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杂记

一孔之见

4月1日，星期六，晴转阴。

早起，照例是做一套中国体育总局推荐的健身气功“八段锦”，然后是做早点吃早点，然后开始练写王羲之信札《十七帖》。自己蒙倒头练书法已有一年零五个月了，虽无大进，回头小结一下，觉得还是日有所长。其实，我自从读小学时就喜欢书法，日后苦于没时间也没更多精力去钻研，最终还是没早能走进这个修身养性怡情的世界。如今，八小时外尚有闲暇，一个多年“心向往之”的爱好，终归捡拾了起来。我想，再有二年半就要退休，日后坚持下去是没问题的，既然提起了毛笔，既然下决心去练去写，做日课是必须的。

　　有三个周没回母亲家看母亲了。上午十一点，爱人开车，拉上每出门都扔不下也舍不得扔下的小比熊“毛毛”，到超市买了些较为稀罕的水果，就往察右后旗走。“毛毛”七岁半了，贪玩，黏人，爱吃零食，也懂事，它极会观察主人的一举一动，经常能通过我和爱人一句半句的对话，通过我俩的动作提示，知道它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能猜出主人要出门或要干什么的心思，然后它就迫不及待地竖耳朵、摇尾巴，趴在你腿上“汪汪汪”，圆溜溜的两眼，都是期待带它一起走的眼神儿，母亲也是很喜欢 “毛毛”的。

　　回到白音察干镇蓝天小区，开得门来，见母亲又不在家，去了婶娘家唠嗑? 还是出去捡废纸箱废酒瓶了？进厨房查看，灶台上没有当天做饭烧水的迹象，家里养的十几盆花草倒是葱绿如初，盆里的土还不算很干，便想到母亲极有可能回了乡下，花是外甥女婷婷浇的。打电话问婷婷，果然如是，她说姥姥为躲半月前镇里比较严重的“甲流”，回姐家快二十天了。听到我回来，母亲让外甥女递话说，明天上午她就回来。

中午将就着吃了个挂面“卧”鸡蛋，母亲家里有半小篮子鸡蛋，大约十三四颗，早已不再新鲜，蛋壳里仅剩了多半个蛋黄蛋清。母亲一如既往地节俭过日子，鸡蛋总是在超市价格最便宜时买上三五斤，常常不新鲜了还要吃完，有时过了保质期的牛奶，也舍不得扔掉，还用来和面蒸馒头。母亲勤俭，是农村苦寒人家妇女自小就养成的习惯，如今八十五岁了，改也改不了的，正如母亲二楼家门两侧我亲自书写的那副对联：“吉祥门第春光好，勤俭人家幸福多”。多年来，我和爱人也能做到勤俭，这应是父母教育使然，是家风传承，也是两个读书人比母亲更能上升到理性行为的一种自觉。

　　午睡不到一个小时，让楼下小贩的叫卖声吵醒，小区楼间通道宽敞处，停着一辆箱式小货车卖蔬菜，小贩不时喊上两声。下楼看，除了橄榄、红萝卜、圆葱，几样绿叶菜泥渍斑斑、蔫蔫萎萎，也不新鲜，过来买菜的，偶尔也就两三个，有六七位老头老太太总是过来凑热闹闲聊。我买了六元钱的菠菜，并开始琢磨晚上该吃点什么，一日三餐习惯了，晚上若是不吃，又觉得少了一道日常生活应有的程序。

“毛毛”半天来见不到老太太，一直郁闷着，不吃不喝，也不像往常回来那样各个屋子左看看，右看看，都要转个遍，它趴在沙发一角，无声地表达失望的情绪。晚饭极简，两桶母亲厨房里留存的八宝粥，一盘凉拌菠菜，两个青枣。母亲家没wifi，不好再搜看网上书法讲座，看了会儿电视新闻，也便早早睡去。母亲家“大卧”那张床，只有我们回来时才睡一两天，最多五六天，床头还精致，是我家替换下来的旧物，床单被罩亦如是，旧是旧一点，但洗的干干净净。

4月2日，星期日，阴转雨雪。

六点半起床，我和爱人熬粥煮鸡蛋，每人两颗，算是赶紧消化一些母亲家里已不新鲜的食品。天色阴沉，院子里的栽种没几年的马尾松、金叶榆，几行灌木丛，枝头摇来摆去，想必早上的风不会小。

我穿好衣服，决定还是出户外步走半小时到四十分。近来总是觉得头晕，到体检中心检查，除了血脂还高，血压居然也高了起来。监测了三天，每天三次三个结果，三天又是三个结果，最高值时，收缩压166，舒张压101，最低是也接近临界点，总之是高，总之是忽高忽低不稳定。医生给开了处方，让我服用几个疗程“降脂康”，特别叮嘱每早空腹用一粒“络活喜”来降压，说如果不用降压药，怕是很难恢复到之前正常的血压状态，再不重视会拖出大毛病。到今天，药已经买上，但还没服用，我为是否以药物干预降压纠结了好几天，因为听人们说，降压药一旦用上，可能就得常年甚至终生服用。

下了楼，走出大门，甩开两臂大步流星走了起来。边走边想，我这“双高”，与三十多年来夙夜不停伏案劳作有关，与过去做党政机关政务事务工作常年身心高度紧张疲惫有关，与我吸烟、常应酬喝酒、常熬夜这些不良习惯以及平时锻炼活动少更有直接关系。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这突然间飙升起来的血压，一定有它发病的病理机制，更有我长期忽略健康肌体受损的日积月累，所谓积劳就会成疾，往后，管住嘴，迈开腿，也不可能一下子丢下它，甩开它。

