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送兵记

白云天

3月15日的晚上是一个不眠之夜，因为第二天早晨5点半县武装部起运新兵，这次征兵办安排政委、乡武装专干和我将新兵送到东莞服役。第一次送兵，我的心情非常激动，前四天就想着启程的行旅、送兵后去哪？看望哪些人等等？脑海里浮现一幅幅载着戴大红花的新兵在亲人的告别、欢天喜地的锣鼓声中，大巴缓缓驶出武装部大门情景。他们如何上动车？抵达部队后的情形却不知，只能脑补电视剧中参军的画面。如今可以亲身经历，体验光荣参军的整个过程。兴奋的头脑很难入睡的，闭目养神能睡就睡，闹钟调到4点30分起床。

4点醒来时闹钟未响，洗漱后搭朋友车前往，武装部门口的道路旁已经停满了送行的车子，朋友不得不将车停武装部前的隔壁单位旁。

武装部是电动门，6米宽，1米多高，门口已经聚集了40多人，“他们来的真早啊！”我感叹着。

“凌晨一点，有家属就来了，他们从乡下上来，生怕错过了时间。”值班员龚国华说道。“我看外面冷，让他们到房间来。”龚接着说。

“那你一夜没睡好。”我说。

“没事，家属的心情能理解。”

食堂二楼住宿新兵的寝室灯亮了，一阵急促的下楼脚步声，食堂走廊一队人穿过。吃早点，食堂师傅大声叫道。

早点是两大盆辣椒拌面，武装部想得真细周到，担心新兵饿着，四点钟师傅就做早点，可惜他错放辣椒，没想到一天的行程不能吃辣，而且早晨胃是空的，一下子辣椒灌进，非常刺激胃。

一阵哨音响起，新兵集合被带到大门口一米处，面朝大门成两列。家属们“哗”地围上来，身子努力地往门里伸，“大家退后，把门打开，但不能入内。”值班员龚国华大声地说。

“敬礼”带队班长高亢激昂的叫声，“啪”新兵齐刷刷举起右手掌，新兵们穿着烟褐色的迷彩服，显得庄重而又威严，借着灯光、手机光，亲人们相互对望，好像摄像机一样静静地记录这一切，年轻稚嫩的脸盘虽看不清表情，但看的见眼眶湿润，“登车”，一声命令，新兵鱼贯而上，欢送的锣鼓响起，热烈的气氛穿过院墙，紧跟贴着大红标语的大巴，低声轰鸣，打开远光灯，缓缓地驶出武装部，车内外人们挥舞手臂，那是无言的告别，却胜过千言万语，带着家人的重托，家乡的期待，光荣入伍，履行义务。

在抚州动车站时，天大亮，挂在东边的太阳像刚从火炉中取出的钢球一样，火红火红的，晨阳给我们染成祝福的红色。入站口已有20多人，正问候刚到运兵车的新兵，他们从县城一路跟随，动车站工作人员维护秩序指引我们进站，人群中有个女孩朝我们的新兵招呼，这是一个瘦个子，他向带队的政委请假说，他的女友追随过来，想去见面。

候车室里已经被新兵填满了，一屋子全是烟灰色的迷彩服，临时的兵站。他们都是来自抚州各县，我们在候车室东南角坐下，集合黎川、南城等县共20名新兵出发。此时，那名热恋中的新兵不顾工作人员的劝阻，移开隔离栏把女孩拥入怀中喃喃细语，其他的群众则隔着栏杆与新兵聊天，车站广播播放着车次信息，刘政委接过军分区同志送来的车票说“准备上车。”一个五十多岁的瘦高个工作人员走过来说，你们是第一趟车出发，上二楼检票口。

队伍成两队通过检票口，楼下是豁然开朗，动车像白色的胖蚕，宽敞的停车场好像养了几只蚕宝宝，趴在伸向远方的铁轨上，侧开的车门吸纳一队队新兵，当“滴滴”的关门警铃响起后，吃饱的蚕开始涌动、加速。我们坐在车厢的连接处附近，一个女孩的身影站在连接处，那个新兵起身请假，“哦”，是那个新兵的恋人又送上了车，下一站南昌西站是换乘点，30分钟的腻歪时间给了这对情侣，革命战争年代的十送红军，如今汽车、动车送郎君，两年的兵役，相思从下站开始。窗外的风景不断跳跃而过，一片片洼地、耕田、群山犹如长脚似的飞奔过去，眼前翠绿之影，三月的春天留下春的故事。

动车在我的遐思中停靠南昌西站，换乘东莞南站（终点），站上没工作人员指引，感觉送军的气氛淡了，候车室遇到几队新兵又觉得今日动车还是军列。休息调整片刻，重新出发，这列车是复兴号高铁，四个小时到站，当我们坐好后，发现同车厢内还有大半的老百姓，他们好奇兴奋的眼神望着我们。同行的阮部长从包里拿出水果、饼干等请我们吃，他的心真细担心旅途无聊，特意买了吃的。新兵们也从包里拿出吃的，他们父母早就准备了鸡蛋、蛋糕、水果等食品，只要他们手里能带绝不会让他们手空着。高铁行驶一段时间后，逐渐加速，释放出本色，280、300、320，头顶显示器不断更新时速和室外温度，第一次坐高铁发觉与动车一样平稳，比绿皮火车还稳。

感觉车厢安静了，四点钟起床、集合、告别、乘车、换车一系列动作，神经紧张，精神集中，这会坐下来有几个小时，身体放松，犹如气球，有的闭眼休息，也有的发微信，也许那个恋人正沉浸在兴奋之中。

12点，女乘务员推着食品小推车经过过道，新兵们拿出方便面等干粮，政委站起身对大家说，你们想吃什么就拿，武装部请客，不会亏待你们新兵的。话音刚落，手推车的盒饭被拿光，乘务员说“你们等下，我再去拿盒饭。”今天，也许是她一年中盒饭卖得最快最多的一次吧。人民子弟兵为人民。

下午一点半到站，部队的人在出站接，是两个身材标准、穿迷彩服高个子士兵，我们点名、整好队伍跟随着他们到停车场，一名士兵打开一辆军用大卡车后车厢，可能我们像电影中一样坐着卡车去军营，但没有欢迎的人群，也没有锣鼓喧天，只有南方热辣辣的太阳，和普通到站旅客一样坐上接送的车子——军用卡车，卡车车厢离地约1.5米，需手抓车厢门把，脚踩车门的蹬梯，手用力脚一蹬“啪”车厢内站住，动作迅疾到位，我也像20岁的新兵似的上车，感觉瞬间年轻，刚站住，士兵说“叔叔下来，坐驾驶室。”他们照顾我年纪大，于是，我也不客气，从车厢上跳下，如果直接跳老胳膊老腿肯定吃不消，降低高度，我弯腰手按在车厢地板“噗”地跳下，稳稳站住。动作飘逸，脚面不麻，自我感觉良好。

车子出发，一个小时后到兵营，门口敬礼的哨兵，欢迎的标语，两人对敲的锣鼓，震天响的训练声，使人倏然起敬，紧张、政委最后一次对新兵点名，然后列队进营房，严肃的军营生活开始了，再出军营时不仅仅是大学生而是威武雄壮的士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