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生与麦芽糖

一

刚晒干的小半袋花生被母亲悬挂在房梁上了，晓晓砸巴着嘴唇，小声问道：“花生为什么要挂起来呀？”

“家里有老鼠”母亲笑着摸摸她的脑袋。

有老鼠？那挂起来就可以了吗？为什么不放在光滑如壁的粮仓里呢？晓晓想了半天也没弄明白为什么。她只知道，那土黄色的壳里面包裹着一粒粒饱满的，披着粉红外套的圆东西——花生，吃起来脆生生。如果用油炸过一遍，再搁点细盐，那是顶美味的。经常在晚餐的时候，父亲会就着那一小碟花生米喝酒，晓晓也可以跟着吃上几粒。

然而她又怎么会明白母亲的想法呢？家里人多地少，晓晓姐弟三个都是吃商品粮的。那小半袋花生是母亲开辟了房子西边的那块空地，经过数月的辛勤劳作换来的。倘若不挂起来，定要被几个小馋猫吃完了，连种子都留不下来。

一连几天过去了，父亲和母亲都没有要吃那花生的意思。晓晓现在每天放学多了一件事，看看那个悬挂在偏房的袋子，然后闷声不响地开始写作业。就连最宝贝的弟弟也吃不着，晓晓的心像被猫抓似的。

日子逃去如飞，就在晓晓再也不想花生的时候，她忽然发现堂后面的凳子上露出蛇皮袋的一角。这事从来不会意外，一定是母亲解下来忘了挂回去，意外的是让晓晓又看到了去年的麦芽糖。那糖已经跟米花沾在一起了，已经看不出它原来的形状。她想起来那糖是去年医生嘱咐胃不好的母亲买来吃的，很明显母亲因为家务太多忘了吃才会变成这副模样。

两个小人在晓晓的心里打架。她多想吃几块糖，再吃几粒那脆脆的花生呀！她只不过是一户住在乡下，家境贫困，没有吃过零食的九岁小姑娘。她的手在颤抖，父亲在隔壁的房间里午休，发出震天的鼾声。

她终于把那包裹在壳里，穿着粉红外套的花生粒丢进了嘴里，再配上一块软绵绵的粘着米花的麦芽糖。糖在唇齿间慢慢融化，混合着花生的清脆，让晓晓立刻记起了电视广告里牛轧糖的广告。这味道应该就和那牛轧糖的味道差不多吧？这是晓晓唯一能够想到的了。

突然， 脚步声起，晓晓顿时呆住了。如果被父亲发现了，她一定会挨一顿打的，因为从来不会逃跑和撒娇。晓晓闭上眼睛准备挨打，一分钟，两分钟……脚步声忽然走远了。

晚上，母亲和父亲在月下乘凉，晓晓躺在竹席上，半睡半醒之中依稀听见母亲和父亲在谈论着“花生配糖，蜜口逍遥”“娃儿聪明”之类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