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福江】泰山脚下中医人——泰山磐石散方药应用刍议

韩钦鹏

　　泰山磐石散，又名泰山磐石饮。全方由人参、 黄芪、 白术、 炙甘草、 当归、 川芎、 白芍、 熟地、 续断、 黄芩、 砂仁、 糯米共十二味药物组成。

泰山磐石散，是一首补气养血，健脾安胎的著名方剂。先见于明代医家徐春甫在公元1556年辑成的《古今医统大全》一书卷八十五，后被《景岳全书》等医书陆续收载，并加推广流传。使用距今已近500年，深受临床医者的称道推崇。近代《方剂学》及教科书亦多将此方作为气血双补兼以和脾安胎的代表方剂，付诸教学临床使用。

小提示：泰山脚下中医人，当知泰山磐石散。

泰山磐石散方名释义

　　泰山磐石散之方名，是根据其方药的功效作用，以取类比象之意而加以命名。

从字面上看，所谓泰者，即为大；大，也通作“泰”。凡言大而以为形容未尽，则作太。 古人称:大中之大则为泰。

中国古代八卦卦系中的“泰”字，是指为 "安"，所谓否极泰来，则为此意。因此泰字，亦即安泰，寓含平和安定之意。

泰山：乃为中国东部的一座历史名山，巍峨屹立于华夏东方大地。以其浩然雄伟，安泰稳固而著称于世，号称五岳之首或五岳独尊。泰安依托于泰山， 古有：“泰山安则天下安” 之佳誉，故通常也喻为政通人和，国家安定，政权稳固的象征。

几千年来，历代帝王文人对于泰山，颇所仰尊敬重，汉代以降，数位帝王曾屡多次加袭封禅。在中国历史上形成、产生了色彩浓厚的泰山封禅文化特色，并赋予了独特深厚的内涵。后世文章亦多以“稳若泰山”、“安如泰山”、“重如泰山”的类似辞句，用来形容世事安稳，以及固所关注，或较为看重的某些事件。

磐石: 山石之安者，为之磐石。即质地坚固厚重，难以移动的山石，通常被喻为质地坚固，难以撼动。

泰山磐石散这一方名，寓意深刻，形象烘托并说明了此方补益气血，固养胎元的功效，犹如泰山般的稳固，磐石般的坚实牢靠。

泰山磐石散的方药组合构架

　　泰山磐石散的方药组合基本构架，主要是以两大类方药配伍组合而成。

一类是以大量补益气血的药物为主，集中聚合了众多的补益气血的类方。如当归补血汤、 四物汤、 圣愈汤、 八珍汤、 十全大补汤等，充分体现出立方本意，是以气血双补为之精旨特色所在。

另一类方药，则是将大队的固护安胎药物配伍方内，如补肾安胎的续断；健脾安胎的白术；理气安胎的砂仁；和胃安胎的糯米；清热安胎的黄芩等。凡此之类，其助益固守安胎之意，昭显若彰。

近代方剂学对于泰山磐石散的方药主体构架认识，较为公认一致的观点，认为其是由八珍汤和十全大补汤为基础加减配伍而成。故临床以之作为气血双补，健脾安胎的代表方剂，多用于孕妇气血虚弱，胎动不安；或堕胎、滑胎之证。其组方合理，取药法度得当，方药配伍平稳，故被视作为平和安良之剂。明代医家张景岳对此方评价为“此方平和，兼养脾胃气血。… 治妇人气血两虚，或胞而不实，或瘦而血热，或肝脾素虚，倦怠少食，屡有堕胎之患”。

关于泰山磐石散方中的活血药物

　　本文医者曾于瑞士从事中医临床工作多年，曾经以泰山磐石散方加减，为当地数例习惯性流产患者保胎成功。但期间亦明显感觉到欧洲国家从业人员对于泰山磐石散一方的了解甚少。临床即便所用，亦每或遇有一些置疑。有医者提出当归、川芎为血中气药，其气味辛香走窜，活血通经。孕妇倘若用之，是否会引起子宫收缩，甚或动血下胎？

