捋 槐 花（中） 洛 阴

朝霞雄鹰

“长恨春归无觅处，不知转入此中来。”
小菊尽扫来时善感的“葬花”愁绪，白皙娇媚的瓜子脸上充满喜庆且略带羞涩的花容，“莫道四月梨花去，怎知沙苑槐花浓。谢谢王工，你让我们真正当了一次护花的花魁！”
“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当趁少年时。”
一阵‘莺语’传来，小菊双手捧着一枝翠绿绿、白晶晶、紫莹莹、鼓兜兜呈u字型的槐花，摆出一个优美的POS，“如此美景，若不留影，岂不可惜？”‘小莲’一个优美的舞姿，闪到‘莺语’身旁，抢进镜头，两人同时都露出倾心的微笑。“咔嚓”，动人的微笑瞬间成为永久的记忆。
“槐花蜜，养颜美容，润喉润肺。”正忙着整理袋满兜溢的战利品时，几声童稚燕语，引起了大家的注意。原来不知什么时候十几个少男少女也来到槐林。看来是这里的常客。只见其中几个出溜出溜地爬上十几米的槐树，荡秋千的、折槐枝的、吃槐花的、捋槐花的、骑在树杈闭目养神的、站在树梢颤悠悠掏鸟窝的，各具形态，悠然自得；其余的在树下或拾槐花、或平躺草地、或三五成群的围在一起，叽叽喳喳。声音就从她们那传来。
“槐花蜜！？”
‘小桃’满脸神往地四周张望，“那可是祛皱消斑、催眠止咳、舒张血管、延缓衰老的高级保健品啊！”
“这槐花蜜又叫刺槐蜜、洋槐蜜，呈水白色、透明状，具有槐花香味，不易结晶，为上等蜂蜜。能得到鲜酿的槐蜜，不虚此行了。”
“那儿有！”‘小菊’个很高，视野最开阔，她手指着公路西边，“快看！”
只见宛如绣带的公路西边，有一片高大的槐树林，虬影婆娑的“翠帐”下，错落有致摆放着上百箱蜜蜂。远看倒不觉奇致，近临却另是一番景象：十几米高的槐树下，五光十色、星罗棋布的野花、看蜂人墨绿的帐篷、高矮参差小草上的蜂箱、流淌着金色蜂蜜的摇糖机、戴着高丽帽的养蜂人、上下翻飞却忙碌有序的成群蜜蜂、嘤嘤嗡嗡的嬉闹声和香甜涩绵晕气息，在不远处多彩沙梁背景下，勾画成了新时代齐白石笔下的《酿蜜图》。
“尊贵的客人，”看着我们走近，养蜂人摘下拖着长长护紗的‘高丽帽’，顺手从摇糖机中舀了半瓢鲜蜜，彬彬有礼地递给走在最前面的‘丹凤眼’，“请尝尝！”
只见‘丹凤眼’毫不推辞地接过蜜瓢，大饮一口，然后眨巴眨巴嘴唇，表情好似凝固一般，直盯着那瓢，本来就很大的眼睛睁得老大，仿佛要把那蜂蜜印在眼睛一般。过了好一会，才见她闪动了几下长长的睫毛，长长地吐了一口气，“真香！绵甜清心，让人咋浑身那么舒坦，连每个毛孔都好像冒出清气似的。”
“那还能错，”一直不动声色、默默无语的我，略有激动的说：“李时珍的《本草纲目》里记载，‘槐蜜，清淡幽香、甘甜鲜洁、芳香适口，尤以沙苑槐蜜为上。饮之则周身通泰，延缓衰老，通便止咳，催眠醒酒’。”
“能美容么？”小莲不无期望地盯着我，那莹莹的目光让我心中不由得微微一颤。
“ 回头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我一边将槐花蜜涂到眼角、额头上轻轻地搓着揉着，一边眺望着槐园村东北的寿年殿遗址，侃侃道：“杨玉环之所以使‘六宫粉黛无颜色’，除‘天生丽质难自弃’‘春寒赐浴华清池’外，我们槐园的槐花也功劳大大的！”
“祖籍同州临沮县，槐林从中安家园。”
作为半个槐园人，多年受王工的唠叨，自然对杨贵妃“冬住华清，春幸槐园”的“骄奢美容美体”轶事略知七八，一句“六宫粉黛无颜色”，自然勾起了熟烂于心的秦腔《贵妃出浴》唱段：
