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乐颂：爸爸写给女儿的第5封信

周工

表扬信之五：欢乐颂 　一只小海鸽，在离地400米高的悬崖边，颤颤巍巍。 妈妈“咕咕”叫，像鼓励。催促无效，爸爸往悬崖外推孩子。孩子目光哀怨，回看父母1眼，张开稚小的翅膀，纵身一跃，向1公里外的北冰洋扑去。 这是真实一幕，已经上演3000万年。 小海鸽2周大，相当人类婴儿2个月。 （纵身一跃的小海鸽） 　以上文字，不是生物科普，是1封信。 写给1个叫“小木头”的女孩。 她是我们的孩子。 你去加拿大11年122天，明天你生日，写第5封表扬信，作为生日礼物。 上封温情，此信冷酷。 因为康德说：唯自律，方自由。 　“钥匙没带，进不了学校寝室，妈！咋办呀！”你嗷嗷哭。 “哭啥，多大点事儿。” 妈说，在动物界，这个年纪还不撵出去，孩子就废了！ 于是，你去了1个叫天天不灵，叫妈妈不应的地方——哈利法克斯。别名好诗意：加拿大的天涯海角。距武汉16000公里（赤道才40000公里）。同学说：木头去了“诗和远方”。 “我们换换。”你一声苦笑。 （加拿大的天涯海角——哈利法克斯） 　林老师（林雅芳，北师大心理学博士）同我提过1个著名的心理学实验，“霍桑效应”：独立是自律的前提。 （走入历史的林博士） 　 3天2夜，语言不通、无助、寒冷。进到寄宿家庭，像刚从海中捞起：想用右手按住颤抖的左手，双手竟一起发抖。 晚点12个钟头，飞行14个小时，凌晨到达多伦多。转机航班早已错过。出机、摆渡、取行李、过海关，喧嚣过后，人去楼空。 推车竟要投币。4件行李，先拖2件，再挪2件，从2楼到1楼，再上4楼。四处乱撞，找不到1个机场员工。忙乱中，险些弄丢护照。 T3照明大多关闭，幽幽的几盏地脚灯。过拐角，迎面撞1黑影，魂飞魄散，倒退几步。再看，是清洁工。 幸而在出口附近，遇到1位来自哈尔滨的女士，正悠闲踱步… 惊魂一夜，刻骨铭心：“妈你放心，最多1年，我也会像哈尔滨姐姐。” 你意识到，那个夜晚以后，再没人为你送钥匙！所有的门，要自己开。 （多伦多皮尔逊国际机场） 　凌晨被“哗哗”声惊醒——龙头爆了，水漫过脚踝。 关总阀，上谷歌，查办法，取工具，拆阀芯，量尺寸，剪胶皮，再重装，开总阀，搞定。前后20分钟，一气呵成。 要爸表扬。表扬啥？ ——没叫水管工、没找爸。再上床，没让妈哄，是自己拍着屁股睡着的。. 多年后谈起那晚为何不找妈，你说： “在机场等一晚呢？还是等一晚？带出哭腔，捎上悲情。妈，有点意思了吧？” 够损！但爸喜欢。有种女侠杖剑，独闯江湖的机智、从容、旷达。 （小木头当起水管工，你是左撇子） 　同事说：Candy打开了埃玛的心。 “为啥要走啊！Candy！”设计总监埃玛得知你辞职，歇斯底里。 入职3个月，同你讲话不超过20句。以犹太人的精明、冷静，先晾着你。 直到某天，你设计的戒指，站上销量榜首。对CEO的询问，她一头雾水：不是我失察，你看到Candy本人就清楚：1个未成年的中学生！ 问你为何答应聚餐庆祝，“想让埃玛看看，老娘我到了喝酒不犯法的年龄。” 很不幸，进到酒吧，唯独你，被要求出示ID，核对年龄。埃玛得意洋洋，气得你翻白眼。 1年后成为首席设计师。 （木头为埃玛画的肖像） 　心理学家张日昇教授，同我说过： 习惯整理房间、打扫卫生的人，不会过得太糟糕——因其自律。 （张教授和明影法师在药山寺） 　电视剧看多了，总以为，在奢侈品里混，就要玩品味，讲品质，用正宗汉语讲：要装逼。 