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语文课本里的真江南（上）

李梅

"轻舟八尺，低篷三扇，占断苹洲烟雨"是南宋词人陆游笔下的绍兴。"不必说碧绿的菜畦，光滑的石井栏，高大的皂英树，紫红的桑葚，......单是周围的短短的泥墙根一带，就有无限趣味。”是语文课本中鲁迅先生《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里的绍兴。

每一座城市都有无法言说的质感，今天我来到了绍兴，我打算用City walk（城市漫步）的方式去探寻语文课中的真江南，去发现、去记录这座城市。

落地绍兴第一餐，选择了寻宝记（绍兴当地菜馆，央视曾经报道过），寻宝记在主要的区域都有分店。

绍兴的食物似乎也是为酒而生。无论做什么菜 都可以加点酒或者下酒。

绍三鲜：河虾腐竹木耳鱼丸还有蛋饺，传统绍兴菜，比较清淡，汤很好喝。点一份醉鸡，小酌一杯绍兴黄酒。店里的油炸臭豆腐中规中矩，其实后来在仓桥直街吃的街头小吃臭豆腐更有味道。绍兴酥鱼是我一直一来都比较喜欢的江南小菜。

黄酒布丁

说到绍兴黄酒～，一个当地的学妹（气质温婉，一见如故）跟我讲，当地人喝传统的会稽山黄酒，原汁原味。古越龙山黄酒主要是品牌宣传力度大，市场面向全国，还有一种塔牌黄酒，主要是出口日本，口感更为清澈精致。 在绍兴老城的西北，有一条颇有声誉的历史文化街区----仓桥直街。仓桥直街的历史可追溯到宋代，仓桥之名，缘于早先位于绍兴府府志旁，为仓库和驿站的所在地。

街道的餐馆与店铺也给这处沉静的地方带来市井的烟火气息。吃完饭溜达到了仓桥直街，晚上九点人还是少了许多，街道挺安静的，叼了一根黄酒棒冰一边逛老街一边消食~

越城区居民都是老城区原住民，年龄结构偏大，晚上早早地就休息了，九点的街道上人和车都已经很少了。 在城市中行走，在行走中阅读和认识城市。起心不止于徒步，收获远不止旅游。这就是“City walk”魅力所在。早上五点半我用City walk的方式和这座城市一同醒来。

府山脚下，有一个传统的早菜场。清晨六点🌞正好步行到达，越王台下的府山直街----醒目的面菜饭招牌，黑瓦白墙青石板路，各种的吆喝声、讨价还价声，一座老城在这里苏醒。

“四方食事，不过一碗人间烟火”原来这座千年古城最接地气、最朴实的人间烟火气息是从府山直街早市开始的。
如果你想体验绍兴老城区的烟火气，那一定要来府山直街的早市。
提一袋人间烟火，把浪漫引回家 梅干菜 路边的早餐店，当地人正在吃早饭，我也进入其中，7元钱来一碗甜豆浆，几个生煎包，一个刚出炉的梅干菜饼子。阳光正好、幸福满满的一天开始了。 老板看着我这个北方人拿着梅干菜饼子拍照，笑着说：你们那里没有的？我说真的没有的。 穿过府山直街，再过了府山横街，发现就可以到达仓桥直街。

仓桥直街2003年得到联合国文教科组织亚太地区文化遗产保护优秀奖，让此老街有了"中国遗产活生生展示地"之称。街道全长1.5公里，最大限度保持了江南水乡的风韵，水道在，桥在，规制就在。街随河走，河桥连路。

