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余年的艰辛只为见证段店窑的辉煌——访段店窑瓷器收藏家冯保收

鲁阳山人

人物名片

冯保收： 1950年出生，郑州市人，现为中国古陶瓷学会会员、国家古陶瓷高级评估鉴定师、郑州鲁阳青瓷会馆馆长。业余从事古陶瓷收藏和研究20多年，现重点研究鲁山段店窑，先后发表了《鲁山段店窑汝瓷揭秘》、《鲁山段店窑汝瓷探源》、《鲁山段店窑钧瓷探秘》等关于段店窑的系列文章。

七月的一个下午，烈日炎炎，记者来到了段店窑收藏者冯保收先生的“藏宝室”，他的热情地与记者讲述了他的收藏故事。

探索与发现

今年65岁的冯先生原是一名大型国企的职工，研究收藏段店窑是近十年来的兴趣爱好，说起他和段店窑的缘份，还要从他的最初的收藏之路说起。上班时期的他经常去绿城广场附近办事儿，而郑州最早的古玩市场的雏形就在绿城广场，当时那里有很多卖书、卖瓷器、卖杂项的小摊铺，每当工作忙完或者是恰巧路过的时候，他总会过去转一转，瞧一瞧，买点小东西。起初只是买点小古董、破瓷片玩，玩着玩着，就对瓷器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开始收集各种瓷片研究。记者疑惑的问道：“为什么当时看到的有那么多种类的藏品，比如青铜器、书画、宝玉石等，偏偏对瓷片、瓷器感兴趣呢？”他抿嘴一笑告诉记者：“这个其实没什么原因，因为我是河南人啊，河南省是宋代几大名窑的发源地，五大名窑中确定的汝窑、钧窑、官窑的发源地都在河南，而中国陶瓷又是中国几千年历史文明的载体，所以为了我研究方便，就选择重点关注本土有的瓷器，1997年古玩城正式建成后，古玩城里陆陆续续出现一些卖清凉寺汝瓷片的，当时已经公布清凉寺是新发现汝窑遗址，我就开始买这些残片，重点关注清凉寺汝瓷，那个时候是买不起完整器的，就是弄点瓷片把玩，研究。”他告诉记者，97年的时候，他上班有双休、节假日，也没什么负担，有点闲钱、有点时间就去买瓷片，久而久之收集了很多瓷器残片。当时他收集的瓷片还比较杂，除了汝瓷残片，起初还收集过青花瓷，但是渐渐的，他发现在河南想买到好的青花瓷太不容易，因为青花瓷收藏不是河南地区的强项，明清的时候青花瓷在河南已经败落了，高古瓷可是本地的强项，所以没多久，他就放弃了收藏青花瓷。那个时候，汝瓷片并不贵，小片一二十块钱就能买到，而且很容易买，所以最终他把重点放在了收藏研究汝瓷上。

2002年的时候，冯先生报名参加了一个由河南省考古学会举办的古陶瓷鉴定培训班，这个培训班在郑州博物馆上课，当时给他们讲课的有赵青云，孙新民这些瓷器方面的考古专家。这次学习对他的启发很大，他第一次系统的了解了河南古陶瓷的发展史，还有河南不同的窑口考古发掘的瓷器，这其中就包括清凉寺。参加完这个培训班之后，他更加确定了自己研究河南瓷器的决心，确定了自己的研究方向。

2005年冯先生收集汝瓷片的过程中，遇到了来自段店村的人来郑州古玩城卖天青釉的汝瓷片，经了解这些瓷片确实是段店窑出的，这便引起了他的格外注意。此时的他已经具备了一定的鉴赏汝瓷的能力，但他发现这些瓷片是无论是釉色还是器形好多都是清凉寺汝瓷所没有的。他像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一样的兴奋，拿着这些瓷片找朋友、找专家看，从此他开始关注段店窑，有意搜集有关段店窑的书籍和资料，其中还收集到鲁山县志、地名志、矿产志等。他常跑段店窑口，他认为，段店窑并不只是唐花釉瓷有名气，汝瓷才是段店窑的核心产品。从这以后，开始了他与段店窑的一段十年情缘。

溺水三千 只取一瓢饮

冯先生开始疯狂的收集段店窑的汝瓷片、瓷器和窑具，随着藏品的积累，他发现这个窑口出现的器物和特征在教科书上大多都没有记载，这带给他的谜团也越来越多，惊喜越来越多，也像一个强大的磁场深深地吸引着他，深入研究的欲望也越来越强烈。他告诉记者，在收集和研究段店汝瓷的过程中，他发现这个窑口的器形把清凉寺出土的器形全部包括了，而且远远超过清凉寺的品种和釉色。从此，他放弃了其它所有窑口的研究，开始频繁的出入段店窑，一心扑在段店窑上，只要有人说段店发现新东西了，他就会去看看是不是段店窑出来的以及发现的地点，出来的是什么东西。直到现在在段店村一提起冯老师几乎无人不晓。