“槐蜜香醇嗓子甜，槐花麦饭滋心肝，为槐馨掩映在清凉寺上，槐浴活血最养颜 咹咹---。”
一段酣畅淋漓、明快高亢、刚劲挺拔、欢乐奔放的秦腔西皮原版，不仅使浑身热血沸腾、香汗沁面、身心通泰，就连养蜂的‘高丽帽’也被勾起了戏瘾：
“年年春日--香林中，人面-槐花-荡春容，蜜蜂嘤嘤--不晓事，依旧缭绕--鬓花从，呀呓呀啊--，鬓花从，呀呓呀啊--啊--”
听着这宛若铜铃般脆响、优雅跌宕地缠绵、深情舒缓的碗碗腔，早已通泰的神经，顿如触电般醉麻全身，甚至产生了瞬间迷茫。
“哎!哎！醉了吧！”看着我迷朦的双眼、微张的嘴唇和痴癫的神态，王工连忙用臂肘轻轻地戳了一下我。一个激灵，就连忙自失的一笑：
“‘花迷毛眼馨迷心，蜜未醉人已醉身’，杨贵妃自做寿王妃时就深知沙苑槐林和槐蜜美容的诀窍。‘一朝选在君王侧’，更是将春幸槐园成为惯例。你们看，东北角那座最大、最高的沙包，就是当年贵妃每春天必来“养颜益寿”的寿年殿遗址，也可以说就是贵妃‘美容院’！”
“寿年殿就是后来的清凉寺。不过那时的可真气派啊！”王工一手提一大包槐花，一手提着几瓶槐蜜，也不甘落后地吟诵道：
“四进八殿插飞檐，龟驮石桥溅漪涟”
“浮云常闭琉璃盏，春雪夏荷秋金灿” “超级享受啊！”
“听老一辈人讲，文革前那儿还有许多宫殿庙宇的残瓦断垣，八十年代初复耕时还挖出过刻有精美图案和文字的石碑。”
看到他又要“历数家珍”，我连忙接口道：“贵妃为保持对君王的吸引力，每年都要来到这沐槐浴、喝槐蜜、用槐蜜美容、享槐林气息。据王工的姑妈讲，过去这儿的大户人家，直到文革前，还一直都保留着用槐蜜给妇女美容的习俗！具体方法是:”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突然想到，自己不就是一只离巢的沙苑蜂蜜么？不正和沙苑千百万普通的父老乡亲一样，在用老祖宗的技艺、用自己的心血美化儿女、美化自己家乡和神州大地么？！于是提了提神，庄重地继续说道：
“先用温水清洗肌肤，然后倒出适量槐蜜于手掌心，双掌对搓(如果感觉太稠，可用指尖蘸取少量水混合均匀)，之后双手在面部向上向外打圈按摩，重点在这几个部位细致按摩：眼角鱼尾纹处，用双手指肚作环状按摩;额部抬头纹作垂直按摩;鼻冀两侧环状按摩，鼻梁边缘作上下按摩;颈项部位由下而上按摩;耳朵两侧上下按摩;口部四周作八字或倒八字按摩。按摩完毕，用沙苑特有的温水清洗干净即可。这种美容不仅简单方便，而且美容效果十分显著，凡使用过的，必能起到滋润和营养皮肤作用，使皮肤细腻、光滑、富有弹性。”
“难怪你家姑娘如此水灵，你们是否一直给娃用此法？”
小桃不无羡慕地用眼订着王工，王工不好意思的一笑说:“此法传女不传男！我不清楚。不过，‘寿年殿是贵妃美容院’的说法，却是人老几辈、代代口口相传至今的“非遗故事”。至于有无史料记载，我不得而知。但沙苑出美女，‘沙窝飞出金凤凰’却是常有的事！”
“你就王婆卖瓜，自卖自夸吧！”
看着王工洋洋自得的飘劲，‘丹凤眼’用略带戏虐地口气说，“据我所知，洋槐树，是十九世纪八十年代、鸦片战争后，德国人为防止华人进入他们的领地，才从欧洲带来的这种身带毒刺、可密植作篱笆围挡用的新树种。杨玉环是何时人？不会穿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