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曾祖谭席珍君六十寿序

张景志

谭席珍君六十寿序

碧峪居长江上游，陆通蜀汉，水达巴渝，輨毂交错，舳舻相望，贸易之盛，甲于陇南。然山复而险，市隘而嚣，居于是者，或朴而塞，或华而薄，坐隧列廛，不十年辄易其主，地势使然，非一朝一夕之故矣。

曩予舌耕于斯，讲肄之余，尝与二三游，评议商场之盛衰，间及经商之人物。时则创办云森店之谭席珍君，已啧啧众口。嗣予佐幕重来，为时仅数稔耳。而寻友问故，多已羽换宫移，独谭君之所经营，则云蒸霞蔚，鼎盛逾恒。予心仪其为人，知其必有所以也。

今年冬，予归自豫南，以潢池之扰，携家避难，来作寓公。于是谭君年将六旬矣，嗣君义臣，箕裘克绍，无忝前人。将于君揽揆之辰，行周甲介寿之礼，以友人汪子慰农之介，丐予文以侑觞。予既详其行实，作而叹曰：“于戏，土薄无丰殖，云薄无甘霖，古来可久可大之业，必自敦庞诚朴始，积厚者流光，根深者叶茂，福寿之致，岂偶然哉？如谭君之事，可以风矣！”

君名某，字席珍，四川省武胜之石盘乡人，幼而岐嶷，长而秀发，以家贫不克竞学，去而为商。来碧之始，年甫成童也。纷华之娱，不足眩其心，游冶之场，不能摇其志。万货罗列，如数家珍。孤志冥搜，尤耽药草，用能醇瑾以成名，专精以立业，其持身有如此者。

君有兄有弟，并事农业，若姊若妹，咸归儒素，食指众多，儋石无储。然而堂上之椿萱常荣，院内之荆花特茂。季子奉亲，不愁菽水。隐之嫁女，能备妆奁。自非割远道之腰缠，乌能得举家之快慰。君槖金屡寄，缄口无言，其处家有如此者。

君寄身阛闠，尚志古朴。一言之发，必诚必信。一事之举，无诈无虞，出入之权衡，斟量必确。远近之懋迁，成规必一。义不为利，义行而利自生。实不为名，实立而名自至。以是药店之设，宾至如归。货积如山，其操业有如此者。

君事求心安，德贵耳鸣。义重嵩衡，赴之如渴。财轻篻箨，挥之不惜。凡夫赈灾恤患，利物济人，苟为心力之所及，不以艰巨而或阻，匪特布金兰若，合宝塔之尖，驾石长波，成利涉之功已也。缓急人所时有，通财何必交亲？盖尝有贷粟于监河，捐金于陌路者矣，其尚义有如此者。

君元配刘，继娶傅，再娶（傅）周，皆琴瑟静好，伉俪相庄挽鲍宣之车，能执妇道，举梁鸿之案，能以德亲。刘夫人累举不育，爰抚兄子祖延为嗣，即义臣也。兄子犹子，况是龙文，叔兮伯兮，何伤蜾赢？其后傅夫人生子曰祖德，周夫人生子曰祖勋（斌），皆凤毛欲长，犀角通灵，尤复兰茁其牙，桐垂其实。早得克家之妇，叠见负床之孙，其裕后有如此者。

夫福为百顺之名，寿乃好德之应。君备兹五善，宜致百祥，则所以荷天之休，永遐龄而绵燕翼者，正未有艾也。义（丞）臣才擅克家，情殷致孝。当周甲之岁，为莱彩之娱，此正孝子贤孙之所事，文以侑之，又辞焉？顾或者谓《曲礼》三千，不言寿，生日置酒，伊川非之。孝亦多端，何取于是？不知南山之颂，先祝无疆。《七月》之章，亦言介寿。盖初度之庆。在身则嫌忘亲，在子则为养志，义非一端，言各有当也。

谭君能以厚德致厚福，义臣承其福德以奉之，爱日方长。晞春晖于亭午，灵椿始茂。祝岁序于八千，以视世之蹴天纲，裂地维。狂吠非孝，妄谈废礼者，不既难能而可贵矣乎？鸿飞中泽，世既异夫休明，葛诞旄丘，人方深其琐尾。苟有悟浇薄之非道，思积厚以致福者？睹兹南陔絜养，北海开尊，宜知所从事矣，遂书之以为序。

作者：韩定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