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块钱

一

晓晓端着一碗白米饭，手一直抖个不停，不敢夹桌上的菜。她小心翼翼地看看父亲，又看看母亲，他们脸上乍现的皱纹刻着岁月的风霜，这一餐饭让她真正明白了什么是食不知味。

临近放学时，语文老师已经下了最后通牒，如果晓晓再不交那三百块钱资料费，就不必去上学了。老师那凌厉的眼神，还有那张被他丢到地上的试卷，夹杂着同学们的哄笑声，让晓晓一想起来就不寒而栗。她多想再次开口找父母要钱交资料费呀！可是在今天之前，她已经说了好几次了。当时妈妈紧锁着眉头，告诉她家里一分钱也没有，只能让学校再宽限几天。

吃完午饭，父亲照例躺在东偏殿的木床上休息。他的眼睛半眯着，因为才喝过酒，脸上的红晕还未散去，眼角肿胀的眼皮也泛着红光。晓晓怯懦着走进房间，一步一步挨到床边，紧咬着下唇，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一分钟，两分钟，十分钟，半个小时过去了……空气似乎凝固了。父亲均匀的鼾声渐渐地响起来了，眼泪也开始在晓晓的眼睛里打转。如今该怎么办才好呢？ 三百块钱而已，在老师和同学们看来，这是多么容易筹到的钱呀。家里不富裕，晓晓是知道的。家里孩子多，爷爷奶奶身体也不好，父母正处在上有老下有小的尴尬年纪。零花钱是晓晓想都不敢想的奢望，零食都是大自然的馈赠，春天的野萢、刺条，夏天的莲蓬、野桃子，秋天的酸杏。

母亲走进屋里预备叫父亲一起下地干活了，眼瞅着晓晓满脸泪痕的站在一旁，忍不住粗声粗气责怪起来。晓晓只得用小得跟蚊子哼哼似的可怜的声音，将要钱两个字说了出来。父亲沉吟片刻，只取笔在一张白纸上写下一行字，又对折几次才交给晓晓。

晓晓不解，诧异的眼光盯着父亲，并不挪步去上学。父亲用他那惯有的严肃语气说道：“你只管拿去给你老师看，他不会再为难你，这纸条你自己不许看。”晓晓听罢，如获大赦，揣着那张纸忐忑不安来到学校，再交给老师。

只见老师打开纸条，沉默着看了很久，终是一句话也没有说。