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春晖 || 故乡的云

小平大不平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b style="color: rgb(176, 79, 187); font-size: 20px;">【编者按】</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color: rgb(176, 79, 187); font-size: 18px;">好友柯春晖,教育学博士,某国家级专业媒体负责人,中国教育发展战略学会监事长。我们有共同的认知、情怀和爱好,亦有共同的草木童年、溪山大地、那爿天空、白云悠悠,甚至共同的高考首战失利。一支曾经起草过重要文件、起草过政府工作报告的笔,居然也可以写出如此细腻的文字,温情脉脉,乡情悠悠。经春晖授权,本号刊登其散文近作《故乡的云》。</span></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i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故乡的山和水以及云</i></p> <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  </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 那时候天很蓝</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 太阳照在地上</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 能够听得见声响</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 </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 还未被命名的花花草草</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 漫山遍野直到天的尽头</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 天气晴好的时节</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 我和我的同伴 像无事的少年</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 整天东游西逛 自在地出没在</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 能够到达的每一片水域</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 心中满是好奇和遐想</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2013年,我随同当时的教育部某位副部长去海南检查秋季学期开学工作并考察自然遗产,一行人在三亚的海南热带自然博物馆参观时,我看到玻璃展柜里有一条一尺来长的化石鱼,嘴微张着,似乎想诉说。回到北京后很长一段时间,这画面一直挥之不去,于是诌了几行诗,题目叫《一条化石鱼的诉说》,以上是诗的开头。</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借化石鱼之口,说的是远古的事,脑海里萦绕的却是家乡的溪山大地、蓝天白云,是自己年少时真切感受到的那种太阳照在地上能够听得见声响的情景,是自己从不曾失落的那一份记忆。</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i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span class="ql-cursor"></span>柯思村</i></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b style="font-size: 20px;"><span class="ql-cursor"></span>烟霞深处</b></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的童年是在仙居那个叫柯思的地方度过的。</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从仙居县城往西,经过一个叫田市的地方折向南,沿着山峦夹持、时宽时窄的溪谷,在一条砂石铺就的初等级公路走上二十来里,经过十来个大大小小的村子,你会发现有一排耸立的山崖扑面而来。当绕过一个山脖子,一片稍稍开阔的田地会呈现在你的眼前。砂石公路把这片田地分为两半,也在田地的尽头戛然而止。这里有一个小小的车站。这个时候,你会看到前方不远处有屋舍俨然,不时有炊烟飘出。</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这里就是柯思。村子依山枕水,呈东西向展开,一条高低不平的石子和石板路贯通东西,有200来户人家。源自西边山上的九思溪向东自村前流过,汇入村子东边自南往北流淌的蓼溪。蓼溪两岸,青山夹持,堤岸齐整,河水清澈。村子东、南面,各有一个只有二、三十户人家的村子。四周山上,层层梯田和树丛之中,散落着一些村落、人家。村子东面的东岸山,巍然挺拔,西面的保将岩,庄严肃穆。平日里,即使是天气放晴的日子,四周的山峦也常常笼罩在云雾里,山岚阵阵,风光无边,曾经有人用烟霞深处来描摹柯思村,十分贴切。</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这是我记忆中的柯思。如今随着时代变迁,随着诸永高速的开通、服务区及公盂出口的设置,村子的形胜已发生了很大变化,但轮廓还在,四周的山峦依然。多年以后我才得知,村庄原是温、台、绍、杭南北便捷古道的隘口之一。村子西北向是景星岩,中间由近及远是沙坑和神仙居,西南向不远处便是被称作江南最后香格里拉的公盂岩。