诸如此类质疑观点，极易引发医者，以及医患之间在对方药引用时，在认识上产生分歧，从而造成临床业者的一些顾忌，更有甚者，抑或对本方持有疑虑或否定心理。

对于此种疑虑和置疑，事关乎于有关本处方中药，于妊娠期的用药安全问题。然而，本人也注意到，质疑者本身从一开始，似乎是以先入为主的思维，陷入了逻辑方法上的混乱。它不仅忽略了单一用药与整体用药之间的异同关系，而且混淆了单味药性与方剂整体药性作用不同的概念，显然是在逻辑推理定位方面，暴露形成的一个常识性的问题。即是在一个特定的场景环境中，提出了另一个并不属于同一范畴的问题，这一似是而非问题的提出，属于较为明显的误导推论现象。显然是忽略了方剂与中药配伍之间的相互关系。但若以中医方剂配伍原则，以及方药佐辅组合理论加以审视剖析，就会清晰发现其所出现的谬误，是将个别药性作用，与原方整体作用截然断开，并且以某一单味中药的药性作用，来统领和否定原方主体方药的共同作用。如此以来，用一种以之割裂的方法直接篡改处方原意，造成方义理解出现歧义，继而引致发生医学主观变论的结果，这是属于一种医学悖论的行为，它并不符合中医方剂配伍原则和运用组合规律。

出现如此认知现象，原因在于质疑者对中药方剂理论的认知了解不够全面，甚至是以偏概全，片面理解和过于突出某些药物的单一作用，因而不能做到知常达变。因此在有意无意之间，即换用了概念，从而变生歧义。

方药应用过程出现的歧义，当有必要予以探讨和加以澄清。本人认为解铃还需从当归、川芎在泰山磐石散方中的立方本意情况，结合方义、作用、来进行分析说明：

1. 泰山磐石散方中的当归、川芎，其原本是作为四物汤或八珍汤的方药的组成成分而加以使用的。

众所皆知，四物汤一方，作为补血剂中的首要代表方，主要功效作用是补血和血，其方药配伍的特点在于补血而不滞血，和血而不伤血。川芎、当归于方中的作用，本意是作为辅佐药物，主要用在补血和血，调畅气血。而非是专门用于活血通血。因此，该方中的当归、川芎二药与后世治疗伤胎难产，胞衣不下的佛手散一方 ( 亦称芎归散，由当归六两、川芎四两组成 )，在组方立意和用量用法上，均有着本质上的差异。故泰山磐石散方中的芎归二药，不可作为佛手散一方等同理解，二者出发点和方义不同，作用迥然有异。

当归、川芎通常做为血中气药，以之用作行气活血通经，临床取用，一般是以较大剂量的单方或药对组合使用，效果乃较彰显。而在复方条件使用，或仅作为佐使药物运用时，因与其它药物相互配伍后，使得药性作用产生变化，故整个方子功效作用，也就发生了质的转移变化。这种情况，在方剂学的应用过程中，被称之为方药的七情和合作用，抑或是方药辅佐规律。如本方中四物汤全方配伍大量补气药及安胎药后，使得全方调合气血的功效，更为突出，补气养血，固摄安胎作用更为得到加强。其中芎归本乃作为辅佐药物，于方中所起到的应是相须相使的正面积极作用，而非相畏相反的负面作用。一首流传已久，成熟公认的方剂，先前必然是经过了长期的临床实践，验证观察，和理论方面的反复印证，方才得以保持历久不衰。

作为旁证说明，象中医所熟知的妊娠用药禁忌歌，其并未包含当归和川芎。与之类似的一些传统理血安胎方剂，如经方用治妊娠胞阻胎漏的胶艾汤，和妇人怀妊腹痛的当归芍药散，以及后世傅青主女科的名方保产无忧散等，其方中均含有当归川芎。临床使用千百年以来，鲜少见有碍血动胎的情况。其中一个重要的用药前提，就是需要在辨证上必须明确方药证型，遣方时熟悉了解方药作用，懂得合理变通。以往见有医者于临症选方时，经常出现当用而不敢用的犹疑。究其原因，多数情况是与临床辨证不够明确，或对方剂熟知了解度，以及变通不够有关。而若辨证不谬，方义清晰，药证相合，则当用之无虞。

