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连(原八连)轶事(十四)我被调到农机连当文书

万金根

<p class="ql-block">  一九七零年一月的一天,周增保副指导员找到我,站在一个没人的地方和我单独谈话。</p><p class="ql-block"> 周副指导员说:“革命战士是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现在根据革命工作的需要,你这块砖需要搬一搬”。听到这里我心里一阵狂喜。因为最近一段时间,连里在流传铁路上要到我们这里招收工人的消息,还说是招列车员,招工的人已经来二团了,说得有鼻子有眼的。</p><p class="ql-block"> 这个时候周副指导员找我谈话,说我这块砖需要搬一搬,我肯定认为是要调我去铁路上工作了。</p><p class="ql-block"> 但是周副指导员接下来说的话,好比一盆凉水从我头顶上泼下来,使我从头凉到了脚,从外凉到了里,真正来了一个透心凉。</p><p class="ql-block"> 周接着说:“但是搬得不远,就在本团农机连”。周又说了一些勉励的话,要我到农机连后好好工作,要把本连好的作风带到农机连去。最后周又说:“我和唐连长(卢指导员调离后,唐担任指导员)刚来八连时,卢指导员在介绍连队情况时谈到了你,对你的评价很高,他谈了三点:1.目光敏锐,善于观察连队事物。2.有很强的写作能力和分析问题解决问题的能力。3.....”(第三点我已不记得了)。所以希望你在离开连队时,能够留下宝贵的意见”。</p><p class="ql-block"> 在这里我简单回忆一下周副指导员,他和唐礼贵连长都是部队干部,六九年初他们二人来到了我们连。周增保副指导员是河南人,中等个子,典型的农民出身的革命军人。他具有农民身上所有的美德:朴素,勤劳,善良,特别能吃苦。他身穿军装,裤腿总是卷起来的,一只高一只低,脚穿解放鞋,大多数时候没穿袜子,手上总是拿着一把锄头。如果脱掉军装,就是一个活脱脱的农民。</p><p class="ql-block"> 他就象一个管家,事无巨细,都要过问。每天这里转转,那里看看,他经常会闯入我们的宿舍,看看你在干什么,如果有什么他认为是不好的行为和言语,他就会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紧盯着你,使你不好意思的低下头。</p><p class="ql-block"> 如果你在看书,他会拿过去看看是什么书,会不会是毒草,他认为不好的书他就会缴去。我有本爱情小说,是悲剧,情节很生动很感人,摧人泪下。我借给了帅和平看,后来帅对我说,他在看的时候被周副指导员缴去了。这让我难过了好几天。</p><p class="ql-block"> 听陈水源讲,有一次他闯入女生宿舍,有个女生正在洗澡,吓得尖叫了起来,搞得双方都很尴尬。事后有人说,他知道有人洗澡,是故意闯进去的,我不大相信会是这样。</p><p class="ql-block"> 他是一个朴素的马列主义者,对党对革命有着很深的阶级感情。应该说他和我们相处很融洽,是个好人。我非常想念他,不知他后来怎样,应该转业回老家了吧。算来他今年应该有75岁以上了吧,希望他晚年过得很幸福,更希望他健康长寿,如果今生有缘能和周副指导员相逢那就是天大的喜事了。</p><p class="ql-block"> 听到周副指导员说我调到农机连,这个时候我才想起了前一段时间发生的一件事。自从偷听敌台广播事情发生后,由于我对这件事抱着无所谓的态度,既没有主动找领导承认错误,也没有在公开场合作检查,深刻反省自己,而是顺其自然,得过且过,最终未能取得领导的谅解。不知什么时候文书也没让我当了,由大学生万有福接任了。</p><p class="ql-block"> 我记得那段时间人很消沉,说话也少了,平时喜欢开玩笑的我似乎变了一个人。记得有一天傍晚有几个大学生找我谈心,我们几个人坐在田硬旁边。