如模特之华贵、冷艳… 如美女高层：杀伐决断，快意恩仇，力挽狂澜，还风情万种… 你说：这他妈还是人吗！ 女孩子不可以暴粗口。咱不当真，只装样子。你偏不！ ——下班回家，边用微信和妈聊，边做饭。偶尔拿出那条穿了多年，夏代尔面料的7分裤，缝来补去。说凉快、合身、巴适，就是裤口老开线… （小木头自己铺的地板） 　去加拿大看你。开门，如进5星酒店：你在地板洒上夕阳，如镜般桔红；桌布厚实平整，飘出淡淡的茉莉花香… 迪拜帆船酒店，爸不幸去过，不过如此。妈说：“听爸胡吹。不过，这么会收拾，真放心了！有句话咋说的？” “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你说。 （小木头的家） 　意大利研发部和IT部，矛盾很大。 “可以理解为2间房。结构不同，布置就不同。意大利方面，按欧式书架放书（写程序）；总部按美式需要取物件，整理房间（用程序）。”你说。 “我有点明白了。”CE0说。 “于是，意大利虚拟书架，硬塞进总部书房，就杂乱无章，更别说找文件。IT部焦头烂额，天天挨批，实属冤枉…” “这就对了！Candy！”IT经理大吼一声，这大叔像有3天没撒尿，憋坏了。 “欧洲场景下，意大利的程序，用术语讲：逻辑自洽。因沟通，未能互洽。” “是嘛，查了1个月代码，未找到瑕疵。”意大利中心的特洛伊松了口气。 拿整理屋子作比，一针见血，简洁明了；还八面玲珑，皆大欢喜。 事后，CE0逢人便夸。 　整理屋子，还能整出境界？ 当然。妈说：国家也是家。当年多贫穷，多难哪！周总理是个坚韧的母亲，拾屋理家几十年，把新中国拉扯大。 还有你姥姥：当年全家6口人，两间屋子，总是摆放有序、窗明几净；衣裳缝缝补补，却干净整洁。黄丽芬喜欢凑妈肩上闻，说衣裳有淡淡的肥皂香。 （人民的好总理——周恩来） 　你出身卑微。当到最大的官，是清洁委员。从小学到中学，整10年，从未升职。让爸觉得沒面子。 曹燕妈问：小木头怎样？爸说：在学校做后勤，油水挺大。曹燕妈一脸懵，妈笑翻。 在学校做清洁，回家妈给你做清洁。 　“我乐意。”妈说。 “你妈是虎妈。小时候，妈的口头禅：越哭越不给。”爸挑拨离间。 妈说：“这是两码事。当你很饿时，看到面包店香喷喷的蛋糕，你不会随手拿来吃，猫狗会。你会忍住饥饿，因为你不是畜牲。 当初你那么小，哭着求爸妈：别把我赶出家！爸妈没有心软，也是这个理。但愿没有埋怨爸妈心狠。” 　说起生日，头一两年吧，孤零零。唯一安慰：捧着手机，和妈妈半宿的絮絮叨叨，还有1封信的过海飘零… 现在拉帮结伙、呼朋唤友：生日前后，办公桌堆满礼物；约饭要排队。 有个阿拉伯同学，送来1锅羊肉汤。他西装皱巴，头发凌乱。说被警察摁住，怀疑是恐怖分子（波士顿爆炸案，是2个高压锅炸弹）。你笑喷：一脸大胡子，抱1高压锅满街跑，不逮你逮谁！ （昨天，Jessie亲手为你做的生日珠宝蛋糕） 　爸悲喜交加： 你长大了，不要爸爸送钥匙了。今后，你将作为独立自由人，离爸妈而去。 　人们爱喜鹊、厌乌鸦。科学如是说：（一）喜鹊同属鸦科；（二）动物学家观察到：乌鸦是唯一反哺父母的鸟类。当爸妈年老体衰，双目失明，小乌鸦会衔回食物喂父母，直到双亲临终，无法进食为止。 　爸，你说过，我是乌鸦级的话唠，叽叽喳喳呱呱呱。我就乐意做只小乌鸦… 眼眶一热，想哭…. 　乌鸦？这孩子，啥都当好话听。 去年以第1名成绩，读完牛津课程，得意洋洋。妈说你还是小象，嫩得很。 小象能踩死蚂蚁。我想当小象，成天疯玩。 六十而耳顺。