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花飘香的日子（散文）

董宏伟

槐花飘香的日子

（散文）

四月，槐花开了。

在我的家乡洛宁县下峪镇，每年阳历四月中旬，槐花便如约而至。今年花开时，我正在洛宁明月水坊食品饮料有限公司工作，这里漫山遍野都是槐树，所以我早早就盼着这一天。

槐花的绽放仿佛是一夜之间的奇迹。某个清晨，踏出屋门，一缕似曾相识又久别重逢的芬芳瞬间萦绕鼻尖，那沁人心脾的香气令人陶醉。抬眼望去，起伏的群山、灰绿交错的沟壑，都被槐花悄然装扮。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在此刻尽显，漫山遍野的槐花，就像施展了神奇魔法，一夜之间为世界披上素装，带来无尽的壮观与神奇。

我静静伫立在微凉的晨风中，看浓郁的初夏将独特韵味铺满山梁、沟壑、原野和路边。最终，我的目光定格在山坡上那簇簇绿白相间的云团——槐花。它们点缀在绿色丛林间，远远望去，透着洒脱、飘逸与超凡脱俗的气质。此时，心中豁然开朗：一年一度的槐花开了！

槐树，在我们这儿也叫“刺槐”。它的花是蝶形花冠，盛开时成簇状，攀附成穗，重叠悬垂。小花多皱缩卷曲，花瓣散落，完整的花萼呈钟状，五片花瓣，大多洁白如雪，也有罕见的紫红色。花瓣娇嫩细润，香气清幽，仔细观赏，煞是好看。

每到这个时节，刚抽出淡绿嫩叶的刺槐树上，绿叶衬着白花，泛着淡淡翠绿，晶莹如玉。一朵朵玲珑的花瓣洁白淡雅、清香馥郁，串串花穗挂满枝头。微风拂过，香气四溢，弥漫原野，那清香温馨安神，润脾清肺。远远望去，一棵树宛如一朵飘浮的云朵，一片槐树林则化作漫山云海，漂浮在绿意盎然的山坡上，壮观得令人惊叹！

槐花盛开的日子，正值春夏交替，也就是老辈人口中的“青黄不接”。记得小时候，每到这时，村里多数人家的存粮所剩无几，而地里的麦子还远未到收割期，生活进入到一年中最艰难的时刻。就在这饥肠辘辘时候，漫山遍野的槐花成了充饥解馋的美味。于是，人们纷纷走出家门，奔向山野，去“捋槐花”。

采回的槐花洗净，拌上玉米面，撒些食盐和调料，蒸熟就能吃。讲究些的人家，还会淋上蒜汁，滴几滴小磨香油，再添些佐料，味道更丰富。入口时，淡淡的清香在舌尖散开，回味悠长。要是用大葱拌着，再用香油在锅里炒一炒，那绝对是难得的美味。不过在那个年代，这样的吃法太过奢侈，很少有人舍得。

谁是第一个吃槐花的人，已无从考证；人们从何时开始普遍吃槐花，也难以确查。我只记得，在那个年代，能吃上蒸熟的槐花填饱肚子，是大多数人最期盼的事。如今，人们依旧吃槐花，但意义却大不相同。这是因为在丰衣足食的今天，吃槐花是为了尝鲜、换口味，而鲜嫩可口的蒸槐花甚至成了酒店餐桌上的特色菜，供南来北往的游客品尝。这种变化，与过去的食用相比，早已不可同日而语。

槐花不仅可观赏、食用，还有很好的药用价值。槐花花粉酿成的槐花蜜，能舒张血管、改善血液循环、防止血管硬化、降低血压，是高血压患者的理想选择。

槐花盛开时，也是蜂农最忙碌的日子。为追逐花期，他们像候鸟般带着蜂箱从南向北迁徙，为蜜蜂创造良好的采蜜环境。在槐树茂密的大路旁、山坡上、田野间，露天摆放的蜂箱随处可见，也总能看到蜂农们忙碌的身影。当人们享用醇香甜蜜的槐花蜜时，又有多少人会想起这些辗转千里、风餐露宿的蜂农，以及整日忙碌采蜜的小蜜蜂呢？

槐花的美，不仅在于素雅、繁盛、洁白与清香，更在于它不娇媚、不做作、不炫耀、不张扬。它朴实得只有一身素白，白得纯粹无暇。在物质匮乏的年代，它默默走进无数家庭，维系着无数生命的延续。直到今天，那份香甜依旧留在许多人的记忆深处。小美在形，大美关乎生命，槐花的美，无可替代！

正因为槐花独特的魅力，它成了文人雅士抒情寄意的对象。白居易曾咏叹“薄暮宅门前，槐花深一寸”；源林烟写道“五月槐花开，如雪似蝶徘。微微风簇浪，串串浮阳台。阵阵清芳沁，翩翩天使来。问君为何事？还世一清白”；还有“槐林五月漾琼花，郁郁芬芳醉万家，春水碧波飘落处，浮香一路到天涯”“槐花雨润新秋地，桐叶风翻欲夜天。尽日后厅无一事，白头老监枕书眠”等诗句，都饱含着对槐花的赞美。

槐花的花期短暂，不过十天半月，洁白的花瓣便纷纷飘落。路过槐树下，即便花瓣残败，仍有丝丝缕缕的余香萦绕。对槐花的喜爱，总让人觉得意犹未尽，也难免为它生命的短暂而叹息。

我漫步在花海中，贪婪地欣赏着槐花的婀娜飘洒，尽情地吮吸着空气中散发的清香。感叹槐花的繁多与清雅时，不禁想起季羡林先生的《槐花》一文。文中除了盛赞槐花的繁、美、香，更多地表达了人们对身边惯常美好容易忽视的顿悟与惋惜，令人深思。

而我对槐花盛开的联想，更多是与小时候的“吃”有关。在我看来，槐花就像槐树下的农民，朴素自然，默默倾其所能，为社会做着无声却伟大的奉献。或许正因如此，我始终成不了文人，只能是个骨子里透着现实的俗人。

在这个槐花飘香的日子里，我从不失望，因为我知道，来年此时，槐花定会再次飘香。

（写于2019年4月）

（修改于2025.4.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