</p><p class="ql-block"> 他们对我说:“你的情况我们都看在眼里,你不应该消沉下去,现在你在连里得不到重用,我们觉得你应该换一个环境,这样可以重新开始。我们有个同学在农机连当文书,他现在不想当了,他已和他们指导员说了,指导员说等找到了合适的人选再把他换下来,他委托我们有合适的人帮他们推荐一下,我们已和他们指导员说了你的情况,如果你愿意,就把你调过去。我们觉得你应该去,换一个环境对你有好处,也可以发挥你的特长。”</p><p class="ql-block"> 当时我也不是很想去,也就一直未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时间已过了这么久,我连记都不记得这件事了。所以周副指导员找我谈话,我自然而然想到的是调到铁路上去,而没想到调农机连当文书这件事了。</p><p class="ql-block"> 想到卢指导员曾経这么看重我,刚到连队不久就把我定为建党对象,並给我这么高的评价,我很感动。他是我的伯乐,我却辜负了他,我感到很惭愧,很后悔。我有时想如果那时一切顺利,没出什么意外,我入了党,那我后来的人生也许不是现在这种样子了。</p><p class="ql-block"> 我们公司先后有十几个和我同辈的年轻人当了总经理,付总经理,或去局里当了处长,付处长,而曾经比他们当中许多人都要红得多的我却什么都不是。一想起这些,我鼻子就会发酸,心里就会很痛,充满了不平与不甘。</p><p class="ql-block"> 究其原因有主观的也有客观的,主观的是我自己几次错失了提高深造自己的机会,也是一些客观原因造成这些错失。客观的是得罪了一位领导,他在有数位科室负责人参加的专门围攻我的会议上说:“你不配合我们的工作,到时不要说我们报复你”。</p><p class="ql-block"> 后来他果真报复了我。金策明曾对我说:“上帝还是公平的,你自己不如意,不得志,但你的儿子却给你争了气,这叫有得有失”。</p><p class="ql-block"> 也许真是这么回事。有句话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我儿子是没娘的孩子早当家。5岁多死了母亲,没人带,找人帮忙让他提前去上学。他小姨是当老师的 ,托人找了就近学校的校长,经校长批准给他报了名。</p><p class="ql-block"> 因为那时儿子又矮又小,也很不懂事。他母亲去世时,看到不断有人送花圈来,高兴得手舞足蹈,兴奋地不断说着又有花圈来了。他外婆第一次带他去上学时,班主任老师见了就说:“怎么这样小就来上学?”他外婆说:“他娘死了,没人带,只有让他上学。”老师说:“没人带让他上幼儿园去,我们这里又不是幼儿园!”他外婆说:“他好聪明,会写字,还会做算术题。”老师不屑地说:“我看不出他有什么聪明。”停顿了片刻很不情愿地说:“既然报了名就先试试看,到时跟不上就不要让他再来了!”外婆连连称是。</p><p class="ql-block"> 刚上两天课,第三天他外婆再送我儿子去上课时,儿子不肯去,说老师叫他不要去上课了。外婆听了又好笑又好气,强拉着我儿子去了学校上课。</p><p class="ql-block"> 儿子最终不负众望,老师也开始对他刮目相看了。不久老师就让他当了组长。有天我去学校接他,等到放学的学生都快走完了,还未见他出来。于是我就去了他的教室,原来他们班还未下课。</p><p class="ql-block"> 我从窗户往里看,见他正在收他那组同学的作业,小小的个子在那里走来走去,他也看到了我,脸上露出了一点不好意思的尴尬笑容。这时候我百感交集,情绪非常复杂:有欣慰、有自豪、有爱怜、有伤感、有难过、更多的是苦涩。</p><p class="ql-block"> 二年级时儿子又当了班长,十三岁多入了团,並随即担任团干部。不到十七岁儿子考上了名牌大学。儿子从读书起就没让我操心过,大学本科五年,从第三年起未要过我一分钱,直到读研究生,愽士生。二零零六年去美国留学,在一所曾经全球排名第六的世畀顶尖一流大学就读愽士。