绍兴被《地理杂志》评为最江南的水乡. 城市漫步的魅力，那份触动和记忆，往往发生在驻足，或抬头仰望的那一瞬间。

孔乙己酒店桥头处有一棵野樱桃树，树上落了些鸟雀，正在啄食樱桃，桥上好几个摄影爱好者手持长枪短炮的相机正在拍摄。

阿婆手打的筅帚（刷锅的）

房子后面就是河道，几个青石台阶就能到水边，阿婆正在洗东西，她说现在的河水里只好洗洗鞋子什么的，身上穿的衣物是不好在河里洗的了。 仓桥直街里的尼姑庵，门头三个字“刚刚好” 老街不算太长，一条小河从中穿过，河道两旁依旧是清末民初的居民，绍兴特有的台门建筑也是这里保留最多。一片淡然的青灰色，让人看到它的古老沉静却又不失古韵。 木莲豆腐的原料是"薜荔"所结的果实种子，木莲籽。木莲籽用途不少，吴其藩《植物名实图考》在“木莲”条中说：“俗以其实中子浸汁为凉粉，以解暑。”周作人在《园中的植物》一文中也写到，木莲“可以用井水揉搓，做成凉粉一类的东西，叫作木莲豆腐”。木莲豆腐在古医书上有个专门名词，叫冰浆。

实际上木莲豆腐口感更接近于冰粉，从冰箱里拿出来的木莲豆腐，加了蜂蜜，桂花，山楂丁，然后滴了几滴薄荷油，一碗冰冰凉凉的木莲豆腐就做好了。我买了一碗，边走边吃，好不自在。 水上人家 天气晴好，很多家门口都晾晒这笋片和霉菜豆。 早晨水面十分宁静，倒影清晰可见 绍兴河流湖泊遍布，以舟为车、以楫为马，绍兴城以桥梁为道路、以河网为骨架。水声摇橹声，往来船只的招呼声，岸上乡间的鸡鸣犬吠声，最是江南味道。 可以清晰地看到水上人家清晨洗漱、做饭的生活状态。 这种独特的城内水陆条件再配上粉墙黛瓦和水埠拱桥等建筑单体，这里简直就是人文街拍的天堂。 和仓桥直街并排的还有一道龙山直街，这条街完全没有商业气息，全部都是当地原住民的生活气息。 这条街里有非常不错的民宿--花筑.五十七号院。民宿房间窗户打开就是小桥流水人家的画卷。 花筑.五十七号院民宿 绍兴市的街头绿化树木以香樟树为主，清明与谷雨时节，整个城市被春雨和樟花香浸润。它的花在早春还冷的时候，是一股类似腊梅的清凉香气，在3月天暖之后，会逐渐变成一种类似小苍兰味道的幽香，清冽还是依旧。樟花小，樟树高大，花开在枝干末端，不刻意去寻找，根本看不到花。
中午本来打算去府山横街的老胡子饭店吃黄鱼，结果老胡子饭店任性的休息半天没开门营业，我们愣在当地。一转头看到了隔壁仓桥直街的孔乙己饭店，行，就是他了，正好昨晚说了要吃茴香豆。
孔乙己饭店人还是挺多的，基本满座。孔先生笃螺蛳每个都剪了尾巴，处理得当，基本都能嘬出来，这个季节的螺蛳也是比较肥的。绍式醋溜鱼，鱼肉鲜嫩新鲜有弹性，咸酸适度。在这里吃到了酱油拌饭，里面的大米被酱油包裹入味，油香油香的。 茴香豆是孔乙己的最爱，我们浅尝辄止。感觉还是最后一天在瓜渚湖边望湖宾馆吃到的新鲜蚕豆更好吃一些。 茴香豆 仓桥直街最正宗的臭豆腐当属臭老葛的臭豆腐，老葛头已经从小街对面的小房子搬到了更大更明亮的铺子，他说让食客看起来环境卫生更好一点。
臭豆腐夏天是当天发酵，不太热就是前一天发酵，给的量也很实在，有三种蘸料，他会建议你都试一试。绍兴臭豆腐和湖南臭豆腐不一样，更具江南的温婉之气，臭豆腐趁热吃，外焦里嫩，足够新鲜的臭豆腐里面气孔也更有弹性。 仓桥直街的绘璟轩.一坛店，网红饮品店，但是颜值和味道双在线的店。 反正绍兴是把黄酒玩明白了，黄酒冰棒，黄酒咖啡，黄酒奶茶，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黄酒衍生品。 黄酒奶茶很好喝，中午时分来一杯，解暑啊～
吃完饭又想来杯投醪咖啡，就又去买了，酒坛子和小酒碗都可以带走。投醪咖啡和黄酒奶茶除了喝起来可口之外，摆放在小桥上拍照也是妥妥的氛围感，我拍完起身，旁边四五个人等着借用我的酒坛子拍照呢，我也十分友好的站在旁边看他们拍到自己满意的打卡照片，内心就是有一小点点担心，千万别手抖给我碰下去掉河里，那我喝不到就太可惜了。 仓桥直街的醉蟹匠也是我的目标，自然是走过路过不能错过。今天正好试试生腌醉蟹和醉虾。
点了两只醉蟹（35元一只）和一份醉虾（20元一份）尝鲜。老爷爷很仔细地把蟹做了处理，不能吃的部分通通剪掉。咸鲜中带着微甜，姜蒜辣椒的味道都有，但不会冲撞掉蟹的鲜甜。蟹肉和蟹黄哧溜吸入口，那丝滑鲜嫩的感觉，真的是绝了。 醉虾也处理得很到位，整只晶莹剔透，虾黄隐隐若现，跟蟹肉的入口即化相比，虾肉更紧实些，微微弹牙。 城市公园地铁口的一角，是个古戏台的遗留，停放在周边的乌篷船，让人脑海里不禁联想起鲁迅笔下看社戏的场景，周边村落的人划了乌篷船到鲁镇来看社戏。 意外得知沈园有“沈园之夜”的演出可以夜游沈园（晚上19:40--20:30，票价70元），岂不快哉！