</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柯思是仙居柯氏人的主要聚居地,是有着千年历史的古村,是元代著名书画家柯九思的故里。村子取名于柯九思,曾经叫九思乡,也叫柯思岙。用人名来命名一个地方,在仙居属于独一无二。村子里原先有一个祠堂,形制完整,建筑考究,雕梁画栋,正殿、副殿、戏台、门楼一应俱全,是柯思文化精华之所在。原先的柯思学校就设在祠堂里,可惜后来某年的一场莫名大火,将一切化为乌有。</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春日里,杏、桃、梨花带雨,次第开放,白紫色的草籽花开满田畈,柴排花(映山红、杜鹃花)丛丛簇簇,姹紫嫣红,道旁、田埂、树丛中,各种不知名的小花星星点点。草长莺飞,燕子归来,水田里蛙声一片。夏日里,蚊蝇滋长,蝉鸣枝头,稻禾阵阵,从灌浆到颗粒饱满到被收割。此时经常会有雷暴天气,午后常常会有太阳雨,烈日穿过雨云,如瀑布般倾泻,时常伴有彩虹飞架在溪山上,景象绚丽。秋日里,平地和山坡上黄灿一片,是晚稻和玉米收获的季节,溪头坡地、旷野疏林里的红枫、乌桕红艳夺目。冬日里,时常会有一场纷纷扬扬的大雪如期而至,弥漫山林田地,迷茫通向外界的道路。此时人们常常只能蜷曲在被窝里,出门时手里总提着个火笼。这个时候,大人们揪心田地里的作物会不会被冻坏,孩童们则开始数着过年的日子。</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正是在这里,柯思的先人们荒榛宿莽、纵横山林。他们在这里出生,在这里欢笑哭泣,在这里辛勤劳作、生儿育女,在这里老去。</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i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元代著名书画家、书画鉴定家柯九思</i></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b style="font-size: 20px;"><span class="ql-cursor"></span>草木童年</b></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20世纪50年代后期某一年,时代的某一粒灰掉在当时在临海工作的父亲和家人头上,父亲被戴上某顶帽子并遣送回原籍,母亲则还留在临海教书。1962年我哥、姐的户口被下放农村,于是我们家出现了“一家两制”:二哥随母亲保留了城市户口,在临海生活,父亲、大哥、姐还有后来出生的我在农村过日子,外婆跟着我们过。</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6岁那年的春季上学。8岁时,母亲给初中毕业不久的我姐在临海找了一份临时工作,柯思这边便只剩下父亲、大哥、我,还有外婆。父亲、大哥每天要外出参加劳动,外婆那时年事已高,还有一双很精巧的小脚,行动不便,我便在上学的同时,开始学习着操持家务。</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平日里,每天一早,我起来生火做早饭,同时用平底的铜锅把中午喝的粥煮上。煮粥有窍门:只能把粥熬到半熟,之后靠火的余温焖熟,煮太熟或太生都不行,熟了,中午的时候粥就成糊糊,不好喝,生了,如余火不够,中午的时候粥夹生喝不了。这样熬粥是一门真正的、地道的技术活,而我很好地掌握了这一技巧。当周围的伙伴们放学后可以放飞自己的时候,我却在围着菜地、镬灶头和牛羊猪圈转。</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i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我是公社小社员</i></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r></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周日或节假日,我和当时的小伙伴们一样,会出门斫柴、割草或是放牛。山里孩子,斫柴是个基本功、体力话、苦差事,也是个危险活。我们经常比较谁爬得更高,以此显示身手和胆量,也比谁斫得多、挑得多。夏天的时候,我们会早早地出门。早到什么时候?早到月亮还挂在半天、启明星在东山顶上闪烁。也因此当年的我们能叫出许多星星的名字,也真正见识过什么叫满天星斗。没有星星和月亮的时候,我们会点着松把或摸黑出门。斫柴过程中,遇到蛇,或者是马蜂窝,或者是被针刺扎了、被斫柴刀伤了,或者从山上摔下来,都不意外。</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这么一些情况,加上当时的社会气氛,铸就了自己童年的底色,给了自己一个有点特别的童年。当时不觉得什么,事后想起来觉得有点潦草、不堪。这样的童年,使得自己后来在读《论语》的时候,对圣人所说的“少也贱,故多能鄙事”颇能感同身受。许多人记忆中的童年、文学作品中的童年、曾经的台湾校园歌曲中所描摩的那种童年,是别人家的童年,对自己来说有点遥远。</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即便如此,快乐还是有的,这或许是孩童的天性使然,尤其是当自己去学校,或与小伙伴们、与溪山大地、蓝天白云在一起的时候。</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i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干农活</i></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b style="font-size: 20px;"><span class="ql-cursor"></span>溪山大地</b></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柯思四面环山、溪谷纵横,周围十里八村,自成一个小系统。