每年有5万美元的奖学金(当时折合人民币40多万元),如果要自费留学,这个书也就甭想上了。</p><p class="ql-block"> 儿子给了我一些欣慰,使得失获得了一些平衡,从这点上讲,上帝是公平的。</p><p class="ql-block"> 卢指导员给我作了这么高的评价,我分析主要是源于那篇洋洋万言的连队工作总结。因为在那篇总结里,我剖折了连队的工作,总结了经验和教训,提出了打算与设想,规划了以后的工作。有分析有见解,给卢指导员留下了这样的印象。</p><p class="ql-block"> 在我的记忆中,我平时从未主动向连领导进言过,也未谈过自己的意见和看法,甚至从未汇报过自己的工作和思想。</p><p class="ql-block"> 后来我到农机连报到去了。农机连的指导员对我说:“我们连急需一个文书,你来了就好了,欢迎你来”。我说不是有个大学生当文书吗,他为什么不当?指导员说:“他不是不当,而是拿不下来,当不了。还有一个人说是火线战报的编辑,叫他来干,也写不出什么东西”。</p><p class="ql-block"> 本来是调我来当文书的,可是到了农机连后,不知怎的,我却说我不愿当,想学技术。指导员名叫赵玉胜,四川人,是个很和善的人,文质彬彬的,他的样子我还记得很清楚。指导员见我这样有些很无奈,就说文书你先干着,等有人来再换。要学技术你可以到翻砂班去学翻砂。后来我一边干文书,一边学翻砂。我记得我写了几遍东西后,指导员对我大加赞赏,说我写得好。</p><p class="ql-block"> 连长名叫左金龙,脸上有些麻子,他是个工农出身的干部,人很好玩。有一件事我记得很清楚,当时农机连有个就业人员,技术很高,他做的煤油炉子又好看又好用。要知道那时煤油炉子对我们来讲非常重要,有个煤油炉方便多了。做炉子要経过连领导的批准,一般都是上面的领导和一些有关系的人才有可能给他做。</p><p class="ql-block"> 后来我调出农机连之前,找有关负责人批了条子,帮我做一个。正在做的时候,被他看见了,他问是给谁做的,知道是给我做的,他说不要给他做,他都要调走了,还给他做什么炉子。后来这个炉子也没给我做成。</p><p class="ql-block"> 刚到农机连,农机连的一位战友,(他的样子我记得很清晰,说话时的一幕也很清晰,后来我知道他叫高福光。)对我说你那个时候好红呵。我说也就红了半年多,昙花一现。(那个时候我经常在全团大会上发言,相信当时有很多人会记得我,所以他说我很红也不奇怪)。 </p><p class="ql-block"> 我想用昙花一现来形容我的人生是恰如其分的,在每个地方都红过,但总是修不成正果:在学校红过,同学说我们“三万”红得发紫。但分配时造反派掌权,我作为老保头子,铁杆老保被分到农埸;在连队红过,但最后以养鸡告别了连队;在单位更是红过,但最后以一名普道干部的身份退休。入党与我无缘,上大学与我擦肩而过,当官本来对我是唾手可得的事,也变得遥不可(虽然老总曾要我担任科长,说我是真正的高中生,有能力,应为公司发挥更大作用。但我对小小科长不屑一顾,予以回绝了。当时我心想起码让我当个副总我才会干。主要是我有抵触情绪,有愤愤不平之感。加上我干提运工作即轻松自由,且收入也不菲。)</p><p class="ql-block"> 在农机连呆了一段时间后,我主动要求调回二连,我记得原因是听说农机连是工业连队,也属于工厂,如果来二团招人,农机连的人不属于招工范围。这使我很担心,谁愿在这呆一辈子,所以下定决心要求调回去,开始是不同意的,后来我闹情绪特别厉害,经常生病睡在床上,最后不得不同意让我调回原连队了。 </p><p class="ql-block"> 一九七零年十月二十六日我重回二连,后来和方东平在一起养鸡,一直干到一九七一年十一月二十七调回南昌为止。</p><p class="ql-block">(此文写于2010年9月8日,当时在凤凰网江西生产建设兵团二团二连知青点我的博客中发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