沈园，位于鲁迅故里东侧，原为沈氏私家花园，为宋代园林，总占地57亩 。当年陆游为追忆与唐婉的沈园邂逅，写下了著名的《钗头凤》，寄予了这座精巧的江南园林许多浪漫的想象。

进入沈园便是古迹区，迎面看到一块太湖石，上面写着“诗境”二字，左手边上一条回廊，墙壁上有许多诗词的碑刻，屋檐下挂满了风铃，小木牌上满是有情人的寄语。顺着步道走在园林中，过问梅槛、八咏楼来到六朝井亭，这口井和旁边的葫芦形水池是园中仅存的六朝遗物。

沈园在布局时将全园分成了三个"园中之园"，在景观的空间序列组织上，高低错落、曲折参差、起转承合、主次分明地组织各个画面，使各个区域空间联系成一个有机的整体，突出了中国古典园林对景观处理力求"小中见大"、"大中见小"的对比效果。
孤鹤轩是沈园的中心，它的南面便是著名的《钗头凤》碑。

唐婉与陆游被迫分开后，在沈园偶然相遇，陆游写下《钗头凤·红酥手》，唐婉回到家中，愁怨难解，于是和了这首《钗头凤·世情薄》。两阙词描写了唐婉与陆游被迫分开后的种种心事，哀婉动人，情感复杂。

陆游《钗头凤·红酥手》
红酥手，黄酥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

唐婉《钗头凤·世情薄》

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 晓风干，泪痕残。欲笺心事，独语斜阑。 难，难，难！ 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 角声寒，夜阑珊。 怕人寻问，咽泪装欢。 瞒，瞒，瞒！

陆游的《钗头凤·红酥手》把眼前景、见在事融为一体，又加之以悔恨交加的心情，着力描绘出一幅凄怆酸楚的感情画面，故颇能以特有的声情见称于后世。而唐婉则不同，她的处境比陆游更悲惨。因此《钗头凤·世情薄》主要以缠绵执着的感情和悲惨的遭遇感动古今。两阙词所采用的艺术手段虽然不同，但都切合各自的性格、遭遇和身分。可谓各造其极，俱臻至境。合而读之，颇有珠联璧合、相映生辉之妙。 沈园的特别之处在于它的夜游，晚上的园林比白天多了点浪漫和神秘，其中最值得一看的要数双桂堂的堂会，你不仅可以看到演员用越剧表演钗头凤、新说陆游和唐婉的故事，还可以听到各种绍兴地方戏，包括鹦哥班、莲花落等等，游客体验感非常好。 清晨六点，穿过街边高大的香樟树，特有的清香萦绕着身边，今天我的City walk打卡站是书圣故里，无论是游人如织的蕺山街题扇桥、西街戒珠寺、书圣洗笔的墨池，还是网红老爷爷书店、乌篷船码头都变得安静从容，小红书推荐的拍照机位专属于我一个人。

