位,其实铜匠师傅是旧时的叫法,解放后改称工人师傅了。</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2022年3月28日,正值新冠病毒即将开始大流行的初期,我94岁的老父亲走了,他就好像先知先觉到我们小区在第一次封控三天以后还会发生更大的疫情,毫无征兆的就在小区解封后的第二天安详的离开了我们。果不其然,父亲一走,全上海真的封控了三个月,实在难以想象他会把上路时间掐的如此精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疫情期间丧事一切从简,连追悼会都取消了。这些倒也不重要,老父亲一向看淡身后事,也曾经对我说过,他喜欢我们小区,等过世后就在楼下绿地里挖个坑,把骨灰埋在里面就行。唯一的遗憾是因为当时老闵行的疫情严重,弟弟和侄子都被封在家中无法出门,近在咫尺却没有和老人家见上最后一面。老人家虽然已经不会说话,但是两只眼睛却盯着小闹钟看了无数次,他还是想和儿子、孙子告别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父亲这一辈子,两袖清风,没有给后代留下值钱的遗产,所以整理他的遗物很轻松。一向讲究干净整洁的父亲还不迷信,因此我们不用按当地风俗把衣服烧给他,况且都是些很好的西装和毛呢大衣,烧掉了也很可惜,于是都打包送了募捐箱。</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打开他的几个抽屉,里面装的全是电脑配件、移动硬盘、随身听、光耳机🎧就有好几副,你能相信这是一个94岁老人的日常玩具?</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工匠精神,父亲一辈子以他的行动把这四个字诠释的淋漓尽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记得2021年的上半年,父亲经历了腿部粗隆间骨折,卧床不起3个月,之后又是心力衰竭,心脏疾病折磨的他全身浮肿,连呼吸都十分困难,每天靠吸氧才勉强度日,一度真担心他挺不住了。但是,他靠着对生的渴望,用顽强的意志摆脱了病魔,能起床后又与电脑桌为伴,摆弄起他的电脑来。他还嫌原来的电脑网速太慢不过瘾,自己在购物平台选择了一台配置更先进的手提电脑,开始重启他永无止境的精彩人生。</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其实父亲年轻的时候就是一个能工巧匠,25岁那年已在万人大厂的核心车间里当了车间主任,后来又担任了厂总工程师办公室主任,到了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厂里成立了技术引进办公室,他作为第一任主任前往美国西屋电气公司引进了厂里的第一台美国进口设备。</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难能可贵的是父亲虽然只有初中学历,但是在他年轻的时候就坚持自学英语,这对他的引进工作帮助很大。在办公室接收国外传真来的英文材料,他基本上不用翻译就能看懂内容。到美国购买设备的时候,虽然厂里配备了专门翻译,但是他的英语水平也给了他在与对方谈判翻译的间隙中赢得了思考的机会,以至于能从容不迫的应对策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父亲对工作精益求精。就拿当年厂里的进口设备来说,当时引进的时候是没有配件备用的,在后来的操作中遇到需要更换配件的时候,父亲靠努力专研,自己生产配件解决问题,给厂里节省了一大笔购置配件的费用。</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回到家里,父亲也会伏案写作,他写的不是文学作品,而是对机械技术的研究。早年,他的文章好几次发表在《上海机械》杂志上。</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在我的眼里父亲是个无所不能的人。记得有一次他的手表坏了,拿去店里修了几次都没令他满意。于是,父亲开始自己学习修理手表。他从旧货商店里买来旧手表用作练习,不久就掌握了修表技术。他会拿手表紧贴耳朵,从不同的角度倾听手表走动的滴答声来判断手表的好坏。后来,父亲的朋友都会把手表拿来给他修理,甚至是瑞士的劳力士自动手表也会让父亲清洗,要知道,当时商店里清洗这种高级手表的价格是很贵的。父亲只要开始拾掇手表的时候,就会把我们三个孩子赶出家门。他说手表是精密仪器,一旦打开盖子就容不得半点灰尘进入,若我们在他旁边走动就会扬起细小的灰尘带入手表里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父亲对轻音乐情有独钟,为了更好的享受乐曲音质的优美,他还自己装配收音机和功放音响。记得还是在我很小的时候,他就开始追求立体声效果,竟然把家里的桌子背面和梳妆台的背面都挖了圆孔放喇叭当音响。</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父亲的爱好也与时俱进,自从市面上开始有九寸的黑白电视机以后,就千方百计的淘零件,自己组装了家里第一台12英寸的黑白电视机,我们用这台电视机收看的第一部电视剧是日本的《姿三四郎》。</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父亲又从收音机、电视机、录音机一路玩到电脑。我们家的第一台电脑也是他自己安装的。他喜欢摆弄手机,平板电脑、台式电脑、手提电脑。只要在电脑旁一坐就是一整天,父亲除了QQ、微信还上推特,他不出家门也能知道天下事就因为有了这些宝贝。</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父亲玩电子设备纯属爱好,当年市面上日本进口的四喇叭录音机非常紧俏,他有一个朋友的儿子想让父亲帮他用进口的配件组装录音机后一起做生意,可是父亲只对组装感兴趣,售后所得却分文不取。</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父亲不仅是个注重技术的人,而且对国内外政治经济形势也十分关心,和他一起聊天我几乎只能是听众和学生。他好像无所不能,无所不知,每次我只要说打算去国外的哪个地方旅行,他就会给我们详细介绍这个国家的历史和地理环境以及风光的特点,熟悉的就仿佛他都去过的一样。</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转眼我的匠人父亲已经离开我们一年多了,留下的是无尽的思念和深刻的回忆,很欣慰老爷子的匠人精神在他的儿孙们中得以接力和传承。</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