我有一群年龄相仿的小伙伴。那时候的农村孩子,常常处在“放养”、“散养”状态,而田垄地头、溪山大地,则给了我和小伙伴们像草木一样顽强、茁壮成长,也像草木一样芜杂、肆意生长的空间。</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把学校的课桌拼起来、中间立几块砖头当乒乓球桌,你推我挡;捉迷藏,打老K,做陀螺,造木枪;用溪椤、柳树皮做树皮唢呐,尿尿和泥,在田垄沟里乱滚;上树掏鸟窝,下河捞鱼虾,削水片,堆雪人,打雪仗……不同时节,我们有不同的生活、不同的嬉法。</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最快活、最惬意的是夏天。</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夏天的时候,学校放暑假,在临海教书的母亲和读书的二哥会回到家里。这个时候,我便成了“有娘的孩子”,得以像别的伙伴那样,除了帮着家里干点农活、做点家务,可以有时间放飞自我。</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夏天的时候,草木茂盛,万物生长。南方三伏天的日头,毒辣辣的,光脚踩在石头上,滚烫,河道沟叉便成了我们最好的去处。此时河里的鱼虾也特别活跃,游水嬉戏、抓鱼捞虾,便成了我们的日常功课。甚至于在去斫柴、割草的路上,见到有水潭的地方,脱得光光的,下去扑腾一会,或是在有岩壁的深水潭比赛跳冰棍。</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有时候在想,童年是属于夏天的。</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许多本领甚至道理,是在与小伙伴们一起时学会的。</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9岁那年,跟着小伙伴们学会了游泳,确切地说是游水。所谓学习,就是在水浅一点的地方,小伙伴们用手勾托着你的下巴,你伸开四肢努力扑腾,如是三、五回就会,没有什么技术含量。而所谓姿势,上大学后体育老师说那叫狗刨。扑腾了几次后,有一回,在村口水潭,我以为自己可以了,就想游到对面去,可等到了中间却发现游不动了,于是想停下来,可这一停就惹了事,发现脚踩不到底,脑袋就没到了水里。这时岸上的伙伴们发现了情况,一声呼喊,几个小伙伴就急急忙忙游过来,有的抓我的胳膊、有的托我的双腿给弄了上来。也是有一回,12岁那年,自己似乎是个游水的老手了。在另外一个深潭,我们突然发现一个小伙伴,8、9岁的样子,出现了和我当年一样的情况。二话不说,我和伙伴们冲上去将其生拉硬拽了出来。</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有调皮捣蛋的,偶尔惹事生非:把青蛙什么的放到女同学的课桌里,结伴去偷摘别人家房前屋后果树上的果子,拿石头、棍棒、树枝追打小动物,漆黑的夜晚凑在一起讲鬼故事互相吓唬……</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那时的生活条件普遍困窘,困窘到许多小伙伴即便是出门干活、斫柴,也没有鞋穿,常常是赤脚。赤脚走在石子路或是碎石遍布的溪滩上,赤脚穿行在山林草莽,但似乎并不影响游玩、嬉戏的心情。</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当我们劳作在田地、穿行在山林、游荡在溪谷时,当我们顺着溪流追逐鱼群、打雀鸟主意的时候,当我们在水里赤条条来去的时候,我们能得以与溪山大地融为一体、与蓝天白云同在。</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那时候,河流还没有被污染、破坏,河水是清澈的。</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记忆中小时候的天空,澄碧,清澈,明净。</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i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span class="ql-cursor"></span>横溪中学校园</i></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b style="font-size: 20px;"><span class="ql-cursor"></span>那爿天空</b></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1978年,我13岁,初中毕业考上白塔中学,离开柯思。</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这之前的一年,父亲摘帽、恢复工作,全家人恢复居民户口。</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1979年春天,因为父亲调到横溪工作,我转学去了横溪中学,在那里一直读到高中毕业。也是那一年,父亲获得平反。</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横中是读书学习的好地方。早、晚读和自习课的时候,我们会拿着书,去山上的小树林、杂木丛中,找个地方坐下来,或贴靠着某棵树,再不成就四处走动着。有时候,则是拿本书去果园、蔬菜地里读。如学校小后门开放,我们会去到学校后面的溪边、大堤上、芦苇丛中。有时候,我们会从学校正门出去,穿过村子,去麦田、玉米地里读书。</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横中的同学都住校,两周回一次家。那时母亲在田市一带教书。父亲还在横溪工作的时候,我会回到父亲那里,后来父亲又调到白塔工作,周末或寒暑假的时候,我会去白塔或田市,去跟他们一起。白塔、田市离横溪二、三十里路程,中间隔着永安溪,那时没有大桥什么的,只在皤滩处有简陋的石桥可供通行,丰水季节则只能望水兴叹。