冯先生拿起一本书告诉记者，这是我国第一部瓷史的编篡者、第一个明确提出汝瓷烧造地的民国时期湖南籍学者黄矞先生编篡的《瓷史》，他在这本书的“赵宋篇”中两次提到关于宋代汝瓷的记述：“鲁山县属汝州，即宋人所斥为汝器者。”“汝瓷以出汝州得名，即唐之鲁山窑，在宋瓷中称为诸窑之冠。”黄矞先生是治学严谨的学者，他的关于汝瓷的记述绝非空穴来风，但是他的这一重要的记述并未引起有关方面的重视。据考证，在他成书的时代还未在段店窑址发现过汝窑遗存的记录，而在段店窑址发现汝瓷是近些年的事。除此之外，不少文章都有记载段店汝瓷的相关记录，但是真正的段店窑汝瓷谁也没有见过，当他偶然收到了来自段店窑的带有“大宋官窑”款的汝瓷残片时，他震惊了，这种特殊的款识意味着什么，对古陶瓷研究者来说都很清楚。他开始怀疑，历史上曾经记载的、这么多年不能确定的北宋官窑窑口难道就是段店窑吗？段店窑真的是烧汝瓷的官窑吗？种种疑问让他激动又兴奋，但这对他又是一次考验，他要先否定自己以前学过的知识，否定大众先入为主的概念，要先给自己信心去证明自己的怀疑。

冯先生给记者分析了一些段店窑和清凉寺窑的一些不同，在器形方面，清凉寺窑有三足洗、三足尊、平底盘、碗、龙、狮、型熏炉等，而段店窑除了包含几乎所有清凉寺器形外，还烧制生活器具，还有祭祀、三教、玩偶、文房、摆件器具，而且大型器较多，如梅瓶、大盘、花盆、佛像等，这些清凉寺却少有出现。在制作工艺方面，段店窑器物的制作工艺较精细，其使用了大量的模制技术和镂空技艺，器物较规范、胎体较薄，有的器物胎釉厚度不到两毫米。清凉寺窑器物在制作工艺上比段店稍逊，虽然其产品也使用了模具，但大部胎体较厚，异型器较少且工艺较差。在胎质方面，段店窑胎质较坚硬致密，胎泥加工较精细有油腻感，手感较重，而清凉寺窑胎质疏松，胎泥加工粗糙，有气孔，吸水率高，半瓷半陶。在釉色方面，段店窑明显比清凉寺的丰富，究其原因是烧造时间较长形成的。还有就是烧造温度不同，段店窑大部以煤炭为主要燃料，窑温高于1250摄氏度，清凉寺窑则以烧柴为主，窑温在1160—1220摄氏度之间。为什么段店窑烧煤、清凉寺窑烧柴？经查史料：宋时煤炭是皇家专控物资，不是谁都可以用的，因段店窑的特殊地位，使用煤炭就不足为奇了。最重要的就是款识，段店窑大量出现器物底部有明、暗刻纪年款、官窑款、宫殿款和其它款识的情况，清凉寺窑并未有发现。在烧制年代方面，清凉寺窑经考古发掘后推测，其汝瓷烧制年代为宋哲宗元祐年至宋徽宗崇宁时期的二十多年，段店窑汝瓷烧制时间明显比清凉寺要长，仅凭发现北宋中、早、晚期的器型和纪年款推算，在北宋时期烧制时期就已达一百五十多年。从这里可以看出清凉寺汝瓷应该是师从于段店窑。

尤其段店窑汝瓷出现大量的带龙纹的器物、青铜器造型和器物上带官窑款识、宫殿款、纪年款识等，这在其它窑口绝不经见。其中青铜器造型的器物可能就是历史记载的皇家祭祀用器，这些器型在《宣和博古图》都可见到，可见段店窑在北宋的地位绝非寻常，有可能就是历史记载的北宋“官窑”。

我国古陶瓷专家耿宝昌先生在《复议宋官窑青瓷》一文中提出：关于汝瓷窑址“不应就是已发现的宝丰临汝两地，应该还有其他地方”。著名古陶瓷研究者李炳辉先生也认为北宋官窑就是汝窑，其窑口在汝州附近。针对专家提出来的观点，还有段店窑发现的大量实物证据，冯保收对段店窑更加有兴趣，也更加有底气，但段店窑的默默无闻、不被重视甚至遭到破坏让他痛心，于是，他又开始一段颇为艰辛的助推工程。

执着付出 只为它的辉煌

鲁山段店窑位于河南省中西部的鲁山县，宋时属汝州所辖。当地瓷土、煤炭、水利资源丰富，这为陶瓷生产提供了非常便利的条件。该窑遗址南北长1100米，东西宽800米，面积巨大，地下窑炉众多，文化遗存非常丰富，整个村庄就坐落在窑址上。经中央、省、地、县文物部门多次调查以及省文物研究所1986年、1990年两次小规模田野发掘，获得大量的瓷器标本和窑具，其遗物之丰富、品种之齐全、花色之多样，实属罕见，经推论该窑始烧于唐，停烧至元。因当时没有进行全面的发掘，汝瓷烧造区就在民居之下，只可惜没有涉及到。