—— 《论语•为政篇》 孔子这老头想说啥？罗里吧嗦。 尖酸刻薄、讽刺挖苦，在你俩听来，都是赞美诗。脑子八成出了毛病！没搞到钱，还傻乐。 哦，还忘了一傻冒，唐朝的岑参：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快进屋！岑参，小心冻死！”爸喊。 （千树万树梨花开） 　巴赫把E大调定义为田野： 广袤、宁静、美好。 试着编织11年的时空，妈妈惊喜地发现：你几乎一丝不差地踩着巴赫12平均律，重奏了贝多芬的《欢乐颂》。 姥姥说：你出生那天黄昏，天边尽是红霞。因水气作用，牧夫星星光更加闪烁。看上去你是踏着欢快的舞步，从东方地平线上，跳跃着来到这个世界。 　从纽约赶来的汤姆教授，最先到。 随后是系主任K、莉莲教授，结伴从哈利法克斯来。 哈尔滨姐姐从蒙特利尔来。 袁京汉女儿袁源姐，领完福布斯年度奖，不及换妆，匆匆赶来。 丽欧娜从香港来，刚生了个女儿。 李梦雨从天津来，竟然弄到机票。 印度同学泰迪，从温哥华来。 巴西同学鲁迪，来自圣保罗。 曾经的博物馆同事布朗，骑单车。 骑哈雷的埃玛，从瀑布城飞驰而至。 牛津教授哈里斯，从肯特郡赶来。 汪洋，她离你600米，慢吞吞踱来。 正当觥筹交错、酒酣耳热、谈兴正浓时，一群不速之客，悄然而至—— （春江花月夜•孔子•梵高） 　甄嬛和华妃从“杏花微雨”里走来。 张若虚在《春江花月夜》飘然而至。 孔子的路程有2500年，一路奔波，气喘吁吁。加上同龄人释迦牟尼、柏拉图，你请3位尊者坐沙发。 来人太多，屋子挤不下。 往窗外望去，你看见了杜牧、关汉卿、布契拉提，后面竟还跟着周杰伦。 马路对过，站着嵇康、巴赫、维尔第；朱耷、霍金、还有疯子梵高，像刚从普罗旺斯回来，耳朵还沒好… “坏小子”卡拉瓦乔砸窗踢门，非要进屋。你1个少林扫堂腿，他四仰八叉。 ——你1个人的圣诞：门庭若市，热火朝天。 即使那些事从没发生，请相信我，那是真的——马尔克斯《百年孤独》 （2020年，小木头的圣诞） 　 1周前布置好全套圣诞场景和把戏。 圣诞蔷薇、蟹爪兰，圣诞红，槲寄生、珊瑚樱，风铃… 圣诞彩灯，厨房也不落下。 椅套换成圣诞老人帽… 来宾每人1份圣诞礼物。写好姓名、地址、电话，藏到角落。藏1件，转几圈，把自己绕晕，好忘掉隐藏地。第2天，装模作样找出来，交与现实中的圣诞老人——联邦快递。 （黑色疫情，扯不住你对金灿灿的找寻） 　那1夜，你给每个人去电，虚寒问暖，深情怀念，临别是美好祝愿。 夜深了。看了会儿《甄嬛传》；刷牙、上床，背《春江花月夜》。背到“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随月华流照君”，眼皮发沉，慢慢睡去… 　2020年是西方世界，自黑死病以来，700年中最凄凉孤寂的圣诞夜。 你唱了一出大戏！ 康德称为：自由即自律。 哥德叫做：带着镣铐舞蹈。 卢梭说是：人生而自由，却无往不在枷锁中。 孔子曰：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 妈说：废话！是小木头，在梦里唱着儿歌。 （《仰望》疫情禁足期间的2020年8月所画） 　在有些人看来：快乐，可以无中生有，还能穿梭于阴阳两界，游走在人神之间——. 甜甜睡去， 在梦中歌唱。 歌儿像一朵红花开在了墙头上， 面朝安大略湖， 猎猎作响， 迎风飘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