　　还没从户外走回来，天便下起了小雨，我赶紧回家。我把昨天未洗未下锅的一半儿菠菜，放在塑料板上摊开，打开后窗户，摆在窗台上让雨淋洗，我一边看雨，一边看菠菜叶的泥渍被雨滴冲刷，不一会儿，倦怠的叶子也渐渐舒展开来，鲜绿起来。等母亲回来的空儿，我拿起小盆，盛上水，补浇母亲养的花草。母亲养了十二三盆花草，窗台上、柜子角、茶几边，卧室里，摆布在各处可放置的地方。这些花草多是家养观叶植物，个别的也开花，有虎皮令箭、鸭掌木、芦荟、长寿花、金钱树、五彩苏、金边君子兰，有一盆看似栽植不久的人参果，还有三几盆，我叫不来名儿，现在，有两盆枝头的小碎红花开的正艳。花盆大小不一，植株高低不一，不但不显得杂乱，反倒给这个六十一平米的小屋添了更多的温馨，或许，母亲孤独时，可以和花儿草儿说说话。

　　中午十一点半，婷婷把母亲从乡下接了回来，“毛毛”高兴得活蹦乱跳，跳进老人怀里一个劲儿地要亲“奶奶”（母亲常给“毛毛”当奶奶）。母亲住乡下半个月，真的是躲过了甲流，脸红扑扑的，精神状态不差从前。接着，一家人张罗做饭，小屋里顿时其乐融融。

大约从午后三点多开始，外面下起了雨浇雪，雪片像鹅毛一样大，纷纷扬扬，不到半个小时，地面的雪已积了一寸多厚，雨雪没有一点儿停下来的意思。母亲问，“这么大的雪，你们不回集宁了吧？整天忙工作，好不容易又回来，再住一晚，明天一大早走吧”。

雪越下越大，高速可能封路，走是不能走了，走了母亲会担心，其实路上小心点、开慢些，走国道还是可以返回城里的，我决定住下，主要是想和母亲再吃顿晚饭。正听母亲拉呱姐家的事，手机铃声响起，是我曾经在察右后旗工作时一个老同事打来的，他说，知道我回了白音察干，晚上找几个朋友，请我出去聚聚，大家见个面，他还问我带没带我去年出版的那部散文集，大家都想一睹为快。

看来出去吃饭是推却不了的。想象不到他咋会掌握我的行踪，原来，我是在微信朋友圈晒了一下母亲小区的雪景，恰好被他发现。呵呵，这朋友圈真是无所不能，日后再晒，也该琢磨琢磨。

又是一顿地道家乡蒙餐，又是一顿酒，血压高，也不敢不能渲染了，相见甚欢，这是真的。

4月3日，星期一，阴，大雪。

母亲起得早，我在宿醉状态里听见母亲做早饭的瓢盆声，后来又听见她老人家和“毛毛”说话的声音。“毛毛”蹦上床，开始刨我蒙头的被子，我不起，它不饶。

拉开窗帘，白茫茫的雪地、白茫茫的雪花分外刺眼，我开始担心，此刻，还下这么大的雪，我俩还能不能按计划开车返回呢。

洗漱完，该再吃早饭了。厨房篮子里剩下的鸡蛋，母亲一并都煮了，一共七颗，她也知道再放置几天更不能吃了，猪排是母亲半月前炖好的，是母亲从冰柜里取出加热，端上来让我和爱人吃。我早说过，母亲是家，有母亲在，就有家在，有母亲在，我虽然即将步入花甲，在她面前仍然是个孩子。因昨晚喝了半斤多高度酒，肚子里着实不太舒服，不舒服也得强装舒服吃一块排骨，母亲见我吃下，没一颗牙的嘴露出满足的笑，她说：“冰箱里还有你们上次拿回的羊排骨，有一个整鸡，中午炖了再吃”。我知道，她巴不得让我俩和“毛毛”再住上一天呢。

　　原定今天下午单位要开一个会，不回是不行的。八点多，扫去车顶和风挡玻璃上厚厚的雪，爱人打开马达启动汽车，车轮胎带着吱吱呀呀的声音，我们启程往回返，快出大门时，瞭见母亲还立在雪地里。

本来在天气好的情况下只有五十分钟的车程，我们小心翼翼、歪歪扭扭地走了两个小时，进城已经快十点四十分，上午就不准备再去单位了。回到我住的小区，院子里同样积了差不多半尺厚的雪，而且，雪仍在不紧不慢地下。我想到，这场春雪不是局部的，覆盖范围应该很远很广，看气象快报，乌兰察布境内都有降雪过程，这对于缓解春节后持续的干旱，对于塞外大地草木萌生、春花吐蕾，对于各旗县市即将开始的春耕春播大有裨益。

踏着积雪，我在小区院里看雾凇、看积雪覆盖的亭台小榭栈桥，看雪花轻轻悠悠地飘下，雪地里留下我深深的脚窝。忽然，听见一阵鸽哨声在耳边响起，继而，楼顶上空有几十只鸽子飞过，鸽哨声渐渐远去，渐渐消失，我全身心地感受这个飘雪的上午，感受着这一充满诗情画意的时刻。

好一场十几年不遇又恰逢其时的瑞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