段店窑古窑址1999年被确定为河南省重点文物保护单位，2006年6月被国务院确定为全国第六批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可是当冯保收这些年往返于窑口所看的状况是段店窑并没有得到完善的保护，他十分心疼，决心尽自己最大的力量去保护这个地方，因这个窑已经有重大发现并具有极大研究价值且在北宋时期很可能是皇家用瓷重要的烧造地，该古窑一旦毁在我们这一代人手里，会造成永不可恢复的、难于估量的损失，一代名窑将不复存在，我们将愧对祖宗和子孙。他想让鲁山段店窑早日得到有关部门的关注，让其真实面目早日公诸于世，再现昔日的辉煌。2013年6月，他毅然以普通收藏者的身份给国家文物局和省文物局同时写信，向上级报告他的新发现，并说出他心中的怀疑暨北宋官窑址的就是段店窑以及对该窑现状的担忧，他希望上级领导给以高度重视，以加强对段店窑的保护力度和进行抢救性发掘。

没过多久，冯先生就等来了好消息，一是：当地政府接到有关批示后，主动联系他并介绍段店窑的现状和进一步了解所没掌握的情况，下一步积极准备研究解决方案。二是：2014年6月，国家文物局给河南省文物局下了一份关于段店瓷窑址保护规划编制立项的批复，无论是从保护窑址真实性和完整性方面，还是从重视调查规划方面国家都给予高度重视。三是：2014年9月，又一个好消息让他无比兴奋，由文化部华夏文化遗产保护中心文化强国工程委员会、习箴会智库委员会联合主办的“中国十大文化工程”发布会在京举行，在首选出的中国十大文化工程项目中，河南唯一的一个项目就是“河南省鲁山段店官窑汝瓷复兴工程”，这在全国众多古瓷窑中也是唯一的。四是：2015年6月，中国政府采购网发布了关于鲁山县文物保护管理所关于鲁山县段店瓷窑遗址保护规划项目的招标公告。一个个接踵而来的好消息及国家对段店窑的进一步的关注行动让冯保收有一种就像是看着自己的孩子长大成才的感觉，倍感欣慰，他总觉得段店窑腾飞在即，展现其当年的大宋辉煌已指日可待。

可是在刚发现段店窑的那几年，冯先生说可没那么幸运，他的观点是不被认可的，他写了三年的相关段店窑汝瓷的文章不敢对外发表，后来在赵青云老师的鼓励下，他终于给了自己足够的信心想对外公开的时候，他的第一篇文章《鲁山段店窑汝瓷揭秘》投了4家杂志社，等了大半年没人敢发他的文章。但他并没有放弃，他说：“那个时候我十分感谢赵青云老师，赵老师对我的支持非常大，为了能让我的文章发表，赵老师在文章最后署上了‘此文经赵青云审查’这句话，才有了第一家媒体刊登了我的文章。此文一出，就立刻引起有关部门和广大古陶瓷爱好者的关注，纷纷咨询。虽然助推鲁山段店窑的过程很辛苦，可是我觉得这十年的付出还是值得的。”

现在的冯先生感到十分满足，他没有过多的期望，但是有一个遗憾。这十多年来，他已穷其家庭财力，收集了很多段店窑的瓷器，可是他并不具备创建博物馆的能力，又不想让这些瓷器将来流离失所，他说：“如果当地政府能出资建立博物馆，我会无偿捐献我的部分藏品，另外有人愿跟我合作建立博物馆，本人会积极合作。只是不希望这些宝贝放在没有供更多人欣赏的地方”。他还很自豪的说:“这些宝贝一旦展示那是很震憾的，而且是大多博物馆都没有的”。

经过多年的考察和了解，冯先生认为，鲁山段店窑并不是一座普通的古瓷窑，从发现的实物来看：在东汉晚期就已经烧制很成熟的青瓷，魏晋、北朝、隋唐也都出现大气的青瓷器物遗存，可见，其烧制青瓷时间之长在北方无任何窑口与之比拟，说它是钧汝瓷之源并不为过。因段店窑群规模宏大、烧造历史悠久、生产品种繁多，虽经历次发掘和盗挖，出土过丰富的文化遗存，但人们还远远没有完全认识它，更大的秘密在等待我们去探索。可以预见，不远的将来，鲁山段店窑将会以出人意料的新面孔展示在世人面前，有关柴、汝、官、哥等在历史上的不解之谜将会在这里找到线索和答案，它或将改写现行的陶瓷史。这一切，我们都在期盼着!

现在冯先生还准备撰写更多的关于鲁山段店窑的文章，以供更多的古陶瓷收藏和爱好者了解认识这座北方古陶瓷的母亲窑，了解认识以段店窑为缩影的中国古陶瓷文化。

《理财与收藏》杂志朱慧敏

2015年7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