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任（小小说）

任郭英

任郭英 “滴铃铃。。。”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响了起来。 薛家成刚洗嗽完躺进被窝里，床头柜上的手机显示屏上就显示了“528”的号码，他知道这是妻子王慧芳打过来的，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 每晚临睡觉前，薛家成最怕的就是接到妻子的电话。 “睡了吗？你给妈打个电话，让把药吃了吧。我怎么也劝不了，她只听你的话。”手机那头传来了妻子慧芳焦虑的声音。 “好的，我现在就打”。薛家成连忙挂断电话，紧接着就拨通了母亲的电话。 铃声响了好久，母亲才接通了电话。母亲倔强的声音在薛家成的耳畔回响着。“干嘛老让我吃药，我不想吃！” 薛家成知道，这是母亲在消极地抵抗。母亲得了阿尔兹海默症三四年了，病情持续严重。三年前，家成陪着母亲去省城各大医院看病治疗，得到主任医生的答复就是这种病属于老年病，能维持现状就不错了，根本就治不好。病情到晚期了，就连身边的亲戚也会不认得了。一番话如同晴天霹雳，让薛家成硬是愣在了那里。 转眼间就过去了三年，母亲在家成和妻子慧芳的精心照料下，病情发展的很慢，但是疫情原因，医院也不能常去，加之老母亲又得了神经痛，和阿尔兹海默症刚好发生冲突，两种治疗药物在药理上刚好相反，只能先解决一个问题。神经痛对老人很痛苦，一痛起来不停的要去卫生间，基本上出不了门。没办法，薛家成和家里人商量后决定先解决燃眉之急，选择了先给母亲治疗神经痛。没想到神经痛治好了，阿尔兹海默症一下子给变严重了。 老母亲脑子糊涂了，三天两头要出走，白天中午不休息，晚上不睡觉，一天到晚要人陪着说话，稍不如意就发脾气，甚至骂人、打人。家里人被母亲折腾得够呛，一下子没了往日的欢笑声，家里气氛变得沉闷起来。好在身边有个老伴，还能陪着说说话，带着出去走走散散心，情绪能好一些。这样家成和妻子慧芳还能腾出身子去上班。 可是好景不长，前段时间老伴疫情期间给“阳了”，患了后遗症肺部纤维化，医治不好走了，就只剩下老母亲一人了。家成没敢让老母亲知道，怕老母亲伤心不测，硬是把这个消息压住了，没敢让老母亲知道。 老伴走了，老母亲身边不能没有人。家成和慧芳还要上班，只好托人找保姆。好不容易费尽周折找来保姆，试了几天吃不了苦，就都跑了不干了。一连找了五六个保姆都不能胜任这份差事，一下子把家成愁白了头发。天天吃不好饭，睡不好觉，十天时间体重竟然减了八斤。 这几天，好不容易找来了一个保姆，还好可以应付，家成这才可以脱身回单位上班，留下妻子慧芳和保姆在老家边上班边照顾老母亲起居。尽管如此，家成还是忐忑不安，提心吊胆，唯恐家里出点啥事。 好在妻子慧芳很贤惠，考虑问题很周到，方方面面都安排得让家仁感到放心。老母亲大小便失禁，经常半夜会拉在床上。妻子慧芳不嫌脏，给老母亲又是洗澡又是洗衣服，下班回来还要做饭，陪老母亲说话，这让家成时常感叹，真是多亏了妻子慧芳了，娶了个好媳妇，要不然，真得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上成班。与此同时，也不免感到十分内疚。自己远在省城上班，照看老母亲鞭长莫及，把老母亲交给妻子照顾，一下子打乱了妻子的正常工作和生活，真是惭愧呀！只有此时此刻，人才能体会到世界上哪有风平浪静一帆风顺，只不过是有人在为你遮挡风雨默默奉献呀！ 这段时间，老母亲病情有了好转，时不时还能唱几句秦腔，这让家成内心感到了十分欣慰。但是老母亲的病情时常会有所反复，性格变得很怪癖难控，动不动就发脾气不吃药，这让妻子慧芳没了办法，才不时打电话让家成劝劝。 几天来，家成出差外地，八天参加了六次会议，又是现场参观，又是开会讲话，还要检查资料，早已疲惫不堪。但一听到妻子电话，不免会感到紧张和不安，浑身直冒汗，一下子就没了瞌睡劲。家成给母亲打完电话，总算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说服母亲吃了药，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家成放下电话，脑子里立马浮现出了母亲年轻时的样子。老母亲年轻时精明强干，风风火火，干事麻利，身体也很好，可谁又能想到老了老了，却得了这种病，自己难受不说，身边的人也跟着遭罪。唉，真是世事难料，命运不测呀！人一辈子有啥都不要有病，健康才是最重要的东西。 家成看着空荡荡的屋子，妻子慧芳的床头柜上还放着上次没喝完的半包茶叶。记得上次妻子慧芳来度假，还是半年前的事了。本来还想陪妻子一起出去转转，疫情期间却哪里也不能去，成天待在家里，足不出户，硬是憋了一个假期。幸好疫情结束，单位也收假了，慧芳只好满怀遗憾回老家上班了。 家成连忙整理好随身的东西，把茶叶装进包里。这几天得抽空赶快回家一次，替换一下慧芳。年轻时和慧芳一起咬牙打拼工作，一起度过很多难关，结婚快三十年了，两个人在一起相濡以沫，靠的就是相互之间的信任，如今已经过了大半辈子了。如果没有这份信任，没有这份默契，早就成了分飞燕了。这份沉甸甸的信任，让家成感到了肩上的责任。久病床前无孝子，这说的是一种常理，更是一种现象。为了这份信任，自己更要保重身体，不能让自己的家人再重蹈覆辙了。 收拾完东西，家成拉开窗帘，发现天已经发白了。又是一个不眠之夜呀！家成叹了一口气，用凉水洗了把脸，拿好行李，转身就出门了。 2023年4月25日，初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