书圣故里位于蕺山脚下，是书圣王羲之曾经生活过的地方。景区本身是公开的街道，可以自由出入。

书圣故里历史街区是绍兴市区历史风貌保存最完整的区域，位于蕺山南麓大片古民居之中，布局为前街后河。里弄小巷、小桥流水、粉墙黛瓦、青石板路、庭院深深。 戒珠寺建寺前，是王羲之的住宅，后王羲之放弃宅院，改建成寺，最初名为“昌安寺”。唐代改寺名为“戒珠寺”。寺外有一水塘，称为“墨池”，相传王羲之曾在此洗笔，将池水染黑，就成了现在的墨池。 在书圣故里，众多名帖犹如明珠般散落在街区的里弄小巷间，引得过往的游人纷纷驻足观赏！清晨无人，正好仔细看过，一起品味老街浓浓墨香！ 《二谢帖》是唐代内府的双钩填墨摹本，纵28.7厘米，5行，行草书，奈良时期由遣唐使传入日本。此帖用笔挺劲，结体纵长，轻重缓急极富变化，完全摆脱了隶书和章草的残余，成为十分纯粹的行草体。 《得示帖》为唐代摹搨墨迹，是对东晋王羲之尺牍进行的双钩廓填，或响拓而形成的唐摹本。纵28.7厘米，4行，32字 。此帖书风遒丽，有张驰有缓疾，运笔之妙，自出胸臆。数字草书，流畅纵逸，极致发挥出了字势的结构美。

这里可是小红书上网红打卡的重要机位啊。

《快雪时晴帖》全文4行，28字。它是作为一封信札写就的，其内容是作者在大雪初晴时以愉快心情对亲朋友人的问候。 街巷全部是青石板铺设，石桥流水、小巷庭院，很有生活的气息。 古式台门，那狭窄的通道，可以看出这是老绍兴历经沧桑的古建筑。这个巷子叫躲婆弄，相传是老婆婆在王羲之帮忙题扇之后，就常常拿着百十把扇子在路边等着求王羲之题字。王羲之一看，这不是办法，每次外出见到老婆婆，就穿过旁边的小巷子走掉，所以这条小巷后来被称“躲婆弄”。 题扇桥河沿上，路西侧为河，呈一河一路格局，河对岸是背河而筑的凭水窗楼，路东侧是鳞次栉比的传统民居。 如今的题扇桥直街上，两旁为粉墙黛瓦的民居，木门木窗，古色古香。走在狭窄的题扇桥河沿，往南看是古朴大方、端庄典雅的题扇桥横跨河上，往北望是近在咫尺的蕺山，山上树木葱郁，塔亭楼阁错落其间。
桥的南侧，府河在这里拐了个弯，水流向东而去。桥南侧正对题扇亭（乌篷船码头），为四角单坡半亭结构，亭内靠河侧有美人靠。美人靠上靠美人，美人不靠靠不美。如果你是美人，一定要去靠一靠! 这里一半文学韵味，一半江南烟火。 老爷爷书店浓缩了烟火气和书卷气。除了书籍杂志，还有老爷爷从各处淘来的老旧物件。它们错落有致地摆放在店面的各个角落，安静地诉说着岁月流逝。即使你没有买书的需求，也能在这里淘一段复古往事。 绍兴人骨子里，是浪漫的，在阳台在房顶都种满了花，每走一步都是平凡岁月静好。 题扇桥和符河

我眼中的绍兴，有小桥流水、江南水乡的形；更有不屈不靡的魂。它的柔情万种早已都融进了那些斑驳的阡道和文人的笔墨中。绍兴，一直都是“有骨的江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