2.中医方剂中的药物配伍，自古以来，皆是遵循君、臣、佐、使的配伍原则，以及七情和合的传统组合方法加以体现的。其无论是七方也好，十剂也罢，各具神巧。单行、相须、相使、相生、相克、相杀、相反， 配伍之间有其内在规律遵循，方药配伍之间的生克制化作用关系，虽说深奥繁杂，但其变化从属，总有自身定律可寻。

3.从泰山磐石散具体方药组合得知，当归、川芎在该方中是为臣佐之药。其所占比例设置，约是全方重量的十分之一左右，而方中其它各类安胎药物，却占据全方重量近乎一半左右的配比。由此可知，当归川芎在该方中的权重比例微乎甚微，由此说明和反映出二药在全方中所处的作用地位已较轻缓。因此活血碍胎之惑虑，是否有些过份的注重夸大了呢？

诚然，妊娠用药安全，是一个不容忽视的问题，需要临床以严谨慎重的态度加以对待。泰山磐石散的临床应用中，医者在把握适应症和临症变通方面，尤为显得重要。

4.现代临床研究表明，当归、川芎临床上具有明显的双向调节作用特点。而具体作用点位，则因方药组合药味多寡，以及芎归剂量大小的不同，其所产生的作用趋势变化也就不同。通常情况下，所谓量变发生质变的物理原理。可以说明并且印证这样一个浅显而又复杂的关系。早先有研究结果表明，泰山磐石散方中人参、白术及四物汤，经与黄芪、甘草配伍，具有兴奋造血系统和调节子宫机能，并有强壮孕妇及胎儿的作用。而黄芪、续断、黄芩等药可抑制子宫平滑肌收缩、且能对抗缓解孕妇体内前列腺素对子宫的收缩作用要药，该类药物从其组方所占的比重设置来看，为孕妇用药保胎安全方面，提供了较为有力的保障，从而也凸现出该方的组方特色...。

5. 临床应用本方，需要说明和注意的一个问题，即是泰山磐石散，原方在用法上，则强调了短期、断续服用的特别提示：“所谓三五日一服...”。其方后并且附有加减运用和注意事项的说明：“觉有热者，倍黄芩，少用砂仁…，觉胃弱者，多用砂仁，少加黄芩…。更宜戒欲事恼怒...，远酒醋...辛热之物，永保无堕...”。这是临症运用此方时，对孕妇自身护胎要求而提出的细节之处。是提示用药与将息调护法，同时结合之举，故医者应当引以关注。不妨作为临床参考借鉴对待，也具有实际指导意义...。

基于上述，本人对欧洲国家临床使用泰山磐石散方过程中所出现的质疑和分歧问题，从方剂学配伍组合等不同角度加以分析阐述，使得这一方药运用，在用药认知上，与传统方药立意更为接近，益使统一。事实上医者皆所愿意以科学负责，认真慎重的态度，以对待临床用药。在辨证准确的前提下，遣方派药应当遵循方药配伍基本原则和处方运用基本规律，从而益使临症得心应手，不至陷入到自缚手脚或失却自信的地步。

结语

　　所谓医者，意也，或曰：易也。 易者，则为变化，即通常所说的知常达变。盖为医者，传道授业，济世救人，固不可不明医理及方药变通所在，其中方剂治学，乃当以通晓方药组合原则和配伍变化规律做为基础，处方应用亦当以熟悉方架结构入手，而对处方方药的审视理解，犹需全面细致，莫要以偏概全，主观割裂，脱离整体。更不宜内序颠倒，脱离方义，曲解违背方药配伍的基本原则，以庶免覆蹈一叶障目，不见泰山之辙。本文乃是一家之言，用以作为抛砖引玉，供各位同道参考。

（于福江教授成稿，韩钦鹏副主任医师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