我常常与家在同一个方向的同学结伴而行。我们偶尔骑车或坐一段汽车,更多的时候是走路。有的时候,为抄近路,我们会穿行在田埂地头。这种用脚步丈量道路的经历,给了我们亲近大地的机会,田园里的庄稼作物、瓜果蔬菜,让我们感受到泥土的芬芳。也是在这来来去去之中,我永远记住了那一片垟、那一带的山形、那一爿天空……</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初到横中那年,初中学制恢复为三年,高中仍旧两年。学校考虑到高一年级部分同学学习尚好但基础尚需巩固,于是组建了一个班,还叫高一,补初三的课。我转学过去时,就被编到了这个班。等真正的高一上过,学校根据考试成绩进行文理分班。总共6个班,其中理科5个班,我被分到理科1班,是重点班,用来准备冲大学。等学了一段时间,我被化学的“摩尔”什么的整得有点晕,于是想着转文科。在跟一个要好的同学商量后,这个同学陪着我去找了学校当时的支部书记也是事实上的校长方荣焕老师。方老师听了我的诉求后,当即表示:我去跟文科班的班主任说,你自己下午扛张桌子就过去。</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进文科班后,才开始接触历史、地理。那一年夏天,一封署名“潘晓”的读者来信《人生的路呵,怎么越走越窄》发表在《中国青年》杂志上,引发了全国范围一场关于人生观的大讨论,我们也煞有介事地谈论人生问题。也是那个时候,我们订阅、传看喜爱的书报杂志,而正经功课的学习似乎有点放松。第一次高考,自己无缘大学。</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i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span class="ql-cursor"></span>仙居中学校园</i></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b style="font-size: 20px;"><span class="ql-cursor"></span>白云悠悠</b></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初次高考失利,自己却并未太在意。当时还受到一位同样怀着“文学梦”的同学影响,准备不再参加高考,而是边工作边读书,争取“自学成才”。那年暑假,自己沉浸在莎士比亚、歌德等的世界里。</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暑期将近时,我收到了横中副校长郑明棣老师的来信。信里安慰我,说是当时每年的高考升学率只有4%,所以失利属于正常,让我不要气馁,并希望我回横中复读。我向母亲作了报告。一天夜里,我在二楼房间看书,母亲把我叫到门廊上,让我端把椅子坐在旁边,问我将来的打算。我把自己考虑不再参加高考、边工作边读书的想法说了,母亲就很认真地说,读书考学还是正事,而要做到这一点,复读是有效的途径,家里也会继续支持。就在那个晚上,我决定放弃自己对于未来、对于生活的那些胡思乱想,决心继续应考。我记得,那天晚上,月光如洗,大地银光一片。后来我顺利进入仙居中学复读。</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仙居中学近一年时间,经历的事情不少。1981年中国女排夺得世界冠军的时候,我和同学们都很兴奋。当时社会上时兴穿喇叭裤、留长头发,这种风气也吹进了学校。那时的我们尚在青春期,时髦穿个黄背心,衬衣的扣子真的是开到第三颗,上课走神的情况常有。不过总体而言,仙中的日子里自己很用功,身边的同学都很刻苦、用功,老师们也很优秀,而且不遗余力。当我们送走一个个晨昏,当又一个夏天来临的时候,我们听到了稻禾抽穗、栀子花开的声音。</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填报志愿的时候,我本来第一志愿填报的是南开大学。在准备交志愿书时,仙居中学当时的校长王继森老师找到我,问我志愿填报的情况,我如实作了汇报。这时王老师说:你填报北京的学校吧,我在那里有要好的老师和同学。我说学校不是说志愿书只有一份么,填错了就不能改了。王老师笑着说:我抽屉里空白的还有很多。就这样,在王老师的房间,我照着他的意思重新填报了志愿。王老师所说的老师和同学,后来是我的博士导师和师母。</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在准备着远行的那些日子,自己真正成了“无事的少年”。我和同学们常常互相约着,走东串西,四处漫游。街头巷尾、田园阡陌、溪头滩地、草木深处、西瓜摊旁,许多地方留下了我们的踪迹,而天上的云总是如影随形,或轻飞曼舞,或堆积如山,或你追我赶。</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很多时候,会看到天上的白云,似乎在向自己凝眸、问候。</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这种凝眸、问候,种在自己心田,一直伴随着自己。后来,我在自己足迹所到之处,在各种文字、油画、摄影作品中,在音乐和歌声里,看见、读到、听出他乡的天空和云的模样,知道了南中国、北中国、长江三角洲、江汉平原、云贵高原、青藏高原的天空,知道了加勒比海、地中海、南太平洋、南美洲、非洲高原、西伯利亚上空的云翳。在河姆渡、良渚、三星堆和其它许多文化遗存面前,我也曾遥想那时人们头顶的天空。有时候也想:这个世界上的每一个人,应该都有一片属于自己的天空,而那些离开故乡的人,应该都有一片留存在心底的云,正如每个人心中都有半亩花田。人们跋山涉水穿越红尘,却总有一片云在陪伴着自己。这么想着时,虽然身处北京,我满脑子都是故乡那清亮亮的天空、温暖的流云、风的味道、田园的气息。</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i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回望故乡</i></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